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站在慈寿塔顶,俯视着山下波涛滚滚的江水,恨恨道:“小白蛇,你如此绝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但见江面上远远飘来一叶扁舟,舟上有两名身影苗条的绝色女子,正是白素贞与小青。
白素贞头挽堕马髻,上着紧身窄袖藕白小衫,下穿鱼白色短裤,白绫裙子围腰,足上一双玄缎弓鞋。而小青头梳丫髻,穿件鹅黄小衫,墨绿套裤,足登皂黑平头鞋。
姐妹俩傲然持剑玉立,娇躯纹丝不动。而那小舟无人掌舵,却乘风破浪直向金山寺冲来。
法海见状,忙纵身急跃,跳到大雄宝殿门口,并吩咐寺内众僧汇集在此。
白素贞与小青上岸之后,化作两缕轻烟飘入寺门,在半空中盘旋。
众僧大叫:“妖气!有妖气!”纷纷握住禅杖,屏神凝气眈眈仰视。
片刻,姐妹俩变回人形,徐徐从空而降,青丝衣袂随风飘舞,宛似谪仙。
众僧大多数正值少年,陡地见了两位美如天人的女子,都不禁心乱神迷。
白素贞低声对小青道:“我们千万不可硬拼。待我好言相求,但愿他会顾念旧情,不与我们为难。”
她说完,便朝站在大雄宝殿台阶上的法海走去。
隔着遥遥数尺,白素贞盈盈施礼,莺声道:
“师父,今日一大清早我家官人许仙来寺中烧香,至今未归。望求师父大发慈悲,放他出来与我团聚。”
法海愣愣望着她,只见她白衣胜雪,红颜如花,两泓秋波凝眸,正柔柔瞧向自己,目光中满含哀求之意。
他顿时心如鹿撞,忙扭头不去看她,厉声喝道:
“蛇妖!你触犯天条,私逃下凡,这本是天理不容。你不但不知悔改,又贪恋红尘,在人间兴妖作怪诱惑众生,贫僧只是替天行道!”
白素贞满脸焦急,忽然跪倒在他面前,垂泪道:
“师父,当年是我一念之差,坑害了你。如今你将我官人囚禁起来,害我受了这许多折磨,按理说也应该抵过了。我与许仙夫妻情深,誓共生死,求你……”
她身后的小青大叫道:“姐姐,这秃驴冷酷无情,你求他只是浪费时间!”
白素贞哀泣道:“蛟龙……”
法海第一次听她唤自己的名字,止不住心旌神摇。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软,但仍听不出任何感情:“贫僧法号法海。”
白素贞道:“法海禅师,只要你肯放我家官人,白素贞要杀要剐听凭处置!”两行珠泪挂在她清瘦的粉颊上,楚楚可怜,然而她脸上的神色却极为倔强。她跪着的身躯纹丝不动,宛若一座历经风雨侵蚀的汉白玉像。
法海身子一颤,心道:“我只要你同我在一起,为何你不肯答应?”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如果你肯给我磕一百个响头,我便放他!”
小青顿足尖叫:“姐姐,不要!”
此刻,厢房大门紧锁,许仙正站在窗前放声嘶喊:“娘子,不要听他的!不要磕头!娘子!不要啊!”
白素贞温柔地遥望了许仙一眼,一双妙目里流露出无限坚贞。她扬起头,掠掠乱发,一字一顿说道:“好,一言为定!”
偌大的金山寺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异常地注视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白素贞。但见她微微一笑,随即五体投地扑倒,光洁的额头咚地碰撞到坚硬的地面上,再飞快抬起。她头上那低垂欲拂的堕马髻随着袅娜身影一挫一挫,似敲木鱼一样迅疾,一声声闷重刺耳的撞地声在寺内久久回响。
法海如遭雷击般,瞠目结舌看着她,一股酸气自丹田内不住上涌。他万万没料到当年放纵妖娆不谙人事的小白蛇竟会变得痴情若斯。他只恨自己不是许仙,无法享受她浓烈如火的爱。
白素贞强撑起瘦弱的身躯,乌云散乱,殷红血柱沿着雪白的额头往下淌,直漫过双眉。她面容苍白,喘息道:“刚好一百个……法海禅师,你休要食言。”
法海虎目圆睁,对身后的一个和尚喝道:“带许仙出来!”他说这话时,暗暗使了个眼色,众人却都未察觉。
白素贞目露喜色,道:“多谢禅师成全……”言犹未尽,她的身子已瘫软倒地,仿佛一朵零落成泥的白色山茶花。
小青寸心如割,搂抱住她,纵声狂哭。
那和尚走到厢房,过了片刻返回,道:“许施主说,他已断绝凡念,甘愿披剃为僧,不想见这位女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