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有的时候真的需要让自己静下来,或者需要远离所生活的环境,远离每天都不得不见得人和事,放空自己,才能看清自己。在一切安定了之后,感觉每当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有一些小念想去颠覆曾经的执念。我渐渐开始觉得,这一场生娃的经历,或许会成为我人生的转折点了。
生命的敬畏
就像我之前和大猫说的,曾经一度,我真的认为,我所拥有的所有的这一切物质生活,工作学历,包括我得到的来自父母,来自爱人,来自公婆,来自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爱,以及来自于朋友的信任,都是我所应得的,都理所应当。我心安理得的从父母,家人那里索取,在工作付出之后也汲汲可待的争取更多的机会,我每天都有目标,达到目标后又转向另外的一个。
我经常不满,经常抱怨,有的时候仅仅因为小小的不如意。这样的心安理得,会让我精神麻痹甚至颓废,我会很容易疲惫,然后慵懒,然后妥协于自身的惰性。
于是,在这出事后的短短的5天,发生的那么多事情之后,我突然隐隐浮现在心里的有种被报应的感觉,而且也蓦的警醒,我的小灵魂差点就被自己的骄傲和理所应当腐化掉了!现在,当一切远离我,当能够定义我所谓身份的坏境消逝,当朋友们的生活也遥不可及,当我过去所有的生活都静静的落在家中的每个角落而我在这里的病床上不能下地,当我似乎与之前那个活蹦乱跳的丫头也可以挥手再见了的时候,我蓦然抬眼,依旧看到我的父母,我的爱人,腹中的孩子,我的公婆。是的,生活可以给你所有,也可以一瞬间让所有都离你而去,这就是所谓的“空”么?我们营营汲汲的苍生,真的需要少些执念,多留些心思给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们。
对于生命的思考历来不断,但是能够真正沁入到内心,就只有亲身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能体悟到,之前所读到得那些豪言壮语,励志名言对于现在的我都那么的遥远,我更像是一种修行,在所有的未知来临之前修炼出那种气定神闲的状态,这状态的前提是对生命的真实的敬畏。
现在,担心不能够解决问题已经没有意义,现在,任何一点的馈赠,一句问候,一个可以洗净头发的盼头,都是值得期待和带来幸福的。
父母之爱
老实说,我曾质疑过父母,我曾用自己的父母与别人的进行比较,我曾抱怨他们从小把我放在爷爷奶奶家,曾抱怨他们不能及时洞察我的情感,于是怀疑他们对我的爱,把自己放在小可怜的境地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爸爸妈妈没有带着我一起过。
而此时此刻,当我躺在这里,看着妈妈焦急的围着我团团转,知道爸爸在电梯间铺着棉被守着我一夜又一夜,我才停下来,驻足,去看看我的父母。不无夸张的说,我才真正看清他们岁月沧桑的面孔,妈妈不在清丽的身子,爸爸用力挺直的腰板。
我开始试着把自己放回到当时他们的角度,当时怀着我每天挤公车的妈妈,其实比我现在还要年轻,同样是第一次做父母的他们,很快就进入了角色,爸爸用竹子给我做了许多尿布架子,每天都在不停地洗,我们全家住在奶奶家,奶奶很多事情都会帮着爸爸妈妈,后来妈妈上班了,我就自然而然地跟着奶奶,奶奶疼我,我粘奶奶,后来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要抱着奶奶睡。后来呢,爸爸妈妈有了自己的房子,但是妈妈上班还是很远,当时对我最好,最稳定的方案就是住在奶奶家,在奶奶家的生活,奠定了人生中最稳定的心理基础,尽管这不是父母给的,但是这满满的爱我必须好好收下。
无论何时何地,父母的选择一定是基于他们所知范围内的当时最好的选择,现在我敢肯定了,这一定是毋庸置疑。就像如今,我怀着小小喵,躺在这里,我和大猫依然承受着孩子有可能是畸形的风险,但是我们依旧决定把他生下来,给他生命,也许他会怪罪我们,或者说定然他会的,甚至到怨怒到我们把他生下来,但就算这样,我们也要先把他生下,之后的事情,我们一起承担。
又如现在,或者是从被小小喵选择作为母亲的那一刹那起,有任何需要我为小小喵付出的代价,我都愿意,不论什么,这一定不会是我个人的选择,这是母性。具体的来说,最初的那为了保全子宫而引产的建议,可能在医生看来是个选择吧,于家人也需要有一个抉择吧,但是对于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选择,牺牲掉孩子,换来我子宫的完整,这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做法,就算医院因为某一个指标认定存畸的风险非常大,我也要给儿生的机会,不会因为某个数据的推断而放弃孩子的生命,因为我是一个母亲。自从儿选择了我,保护他就是我的使命,一辈子的使命。
童年的宁静
妈坐在我的身边,尽管我们经常无话,但是,当妈妈坐在这里的时候,我就会觉得特别的踏实。为了避免给妈妈造成必须要和我说点儿什么的心理压力,我轻轻的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我轻轻眯缝着眼睛看看妈妈,妈妈静静地靠在椅子上,眼睛落在我床铺的某个角落,也许我睡着,她越觉得踏实吧。
恍恍惚惚的真的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那时候妈还年轻,逐渐清晰地呈现在我脑海里的是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去她单位上班时候的场景,妈妈在研究所里工作,那大大的实验室,图书馆,有着高高的窗户和明亮的阳光,尤其是研究所的图书馆,总有各种各样的杂志可以随便看,图书馆有大大的桌子,经常没有人,只有我一个人转着圈的看各种专业书,半懂不懂的,捧在手里就觉得自己很有学问。图书馆的爷爷养了很多的花,摆在一进门的地上,我总会拎着大大的水桶,里面装这个塑料杯子,经过长长的走廊,去卫生间打水,然后一杯一杯地舀给花草喝。或者,会将作业铺在图书馆长长的桌子上,因为人小,坐在凳子上还要使劲直着身子才能趴在桌子上。
图书馆的里屋有一台老式的打字机,我总喜欢装上一张纸,然后啪啪地按动,玩味那字母被印在白纸上的瞬间。图书馆爷爷总会泡上一大杯茶,我就透着阳光去看那茶叶在杯子里飞舞。一上午很快就过去,我会在食堂飘出香气的时候跑到妈妈的实验室,看她脱掉厚厚的胶皮手套,从柜子里拿出花底儿的饭盆,牵着我去食堂打饭,我贴着妈妈,站在一堆叔叔阿姨中间,他们那么高,我总要仰视的。从来都看不见打饭的叔叔,我就看妈妈把饭盆放在台子上,然后端下来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和大馒头。中午的时候,在食堂外会有实验室的研究生们在打羽毛球,他们快活的跑来跳去的,我总是趴在二楼的窗户上看那球在空中以各种的姿态飞落。当午后的阳光把人照得暖暖的时候,我就会把妈妈的办公椅子拼起来,盖上她厚厚的棉大衣,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安静的睡着,妈妈在我身边翻着书,开着收音机听午后的连载小说。
时光凝固,那时我还是个孩子。
住院的时候我真的总会肆意的去回忆这样的情节,还会想起某个下午,依然在妈妈的研究所,当夕阳洒在大门上的时候,妈妈会在二楼叫我的名字,我呢,经常就是在花园的某个角落看各种的植物和小昆虫。那无忧无虑的岁月,那没有老师同学,没有小孩子的研究所变成了我一个人的世界和天堂。我还会很具象的记得那研究所后院有一个水池,上面有被垫出水面的石头做小桥,那时候的我,总喜欢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从左边走到右边,再走回来,这样想着,我的心就安静了下来,没有身处医院的不安、恐惧,没有欲望和纷争,就只有现在的片刻安宁,真的能让我安然睡去。
好吧,那个小姑娘永远活着,而且我也惊喜地发现,她竟然永远以平和幸福的姿态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就是我所向往的是那样一种与世无争,安然和有爱的日子。我曾经假想的各种纠结和痛苦,在回忆的时候原来都会渐渐淡去,变成清亮的岁月,而曾经从那样的日子走过,我已感觉很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