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仗剑爬起身,奋力扑向法海。一旁的岳剑见状忙夺去她手中宝剑,一脚将她击落到不远处的大树上。
小青强忍伤痛,双手抓紧树枝用力一荡,身子轻飘飘地重新向他们飞去,意图与其同归于尽。岳剑手持青锋宝剑,狠命朝她胸口刺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岳剑身后猛然窜出一个人,挡在小青身前,三尺剑锋嗤地一声穿透他的左胸,鲜血迸裂如飞花。
小青失声惊叫:“小和尚,你怎会在这里?”
此人正是慧澄。
小青抱住他的身子,急喊:“小和尚,你不要死!”
慧澄无限深情虔诚地瞧向小青,这个每夜出现在他梦中的少女。她的玉臂曾经如痴如狂地搂缠住他,她的热泪曾经汹涌地洒满他的脸。她还曾对他说:“在这人世上,除了我姐姐,就只有你对我好。”仅仅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令他为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他心甘情愿上刀山下火海,为的只是换取她的一丝感动,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慧澄低声道:“青姑娘,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喜欢你!假如来生能够再次遇见你,我绝对不会……再做和尚……”
小青珠泪滚滚,狂叫:“小和尚你别死,我也喜欢你!”尽管她从未对他真正产生过爱意,但此时此刻她是如此真诚。
她不住摇撼他的身子,一遍遍重复:“我真的喜欢你!真的,我喜欢你,你不要死!慧澄!你不要死……”
慧澄痴痴凝望着她清秀瘦削的瓜子脸,目光渐渐变得混茫散乱,最终闭上了双眼,非常满足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法海立在雷峰塔前,仰天喃喃祷告,不多时伏魔天王从空而降,落到他面前。
伏魔天王念起法咒,面前的整座雷峰塔腾空而起,越升越高,那五层八面重檐飞栋似张牙舞爪般狰狞可怖。漆黑的塔底呈现在眼前,一把巨大的钢刀镶在塔底中央,刀刃直指向地面。
法海如遭晴空霹雳,睁大了双眼。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伏魔天王真正的目的,是要利用他亲手除掉他最爱的女子白素贞,因怕他不忍下手,这才骗他说千秋万世后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时,她便会重见天日。
法海心神激荡,眼看那金钵已脱手飞向雷峰塔。他来不及多想,身子拔地而起,朝那黑漆漆的塔底冲过去,如同飞蛾寻找到最终的归宿。
刹时间七情六欲骤然涌上心头,把他坚持了很久的信念彻底摧毁。他再也逃避不了自己的心,他爱她!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要了,只想以自己的性命换回她的性命。
他狠狠抱住那把利刃,像五百年前那个神秘的月圆之夜,软玉温香抱满怀。锋利的刀刃将他的身体从中间劈开,殷红的血液四溅,他竟微微感觉到一丝沁凉的快感……
法海用尽平生最大气力,将那把镶于塔底的巨刀拔了出来,而后连人带刀一起跌落到山下西湖里。
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冷眼睥睨众生的得道高僧,而蜕变成一个怀着满腔爱火的肉眼凡胎。
他的身躯在半空中分成了两片,重重坠入湖底,鲜血染红了清澈如镜的湖水。
伏魔天王与岳剑面无表情地念起咒语,金钵飞到悬在空中的雷峰塔之下。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四周树枝摇颤,雷峰塔徐徐落地,将金钵压在了下面。
两位神仙眼见大功告成,便悠悠闲闲驾云飞回天宫去了。
残阳似血,斜斜洒在雷峰塔塔身上,凄艳欲绝。
小青手中提着那把青锋剑,步履蹒跚地朝山下走去,不再回头。如今她至爱的姐姐已经与她诀别,这人间对她而言再无半分留恋。她朝着四川峨嵋山的方向踽踽而行,单薄背影消失在落日余晕中……
孤寂的雷峰塔前,只剩下哭得气噎喉干、奄奄一息的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