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院起的每天有一个必修课程,就是胎心监护,一般这个都是至少要由实习医生来做的,像我这种据说是一级护理的病人,每天早上,下午,晚上各一次,每次持续近半个小时,这个时候,肚子上会被绑上两个圆圆的探圈,所连接的机器上显示着宝宝的心跳以及宫缩的曲线图,每次都尽量的不要动,尤其是像我这种宝宝位置不好,稍微一动就找不到胎位了。
在入院的第二天,有了自己的床铺,按照医生的说法,我的血液中抑制宫缩的硫酸镁的浓度增加后,出血也渐渐减少,在顺利排便后,我的保胎的日子貌似开始平静一些了,但是现在,我却开始关注起我这个情况并不太好的胎心监护了。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出血减少引产风险降低的时候,我的心开始被那小小的胎心监护仪牵动起来。
胎心监护一般是用来评估胎儿宫内的状况的主要检测手段。监控的屏幕上一般分为两个部分,主要是两条线,上面一条是胎心率,正常情况下波动在120—160之间。下面一条表示宫内压力,只要在宫缩时会增高,随后会保持20mmHg左右。因为我在24小时不间断地点滴硫酸镁来抑制宫缩,所以现在宫缩曲线还是比较平稳,基本上没有大的宫缩。但是,上面的胎心率曲线却也同样平稳,一般来说,在出现胎动时心率会上升,出现一个向上的突起的曲线,胎动结束后会慢慢下降,正常的曲线呈现出平稳但是有3—5个突起,按照医生的话说,这可以反映出婴儿心脏的能力,但是我的胎心曲线却如宫缩曲线一样平稳。
每次胎心监护之后,胎心监控仪就会自动的打出一条像我们做心电图时候那样的单子,医生会自己地看过后,放到病例中,每次临床的病友做完后都会获得“恩,胎心跳得不错。”的表扬,而到我这儿,我总是要面对医生紧皱的眉头,质疑地嘟囔“你这个怎么这样,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因为我的身体情况不稳定,这些貌似都不能够触发我的神经,在入院第二天,面对了不下5次的质疑后,我开始有点不踏实了,此时,我那个要强的婆婆也被着胎心监护搞得有些烦躁。
“怎么不好了,我们这不是跳得挺好。”婆婆开始挑战医生。
“但是你看,这曲线没有什么突起,说明孩子的胎动很少。”医生开始捍卫自己的权威。
“那我们孩子困了,正睡觉呢。再说了,以前我们当医生那会儿也没有什么胎心监护,孩子照样都好好的,现在有了这个,反而弄的人心烦不宁,也影响孕妇的心情啊,我们能不能不做这个了。”
“这个我说得不算,是主治大夫的要求。”因为做胎心监护的大夫都是实习医生,被婆婆挑战得够呛。
“那麻烦帮我们问问大夫,看看这个要不要紧吧。”婆婆不依不饶,小医生怏怏不快的走了。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还是有点担心。
正说着,刚才那个小大夫又推着胎心监护仪进来了:“大夫说了,做一个时间长一点的。”
“为什么呀?”我有点儿紧张。
“大夫一会儿过来看。”小大夫说完,头也没回,转身就出去了……
好吧,这就意味着我要一个姿势静止40分钟,一堂课的时间啊,曾经多少次在上班累得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畅想”有一天能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不用管,如今着日子真到了,我又矫情地羡慕起眼前忙碌着的护士和小医生了,他们多好,能利利索索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确只能躺在这里,还不能动换。
但是最崩溃的是我对于这胎心监护的恐惧,我的眼睛使劲地盯着屏幕,还有断断续续转出来的心电图记录,就期待着能有那么一个突起,让我安心一下,可是确实,胎心曲线相当平稳,而且我反而觉得,我的精神越紧张,胎心的波动就越小,渐渐地我开始觉得那有规律的胎心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好想神经和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不自觉地挪了下身子,胎心就找不到了,婆婆赶紧上来,在我肚子上一通找,然后让我用手按着,生怕影响了结果。
40分钟好长,在纠结了一通,各种调整,各种看曲线,各种紧张担心之后,我开始努力地尝试去让自己平静一些,试着不去想任何结果,也不去做任何比较了。于是那通通的心跳声变成了我和宝宝之间的对话,至少我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心跳,至少此刻当下我们是在一起的。
其实,就算不好,我也已经决定一直怀到宝宝自己要出来的时候,除非相当危险,绝不让宝宝出来,更不会引产。那就一切听从天命好了,把这胎心监控当做每日的功课或者说是修炼好了。有的时候,把一些事情交给冥冥之中的安排,是一种让自己放松的想法。
就这样挨到了40分钟,我有一种八百米跑到终点的感觉,释然地按响床头铃“11床胎心监护好了!”
婆婆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看上了机器打出来的结果,然后皱着眉头说:“咱也不太会看,没什么大突起啊。”
不一会儿,我的主治大夫急匆匆的走进来,后面跟着刚才那个小大夫:“来,给我看看。”
她拿过来,捋着看了一遍,没什么表情的说:“30周的胎心也就是这样了,只不过这个确实比较平,过两天周数大一点还是要再看看曲线情况。每天按时间做,现在确实做这个有点早,其实重要的是看有没有胎心。”我也不太确定她这是在和谁说,只是见那个小大夫在不住地点头不住地记。
然后,她走近我,摸摸我的肚子,看着我坚定的说:“小喵是个好同志,孩子太小,你要加油,多吃点,让孩子多长长,还要观察孩子的胎动。”
我使劲地点头,这话每一个字都进到心底,虽然很短,但是真的滋润了我那岌岌可危的小神经。
医生走后,我又开始琢磨,为什么还要看胎心呢。唉,也是,宝宝羊水少,生长速度减慢的原因依旧还是没有找到,医生依旧担心孩子的成活问题,宫内的情况依旧未知,出血减少只能说明没有紧急的危险,但一切都还不太确定,随时有可能出危险,我们只能撑过一天是一天了。
在折腾了一下午的胎心监护之后,我开始觉得胸口有些发胀发酸的感觉,身上有一阵阵发冷。婆婆在准备和老公交班,这是一个周五的傍晚,我听见外面护士长开始和护士们介绍每一个床的情况,周末会有值班医护人员,我暗暗的感觉有些不安。
不一会儿老公就拎着他的杂志和水杯晃进来了,我觉得胸口更加的发堵,身上更加的发冷。
“媳妇儿,今儿好么?”
“今儿又折腾了一天,医生说咱宝宝胎心监护不是很好。”
“那怎么办。”
“就这么办呗。”
“对,媳妇,怎么说你也是又为咱宝宝争取了一天。媳妇你真棒。你看,今天宝宝就30周了,还是要庆祝一下的,来,老公亲一口。”
“大猫你真好,可是我现在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呢。身上发冷,你给我把棉衣盖上,我还有点儿上不来气。”
“媳妇你别吓唬我。你可不能生病啊。”
“没事儿,我可能是下午胎心监护总撩开衣服着凉了吧,让我安静地躺一会儿。”
虽然这么说,可是我依旧感觉情况不妙,每一次呼吸就伴随着肺部丝丝的发酸发疼,换了几个姿势可还是觉得喘不上气,被窝里已经很热了,但是我还是觉得真真发凉,脑门和脸颊开始发热,顺势到了脖子,开始觉得有些心慌心悸。
我使劲地闭着眼睛,使劲的不去多想,可是,我发现自己开始发抖了。看看表,现在是晚上8点半。
“不行,老公,我可能发烧了。”
大猫用他胖乎乎的手盖在我的额头上,脸上抑制不住的有些焦急,他压低声音有些无奈的说:“是,烧着呢。我去叫护士先试试表吧。”
“好,你快点儿回来。”
老公一会儿轻轻地走进来,帮我夹好了温度计,然后搓着手坐在我身边。
这时又晃进来一个不认识的实习医生,“发烧么?”
老公听话地帮我去除体温计,那水银柱已经赫然越过了39度的银线。
“发烧了,那你要做一下胎心监护。”实习医生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又推来了那机器。
“不做了行么,我特别冷。”其实,我这个时候就只想安静的躺会。“两天都没睡好,我想歇歇。”
“不行,得确定胎儿的状况。”
无奈,我就被今天第四次地掀开衣服,在肚皮上挤上冰凉的耦合剂,小护士开始在我烧得滚烫的肚子上探找胎心,在尝试了好几个位置之后,她有些慌乱的说:“不对啊,你的胎心呢?怎么找不到胎儿的胎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