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追问,“起步价二十万这个消息你是听谁说的?”我不忘补充一句,“你可别又说是从大家嘴里听来的,我在这时间也不短了,听的见的也不少,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
她乱辩,“反正我听人说过,这个你管不着!”
我说,“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我管不着,是台里要管的啊。”
她问你什么意思。
我说,部门开会提过好几次呢,你没听吗?说是整风整纪,严处行贿受贿的问题。正是抓典型的时候呢,现在你有这么好的证据,正是立功表现的机会,你要不要这机会你把人名告我,我去检举!反正我没有行贿过,不怕这些。
我确实也不怕小c与我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搬到台面上来对簿公堂,反而是她吃亏。但是,我跟小c之间的仇肯定是结下了,因为我伤了她高傲的自尊,没有给她面子,尽管我已经尽力维护她的面子,但她仍然输得一塌糊涂。
在关于个人权益,个人尊严的争夺战中,是没有办法做到两全其美的,只能保证尽量优雅地战胜对方,多给对方一点余地,让她能少恨自己一点就少一点。我想,我以后更要离小c远一点了。
我们的培训课程终于开始了。在此期间,我对另一个女孩儿心生好感,就跟一见钟情似的被迷得五迷三道……
那个女孩儿一直坐在我的前面。也不知是她故意的,还是就是他妈所谓的天赐良缘,不管我每次坐哪儿,她都恰巧选择坐在我的前面。我就这样天么天看着她的背影,看着看着我就情不自禁爱上她了。就管这个姑娘叫做田田吧。
田田的模样其实和我理想中设定的类型有一定差别。我想她就是靠她的背影吸引到我的。她的背影,她转笔的手势,她歪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姿态,让我觉得自己又重回到了大学时光。她给了我一种美好向往。对于青葱岁月的向往。所以我的心像小鹿一样朝着她的背影狂奔而去了。
田田很善于玩眉目传情,掩人耳目,地下恋情这一方面。我们熟了之后,经常一个眼神,不言自明地先后离开会议室,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聊天调情。当时我觉得这是件很刺激的事。现在想起来,她可能只是个很好的偷情对象而已。
我们当时的暗恋可谓瞒天过海,一直到我俩的事情东窗事发。诱因是,我们在消防通道里如胶似漆的时候,被另一个参加培训的同事偶然碰到了。我真搞不透那个男同事当天是怎么想的,或许就是冥冥中的第六感怂恿他放弃坐电梯,转而选择从安全通道一步一个台阶地走到了七楼。
他推了我一把质问我干嘛呢干嘛呢?
我无言以对。就跟被人抓奸在床了一样。
田田一脸尴尬和无辜。现在想起来,她很善于装无辜。用她戴着美瞳的大眼睛,摆出一副水汪汪的神情,引来异性的青睐和同情。
那个同事个头不高,但很精干。
田田用低声但绝不下气,充满了一种柔情的力量劝他说,你别这样。
我大体可以判断出,他俩似乎也有一腿。
我看着他拉开架势,摆出要动手的姿态。
我说有什么事咱们到台外面说吧,在这里无论干什么对咱俩结果都不好。
他同意了我的提议。
我们仨站在台以外某处僻静的小区里。
田田尽量避免我俩直接对话,要分别劝和我们。最后劝着劝着我俩就干起架来了,是他先动的手。在张狂散乱的情绪下,我们失去了任何拳法和套路,最后像小孩儿打架似的,环抱撕扯在一起。后来是来往的路人邻居把我们给拉开了。
他似乎是没打够,怒吼着说,“这事儿我他妈跟你没完!以后你甭想在台里混了你!”说完甩开陌生人的阻拦,甩头走了。
田田含情脉脉地望了我一眼,依旧用她那标示性的水汪汪无辜大眼神,然后跟着那哥们的屁股后面走了,一边走一边不断回头不舍地望着我。
她的表现应该是故作姿态地告诉我,她的心其实是在我这里的,只是身不由己才跟他走。现在想来,田田没当演员真是可惜了,不然金马金像金棕榈全他妈统统归到她名下。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一直发呆,脑子里像下起白茫茫的雪,在里面举步维艰地行走。我没有想到,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我将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毁掉自己。我真希望刚刚发生的不是真的。于是我哭了,不是痛哭,只是平淡伤心地落了泪。
小禾突然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我说你他妈别老整天烦我了好不好?
在失控的情绪下,我终于借着胆子说出了一直想要对她说的话,顿时觉得无比轻松。
当时我没有后悔,觉得说了就说了,无所谓了。如果工作都丢了的话,小禾也一样不会再属于我,所以我特无所谓。我那时的失态,可能也是伪装太久之后的情绪释放。
之后田田也给我打过来,我带着一些期许地按通电话,迫不及待想听到她的声音一样,匆忙说喂。我真贱!
她告诉我,那个男生一直追求她,不过她并没有答应,只是当朋友相处,不过对方显然是误会了这种关系。所以今天他才会对待我如第三者那样怒不可遏。希望我不要对她产生误会。
另外,那个男生的父亲是台里的老领导,他很可能动用父亲的关系向台里告状把你赶走,你看看是不是提前想一些对策?
现在想来,哪个老领导会因为孩子的男女关系问题,而兴师动众地从生活矛盾上升到工作矛盾?况且人走茶凉,谁会管你这些闲七杂八的事情?所以那不过是那个男生一时生气下说出的莽撞话,他的父亲即使知道也断不可能用他说的方法解决问题。或许没准儿会有这样的领导存在,但是概率很低。因为这太没有政治眼光了。
而我那时候头脑被完全打乱了,别人说什么,我的脑子就跟着怎么转,完全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我惊慌失措,心里不停打鼓。我想,这事我又得麻烦段总。
我给段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想找他聊聊,现在有没有空?
他说他就在办公室让我随时过去都成。
我说在台里不方便说,能不能在外面?
于是我们定在某处会面。
见到他之后,我把我所面临的问题,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他,不做任何保留。
这里需要讲一下,当你出现了问题,并且是你能力所限,无力控制的局面时,如果你下定决心向领导寻求帮助的时候,那么你一定要坦率地把事情的每一面都告诉他。不要为了保留自己最后那一点形象,而对事实作出掩饰修改,甚至颠倒黑白。
原因很简单,四个字——对症下药。你给领导提供的信息越全面,他便能越准确地为你提供解决方案。可你要是骗了他,把准星故意瞄偏,结果让他蓄尽全力发出的子弹脱靶,那么他接下来的枪口就该要对准你的额头了。在自己失控的状态下,不要错上加错,越陷越深。
段总认真听完我说出的每字每句,我看得出他对我有些失望,产生怀疑。此刻我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微皱眉头,没有表情地问我,知道是哪个领导的孩子吗?
我说,是某某某。
他迅速打开手机联系人名单,找到对方的号码,拨了过去,“喂?是李主任吗?唉,对,是我,小段……倒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今天在台里看见您家小孩儿了,好像不太高兴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所以打电话关心一下……嗯,您说……”
电话那头儿跟段总唠起家常来,段总一直嗯嗯称是。
那边应该是开始提到了我的名字,段总说,“哦,是吗,这我还真不清楚,可能是吧,我们这儿最近来了不少新人,我又老出差,还都没认全呢。要我说吧,年轻人嘛有点火气很正常,您也别太着急了,好好劝劝您家孩子,我呐回头问问,如果那小孩确实是我们部门的,该处分的一定处分,我也替您好好训训他,让他长点记性!我看倒也没必要非得闹出多大动静,您也觉得是吧?吓唬吓唬得了。”
听段总讲话,总是能学到很多新内容。他这段话有三点耐人寻味的地方。
第一,永远保持谦卑的心,就算你做到管理层的位置,可是面对你的前辈,你永远都是他们的小赵小钱小孙小李。
第二,给别人调解矛盾的时候,尽量把自己放在中立的一方,如果段总开头就提我们部门的小刘和您儿子打起来了,那么对方就不会跟你诉苦衷唠家常,和你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把你当成对立面了。而且当你为一方辩解求情的时候,也会显得是在护短儿一样,没有说服力。这就是为什么段总说他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原因。
第三,当你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你所需要的答案时,你可以设下一个圈套。这个圈套的诀窍就是,使用反问句,而不要用疑问句。所以段总问,您也觉得是吧?而不是问,您觉得呢?前者是暗藏着答案的假提问。而后者则是你无法把控结局走向的开放式的提问。
这便是令我感受颇深的三点体会。
段总告诉我,老领导没有想要整你的意思,现在是他那儿子闹起来没完没了,这事儿你要想除根儿只能自己跟他谈。
我没脸正视他,低着头一个劲的点头。我说,行我知道了段总,我谢谢您能帮我,您赶紧回家吃饭吧,不打扰您了。
说完我推开门下车。
段总探出身子冲我喊,你要是谈不好,就别回来见我了!
我觉得如果非要让我亲自跟那男生谈一下的话,我必须要先和田田谈一下,于是打给她问,你跟那男孩后来怎么着了?
她说自己一直劝他不要把事闹大来着,现在已经平稳下来了。
然后我便又犯傻犯贱不由自主地说出以下这句:那我们之间以后该怎么办呢?
田田颇为暧昧地问我,你有多爱我?
对于喜欢暧昧的女生来说,她们享受的不是爱情本身,而是无数人爱慕她的满足感。既然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铁杆的集邮爱好者,那么存在“集爱”爱好者也是合理的存在。
我没有心情跟她缠缠绵绵,转而对她说,“我打算跟他谈谈,但是还搞不清你对我,还有对他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他谈,我的底线在哪里。麻烦你能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吗?”
她当然不会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因为她不可以凭白失去任何一个爱慕者。她太痴迷于玩躲猫猫的游戏,云山雾罩,闪转腾挪。
她说,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没那么俗,所以你别非要跟我弄得一清二楚,划分界限好吗?
我装作很懂她的样子说,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的脑袋更加死气沉沉。我更糊涂了。
后来我和田田的关系,还是保持原样。后来那个男生也没再找过我麻烦,田田告诉我她已经处理好了,让我不用担心。我觉得我们终于摆脱了一切磨难,可以安心相守在一起,这个世界真美好。
至于小禾,我一直想跟她说句抱歉,顺便把我现在的恋情如实告诉她。但是我没有那个勇气,所以一直拖着不去主动见她。直到有天她来见我。
她问我,“你到底爱过我没有?”
想到田田总说起的,“你有多爱我?”
相衬之下,小禾更显得是个傻姑娘。
这就像力与反作用力,她用如此直接的提问向我出拳,一样会感到同样力道的伤害。
我说我那天心情不是很好,不该对你发火,是我不对,对不起。
小禾打断我的抱歉,尽量保持克制说,“对不起?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这句对不起?你知道我等你这句对不起等了十一天零十六个半小时吗?这些天你在干吗?这些天我又在干吗?你关心过我吗?对,你从来就没关心过我,我他妈就是一傻瓜!”
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
这一刻,我才有一点察觉,眼前的小禾,和我原先以为的那个她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我们最后还是分开了,对于这点,我最大的感觉是如释重负,其次才是略感愧疚。
临别前,小禾告诉我,“咱俩的事你不用感到为难,你们程总也不会刁难你的,咱俩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就跟我爸说我对你没感觉!”
我看着她的背影,无言以对。觉得自己无比龌龊。
几天后,我们的培训顺利闭幕。
之后我帮了段总一个小忙,开车送他儿子小磊去上海同济大学进行新生报到。由于这次经历,我老练沉稳的驾驶技术深得段总满意。于是很多时候,我充当起了他的司机。
逐渐地,似乎大家也都默认我多了这样一个新身份。本来我们频道里正缺一个专职的固定司机。于是有什么迎来送往的事情,各栏目组,各科室的同事都让我开车出去帮忙。有一次段总要找我,结果我开车奔外地了。他知道后勃然大怒,于是下了个令,以后我只负责段总和程总的司机任务,其他组自己想办法自行解决。
其实,与其说是段总和程总的专职司机,不如说只是段总的好了。因为程总从来都没用过我。所以,段总这么说,只是为了语言逻辑上的严谨。因为假如他说的是,以后我只是他一个人的司机,那么这话传出去而且越传越歪的话,该让程总怎么想?
不过令段总和我都没想到的是,程总还真不客气,自打段总下了这个令之后,她就真的开始用我给她当司机了。
后来有天程总跟段总打了个招呼,火急火燎地让我准备出发。我们要去某邻省省会城市,参加一个广告节活动。说白了就是拉广告赞助去的。我们一行四人,一男三女,程总,我,还有另外两个女孩。
那两个女孩,在我们部门算是比较开朗能聊能嗨能放得开的类型,并且穿衣打扮还算入流,带出去见那些素质不等的本土山寨厂商客户,她俩算是绰绰有余了。而在我看来,她俩纯粹就是胸大无脑,只有肉身没有思想的笨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