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临安城内桃红柳绿,竟相吐艳。
这一天是清明节,家家户户忙着插柳、洗门槛。不少人带着好酒去亲人墓前祭拜,少女们则相伴出游踏青。人人心头都笼罩着几分欢悦和凄清,只待抛洒在这撩人*里,尽情歌舞一回。
白素贞一大早便与邻居姐妹们踏青去了,嘱咐小青在家看门。一晃中午了,她还未回来。
小青身穿粉紫对襟单襦,坐在房内正聚精会神地包艾饺。这艾饺是用采下来的青艾叶洗净沥干,加入糯米粉揉匀,再擀成厚圆皮,裹入白糖芝麻馅。
她包完艾饺之后,又忙着做青团。只见她一边将碧绿的粉团包入豆沙,一边暗自喜道:“过一会儿,姐姐回来,看到我做的糕点,定会大吃一惊!”想毕抿着嘴笑了。
珠帘微微一荡,身穿雪白对襟复襦的白素贞手掬一把桃花,摇摇地走进房来,笑道:“青儿,我给你戴花。”
小青起身,叫道:“姐姐你看,我做了好多青团艾饺呢。”
白素贞喜不自禁,道:“好妹妹,你的手艺比我强多了。”说罢,将手里的桃花尽数戴在小青头上,笑道:“好个标致的小娘子!”
小青羞道:“你从哪里学来这些油嘴滑舌的话?”
白素贞粉面微红,道:“我跟吴姐姐她们去翠芳园求谶,遇见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他从我身边经过时,说了这句话……”
小青听罢顿时秀脸一沉,冷笑道:“哦,原来如此。”
白素贞见她面露不悦,连忙搂住她脖颈,道:“我们回来时在冷泉亭那里看到个年轻寡妇,她穿的那身孝服真雅致,浑身透着清新。等我们吃罢点心出门游湖时我便换上那套衣服。”
小青睁大眼睛,问:“寡妇穿什么衣服?我从未见过。”
白素贞神秘一笑,道:“吃完了再让你见识见识。”
姐妹俩高高兴兴吃罢点心,收拾好桌子。
白素贞娇躯一扭,转眼间已换了身朴素装束。只见她头戴孝头髻,乌云畔插着些素钗梳,穿一领白绢衫儿,下穿一条细麻布裙。衣饰虽朴素,却越发衬得她肤光胜雪。
小青惊叹道:“姐姐穿什么衣服都那么好看。”说完也换了身与她相衬的装扮:头上一双角髻,戴两条大红头须,插着两只短金钗。上穿青衫,下系绿裙,十分清丽娟秀。
姐妹俩提着一蓝青团艾饺,袅袅婷婷地出家门,来到西子湖畔。
迎面但见湖光似镜,车马如云。世间万物皆陶醉在这明媚春guang里。两岸桃花怒放如凝霞敷锦,朵朵花心仿佛含着火,妩媚轻笑着往外吐,吐到一对对青年男女的衣衫上。六桥翠柳幻化成一片朦胧绿烟。
西湖像艳妆华服的西施,轻舒玉体躺在阳光下,泛着碎金波影。几百艘大小游船飘荡在一瓢春水中,歌管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
据说,春夏秋冬西湖的美景是不同的,不知是谁命名了“西湖十景”:
“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花港观鱼”、“柳浪闻莺”、“三潭印月”、“双峰插云”、“南屏晚钟”、“雷峰夕照”。
单单是这样风月情浓的名字,就已令人们的心醉了十分。而此刻西湖十景皆在眼前,但看到六桥三竺间,水碧山青,桃红柳绿,楼台亭阁,掩映清流,真不愧有天堂之称。
白素贞和小青沿着西泠桥往东行,经过孤山,来到断桥上。这断桥是座很不起眼的独孔拱形石桥,上面苔藓斑驳,两侧有青石栏杆。周围经过的无数游人,都穿红着绿,越发显得这座桥寒酸。
小青撇嘴道:“就这座破桥,既不好看,又没有断,还叫‘断桥’呢!”
白素贞忙道:“你不知道,这座桥原名叫段家桥,又名宝佑桥。至于断桥……那是后来的名字吧?管它断不断呢,反正这名字有几分诗意。”
她口里正说着,只见一位眉疏目秀的少年书生,手提包袱,自她身旁经过,与她正正打了个对脸儿。他头戴方巾,簪黄花,身穿一件洗得泛白的布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稚朴的书卷气。白素贞只觉这人说不出来的面熟,遂不住打量他。那书生脸一红,加快脚步走过去了。
小青奇道:“姐姐,你看那人作什么?”
白素贞不做声,私底下心潮起伏。啊……她记起他来了。当日在天宫里,是他将她从滚烫的水池里捞出来,丢到那口天井里,从而救了她一命。他一定因此而触怒玉帝王母,被贬到这红尘浊世中,历经九转轮回,成了现在的样子。但他的容貌,竟然没有太大的改变呢。
白素贞脱口叫道:“麒麟童子!方才过去的那书生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救命恩人麒麟童子!”
小青忙向远处望去,只见他已消失人群里,再也不见踪影。白素贞顿足抱怨道:“我真该把他叫住,好好报答他。”
小青取笑道:“如何报答?嫁给他吗?”
白素贞连笑带骂地推打她,娇嗔:“我要是嫁给他,那你就一个人回峨嵋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