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月色如烟,是一个香温玉暖的良宵。
宾馆房间内,昏暗的灯光下,许书贤和白若素彼此相互依偎,如蜻蜓点水般细细密密地拥吻着。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里,反复播放着一首旋律奇异的粤语歌曲。
是黄耀明和彭羚的《漩涡》。
男声开腔唱着:
“沿著你设计那些曲线,原地转又转堕进风眼乐园。
世上万物向心公转,陪我为你沉淀。”
而后是女声接唱:
“逾越了理性超过自然,瞒住了上帝让你到身边。
即使爱你爱到你变成碎片,仍有我接应你落地上天。
如你化作了粉末,谁还要健全。”
激荡而缠mian的音乐,如千重巨浪倾泄而至,溅起层层漩涡。于此情境,它起到了迷幻
催情的作用。
恰如干柴点燃烈火,许书贤与白若素,如饥似渴相拥一处。她的蕾丝花边吊带白丝绸睡衣滑落在地,裸露出珠辉玉丽的绝美胴体。他忘情而疯狂地,爱抚亲吻着她那散发着清香的白雪冰肌……
在迷乱的刹那,白若素记起了八百多年前他俩的洞房花烛之夜。
兰麝氤氲,春xiao花月。红衣初褪,倒凤颠鸾。将三千众生都颠覆。
那是他与她,第一场欢爱。
……
《漩涡》依然唱得如此火热痴缠:
“来拥抱着我,从我脚尖亲我,灵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
恋爱在蠢蚀我,如地网天罗。
不顾后果,这贪欢惹的祸。
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是谁被卷入谁红颜祸。”在****高涨至颠峰的那一刻,白若素喃喃地低唤着:
“官人,官人……不要离开我……”
而后她瘫软至许书贤的怀抱中,两颊嫣红,眼含热泪。
许书贤正自神智昏晕,蓦然听到她的软语呢喃。
“官人”,这样古典而旖ni的称呼。他只觉自己仿佛坠入一个未知名的年代。
时空扭转,许书贤沉溺在这香艳的风月绮梦之中,竟不由自主地回应身畔的白若素:
“娘子,娘子……我在,我在……”
白若素仿似水蛇似的痴痴搂缠住他腰身,泪水倾泄如决堤。
宾馆房间内,黄耀明和彭羚的对唱已至尾声:
“沿着你设计那些曲线。”
“原地转又转堕进风眼乐园。”
“世上万物,向心公转。”
“沉没湖底,欣赏月圆。”
夜已深沉,西湖岸边两条人影互相依偎一处,是程旭辉和佘青青。
佘青青喝醉了,虚弱无力地靠在程旭辉身上,放肆地狂笑着,胡言乱语。程旭辉手忙脚乱地扶着她,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姐姐,你家到底在哪?前面那座别墅是不是?”他急急问她。
佘青青笑:“没错,就是这里了。想当年,我和姐姐随便就把箭桥双茶坊巷口的废宅子布置成了漂亮的庭院楼阁。哈哈,现在倒好,还要自己赚钱买房子……”
程旭辉听她越说越荒唐,以为她是因为醉得太厉害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便连忙扶着她朝眼前富丽堂皇的中式建筑风格的别墅走去。
他俩来到门前,佘青青伸手一推,手指还没接触到门板,它自动开了。程旭辉没反应过来,只问:“姐姐,你怎么不锁门?万一有人进去怎么办?”
佘青青得意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一丝泪花:“因为我不是人,是妖怪啊!”
“姐姐,别开玩笑了,我扶你进去休息。”程旭辉无奈苦笑。
一进大门,程旭辉顿觉眼前豁然开朗。眼前的庭台楼阁像极了汤显祖在《牡丹亭》中所描绘的,杜丽娘游园惊梦的那处花园。
穿过通幽曲径,穿过树影花光,再穿过玄关天井,来到客厅。面前是一派中式古典家居风格,雕花门,花格窗,红木家具,无一不极具古风雅韵。窗纱是米白色的,平添几份朦胧浪漫之感。佘青青随意一辉手,灯亮了,橘黄色的灯光将房间内照得春意融融。
程旭辉惊喜交集,他生平从未亲临过如此绝美绝妙之境,忍不住张大了眼睛,到处东张西望。
佘青青望着他傻气天真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微微酸楚。他还是个孩子,自己却已是千年的老蛇精了。尽管她看起来仍是少女的形貌,性格也依旧纯真直率,但早已不是当年那样如一张白纸般简单。
“姐姐,你卧室在哪里?”程旭辉问。
佘青青暧mei一笑:“小弟弟,你这么心急干嘛?”
程旭辉大窘,面红耳赤:“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
空气中忽然充满一股莫名的迷幻芳香,渐渐蔓延。
佘青青站在程旭辉面前,将他牢牢望定。半晌,她忽然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像一个人,很像。”
“你说什么?”
眼前的少年,眉目淳朴,脸型方方正正,有一股稚嫩的英气。她忽然伸手过去,摘掉他所戴的黑色板材框眼镜。
佘青青忽然惊叫起来:“小和尚,是你!是你!”
程旭辉呆住了,不知所措:“姐姐,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佘青青不理他,继续说:“对,你是慧澄。慧澄,程旭辉……我早该想到的……”
她猛然间双手抓住他肩膀,追问:“我是小青,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青啊!”
她生着一张清瘦苍白的瓜子脸,秀眉细眼,樱桃小口。不笑的时候,她的美总带点儿凄楚的味道,水汪汪的眼里似乎永远含着两泡泪。
他痴痴凝视着她,他不知道她是谁,她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女子。可是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心里忽然疼痛得厉害。
他明白,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佘青青闭目,泪流满面,喃喃自语:“原来,这都是命中注定的,许仙,你,也许还有法海,就算再过几百年,几千年,你们还是会再回来的……”
“姐姐,你醉了,快点去休息吧。”
“我没醉,我的道行那么高,这么一点酒才不会把我怎样呢!”
醉眼迷朦间,佘青青遥遥回忆起当年姐姐与许仙的洞房花烛之夜,痛苦烦闷的她来到金山寺,与小和尚慧澄云雨初度的情景。
那一夜,清净禅房于刹那间变成了雨窟云巢。一对在欲海中挣扎的男女,忘记了自己与对方的身份,似干柴遇到烈火,仿佛要把一生都烧尽……
是她诱惑他破了色戒,动了凡心。是她令他痴心苦恋,最终为救她而死。
佘青青忽觉自己罪孽深重,抬眉凄凉一笑,对程旭辉说:
“我欠你的,我要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