第11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布挺
三千米是什么概念？高中生体育达标的长跑都只规定跑一千五百米，三千米是这个标准的两倍。标准运动场是四百米一圈的跑道，三千米就要绕着操场跑上整整七圈半！
对于刚刚从初中升高中的学生们来说，三千米在他们心目中不亚于马拉松，是想起来就会腿脚发软，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的恐怖运动项目。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布挺所在的高一三班需要通过抽签这种方式来选出参加的人了——根本没有人愿意跑嘛！
而偏偏这样的项目上，布挺要争取跑进前三名。如果我们换一个体育成绩不错的人来跑，也许还有可能，但偏偏是体育一塌糊涂的布挺……这话说出来就有些惹人笑话了。
整整一天，布挺的情绪都不高。这一次晋静、臧剑、杨炜也都知趣，知道不是打扰他的时候，所以一个个都不吭声。
再过一天就是运动会了，班里的同学们已经在兴奋的商量着到时候怎么玩，谁带PSP，谁带漫画，谁带零食，运动会结束之后去哪家网吧玩……只有布挺愁眉苦脸，巴不得这运动会当天连降大雨，让举办运动会的计划泡汤。
下雨吧……下雨吧……下雨吧……
剩下的一天，布挺就是这么盯着天空喃喃自语度过的。
中间，不放心的王薇专门来看了一趟他。
刚才在其他人面前还愁眉苦脸的布挺看到王薇，马上恢复了往日的神气：“王薇你放心，我肯定会拿前三名！”
“笨蛋！”在他身后的晋静轻声骂了一句，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有听到。
王薇还能说什么呢？她看到这个少年一脸的骄傲，就没法把心里劝说的话讲出来。她知道布挺是什么人，学习学习不行，体育体育不行，任何一方面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被人讥讽的称为“白痴”“废柴”也毫不奇怪……也许他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如此骄傲的对别人承诺什么吧？
想到这一点，她什么都不能说了，只能微笑着用力点头：“嗯！我相信你！”
这微笑要放到别的男生上，肯定觉得幸福死了。可是偏偏被她微笑着鼓励的对象是一个要在三千米长跑中拿到前三的人，布挺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薇笑着离开了，等她走到足够远的时候，她才重重叹了口气，只希望明天的运动会上，布挺别出什么事才好。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在布挺家里，晋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缩在沙发上的布挺大声重复着一个词，这个词是现在布挺的真实写照。没错，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就跟她说，你跑不了前三，那话是你一时昏头才讲出来的，现在不算数，不就行了？你以为人家真的相信你能跑进前三啊？”
虽然曾经希望布挺在王薇面前出丑，可是真到节骨眼上晋静还是为布挺考虑的多一些。谁让他爸爸妈妈临走的时候把照顾他的重任交给了自己呢？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伯父伯母回来她可怎么交待？
“这……可这怎么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收回？况且、况且对象还是王薇！你以后还让我有什么脸面再见她？！”布挺同样大声反驳。
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晋静在心里哼道。
臧剑在一旁看着两人吵嘴，感觉自己最好还是保持沉默，免得殃及池鱼，他低头装作复习功课。
“三千米啊！你能坚持跑完就不错了，还要进前三！你真以为你是奥运冠军吗？”晋静也毫不示弱，她今天就是要说服布挺打消跑进前三的念头。“要不这样吧，第一圈，你拼命冲刺，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没有拿出全部实力，你肯定能冲到第一，然后第二圈就按照我给你们说的，假装摔倒，退出比赛好了。这样既给了王薇交待，又不用跑剩下的六圈半了，多好……”
没想到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布挺打断了：“绝对不行！那样看起来好象一个傻瓜！我脸丢得更大。”
你本来就是一个傻瓜……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女孩子，非要跑进三千米前三名的傻瓜！晋静在心里嘀咕着。
“布挺！”在私下里，晋静总是会叫布挺的小名“阿布”，这样显得亲切。但是当她在私下里不叫小名，改叫大名的时候，就说明她现在很生气。
因此在听到晋静突然直呼其名的时候，布挺的身体略微颤抖了一下，他还是有些害怕这个比自己就小三天的女孩子。
“你干嘛要这么倔强？你干嘛不在学习和其他方面倔强一把，非要在这种时候和我倔？！”晋静一脸颜色的盯着布挺，她生气起来眉头皱在一起，嘴巴撅起，腮帮子鼓鼓的，如果让外人来看，一定觉得可爱，只有布挺知道她有多可怕。
对付这个时候的晋静，布挺倒也有了自己的心得——就是倔强到底，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松口，死猪不怕开水烫……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吾意已绝……”
“绝你个头！”晋静骂道。
“女孩子骂脏话不好……”
“骂你个头！我都快让你气死了！成天管你那些破事……”
布挺看着大喘气的晋静，不满地嘟囔着：“不想管就不要管了呗，我又没有求你……”
听到他这么说的晋静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死死盯着布挺，布挺被晋静罕见的表情和眼神吓住了，他将沙发上的抱枕横在胸前，戒备地看着晋静。
晋静先是凶狠的盯着布挺，随后她的眼眶中有东西在灯光下闪光，下唇让她咬得发白。房间里面顿时产生了令人尴尬的沉默，这个时候的臧剑就更不敢抬头了，他只能低头继续装作功课，装的实在好辛苦……
随后他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重重的关门声，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敢抬头，这才发现晋静已经走了，而布挺呢？也早就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偌大的客厅里面竟只剩他一人。
看着空荡的客厅，他叹了口气：“师傅，这男女关系真的好复杂啊……”
虽然在晋静前面倔强了一把，但是在布挺心中他还是希望第二天运动会的时候天公作美，来场豪雨把所有人都赶回教室老老实实的上课。
可当他清早起床，看到从窗户透出来的灿烂阳光后，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他甚至很想用中指指着东方天空的太阳“赞叹”一句：日啊，日！
因为不用上课，所有不少同学都比平时早读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才赶到学校，而且除了部分尖子生之外，大多数人的书包里面装的不是课本，而是PSP、漫画书、零食、小说之类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秋季田径运动会和春季达标运动会不一样，不用全民参与，能够去参加比赛的，必然都是体育成绩不错，或者被逼得——比如杨炜和布挺——其他大多数人都是拉拉队，不用参加比赛，只需要在有自己班级参加的比赛上吼几嗓子加油助威就行了，除了要被拉去帮忙抄分和写运动会征文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很轻松，他们甚至可以在自己的座位上埋头看书一整天，而不用担心被班主任老师从后面把自己的书抄走没收。
这是那些观众们的节日，更是体育尖子生们的绝好机会。
哪个男儿不希望在最能体现男子汉气概的运动场上一展风采，吸引广大女生们的注意力？所以……
加油，好男儿！
布挺无精打采的看着教室黑板上女班长武茜用彩色粉笔写上去的口号，班长娱乐节目看多了吗？他在心里咒骂着……加什么油啊，要是加油就能跑到前三，他天天去加油站喝汽油柴油算了，没准一不小心就成了奥运冠军呢？
杨炜是了解自己的同桌为什么如此萎靡不振的，他对此人也抱有了莫大的同情……但是！但是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幸好自己当时没有头脑发热啊，下午的比赛他可以只用轻松跑两圈，然后付出一些皮肉伤做代价就还可以轻轻松松的去医务室躺着，不用在太阳下暴晒。
晋静的计划真是太棒了！
想到晋静，他才发现今天的晋静和布挺都怪怪的，两人平时总少不了拌嘴逗乐的，可是今天他们来到班里面之后却一生不吭，谁也不理谁。两人关系好到什么地步，他杨炜最清楚，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局面，他抓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为什么。
他很想问臧剑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臧剑摇摇头就拒绝了回答。
看样子两人出了点状况……
自从那天知道臧剑没有报名参加运动会，王薇就很失望。对于她来说，这届运动会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布挺？前三的承诺？说实话，她根本不相信布挺能够做到，而且也不相信布挺真的要去完成——她怀疑这个被人称为“废物”的人的决心，场面话谁都会说，真到了关键时刻，他肯定临阵脱逃了吧？
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的……毕竟人家都是因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而自己的目的却是利用布挺去接近臧剑……想到这里，她就有种犯罪的负疚感。
“宝宝，想什么呢？”王薇的小名是非常可爱的“宝宝”，和她这个人倒也很配，叫出来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肉麻。但毕竟是小名，在学校里面能够这样叫她的就是和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申岚。一个和曾经的世界第一计算机同名不同音，长的和王薇天差地别的女孩子。
有人曾非常险恶的猜测王薇为什么会和一口龅牙的申岚做好朋友：红花需要绿叶配嘛。漂亮女生都要找一个长的不怎么样的女孩子做自己的好友，这样两人无论走到哪儿，都能保证男生们的视线是集中在她身上，而不会分散到好友身上，同时还能更加衬托自己的漂亮……
显然，王薇并非这样的人，因为她和申岚可是从幼儿园就有交情的，那个时候大家长的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谁丑谁美。
王薇扭头看着从后面上来的申岚，一个乐观开朗喜欢笑的女孩，虽然她的龅牙让她笑起来并不好看，可是她依然喜欢毫不掩饰的笑。就是这种性格深深吸引着王薇，让她们成了好朋友。
“没什么……”王薇嘟着嘴，眼神有些飘忽。
“嘿嘿，还在遗憾那个长发帅哥不能参加比赛？”申岚最了解王薇，而王薇很多事情都只会给她这个闺中好友说。
王薇摇摇头，没有说话。
“不是？哦，一定是那个傻小子布挺了？”申岚她们比布挺高一个年级，所以叫他“傻小子”倒也不差。
王薇回头看着自己的好友：“每次看到他兴奋的表情，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坏了？”
申岚笑道：“那是他太傻了，正常人都应该知道彼此的差距吧？”
“可是他今天下午就要参加三千米的比赛了，我有些担心……”担心什么呢？王薇突然发现她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了，连忙住了嘴。
“他有没有拿自己如果跑进前三这个理由，要求你完成什么承诺嘛？”申岚显然会错意了。
“那倒没有。”王薇摇摇头。
“那就好了嘛，反正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都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你担心什么？不过，宝宝，我可要提醒你，最近有关你的风言风语不少呢。”
王薇当然知道那些风言风语说的是什么，无非是胡乱猜测她和布挺的关系，说什么“天鹅看上了癞蛤蟆”“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自从她进入高中之后，这些流言几乎就没有断过，只要她和某个异性稍微走的近一些，马上就有同样的传言出现。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因为她和申岚关系太好了，上学放学，课间上厕所都手拉手走到一起，还有人传言她们是les，就是女同性恋。
面对这样的传言，王薇早就学会了一笑付之。
“让他们说好了，反正我又不会少块肉。”她果然笑道。
“如果和你在一起的是臧剑，那倒也罢了。偏偏是一个白痴……”申岚有些为自己的好朋友鸣不平。
虽然以前没少听别人说布挺如何白痴，如何搞笑。可是这一个多星期来的接触，却让王薇觉得他和大家没什么区别，如果学习成绩不好就叫白痴的话，那么每个学校少说也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白痴。如果体育成绩不好也是白痴的话，那么就再加四分之一的人好了。
“别瞎说，他可不是白痴，只是……只是有些……有些粗神经而已。”
“哟哟！现在就开始帮着他说话了，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呢！要真有那一撇了，还指不定什么样子呢！”申岚捂着嘴吃吃的笑着，她喜欢逗这个比自己笑半岁的美女。
王薇的脸果然红了，看着申岚那张笑脸，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她只能把嘴一撅：“不理你了！”
“生气了？”申岚歪着头仔细观察王薇的表情，发现她只是假装生气而已，“但是我真的要提醒你，宝宝，不要和布挺走的太近了。倒不是因为那些风言风语的，而是你不能让他有过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王薇也知道申岚的苦心，她点点头：“我知道……但我有一个问题：岚岚（申岚的小名），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申岚骄傲的昂头说道：“哎呀，这种事情嘛，不就是那回事吗？小说看多了，电视剧看多了，大家都了解啦！”
原来都是纸上谈兵……王薇白了她一眼，重新趴在栏杆上，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和布挺的关系了……如果哪天他按耐不住告白的话，就委婉一点拒绝了吧！
布挺当然不会知道王薇的心思，他现在正在因为下午要进行比赛，而不敢多吃午饭呢。看着臧剑大口大口的吃着食堂提供的饭菜，他只能吞口水。
上午的时间在他的梦中过的很快，他所在的班级在高一组中排名倒数。大多数人对于这个悲惨的成绩漠不关心，他们沉浸在游戏和小说漫画的世界中，只在某些特殊的项目上给自己班级的同学加加油，比如最吸引眼球的男子百米赛跑。
按照晋静后来回忆说，如果阿剑去跑，他能拉开第二名三十米！
求知中学是因为高升学率闻名的，来这里大多数人本身就是初中三年全心扑在学习上的“书呆子”们，再加上刚刚经历了一个中考，哪儿会有时间锻炼身体？所以跑的差也情有可原了。
话题很快就从上午的比赛扯到了下午，而这正是布挺最不喜欢涉及的地方。
饭桌上的晋静依然没有给布挺好脸色看，所以对于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没有表示任何安慰或者同情，只有杨炜出于“人道主义”安慰了布挺几句：“我觉得布挺你还是直接弃权吧，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跑进前三的，反正你弃权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布挺狠狠瞪了杨炜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
杨炜摊开手：“你让我说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让我很无语，你知不知道？”
“赛前弃权，我面子往哪儿放？他们会看不起我的……”布挺还在辩解。
“行了……面子这种东西多少钱一斤？”杨炜挪挪自己发胖的身体，“他们要看不起，就让他们看不起，那些东西哪有自己舒服来的好？”
晋静大声咳嗽了一下，杨炜看看晋静，又看看布挺，乖乖的闭上了嘴。
这顿饭布挺吃的郁闷无比，不敢像杨炜那个自暴自弃的家伙放开了吃，要知道几天做的可是他最喜欢吃的青椒肉丝。又因为晋静坐在旁边，周围的空气温度仿佛一下子降了十度，大家都沉默不语，就算偶尔话多起来都让晋静夸张的咳嗽给打断了。
最最郁闷的是，一想到下午的比赛他就全无胃口了……三千米啊！前三名啊！布挺巴不得在食堂里面抱着脑袋痛苦的哀嚎：天——呐~~~这是为什么？！
谁让他嘴贱人更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