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没有来参加应酬?”
杨思霖的语气带有淡淡的埋怨,听到她的这句话我才想起今天影展晚宴的事情,但却无所谓的回答道:“不好意思,忘了。”
刚说完这句话,我开始在脑子中构思解释的理由,谁想杨思霖却不再追问,她沉默的低下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依旧憔悴,她的皮肤已经渐渐松弛,妆容无法彻底遮盖住眼角淡淡的皱纹,我看到她的胸膛随着呼吸不规律的起伏着,节奏时快时慢,像在挣扎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喜欢这种充满压力的沉默,开口问道:“晚宴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杨思霖摇头,一辆出租车从我的身后经过,溅起一滩积水,水花朝四周扩散,污浊的泥水刚刚落到地面,杨思霖突然抬头,用近似哀求的语气说道:“我们结婚吧。”
客栈房间里,杨思霖蜷缩在沙发上,看着一杯正在冒着热气的咖啡发呆,白天的笃定早已消失殆尽。我坐在床脚看着她,好像在打量一个谜团,我猜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思想和行为有时让我无法理解。
“你早上才告诉我你从没有喜欢过我,我们那29天的恋情只是为了寻求解脱,可为什么现在你又提出这个有些荒谬的要求?”我起身关上窗,窗外传进一群游客弹琴嬉笑的喧闹声,让我感到烦躁。
“早上我并没有说过我没喜欢过你。”杨思霖低声回答,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逃避。
“但是你的眼神已经回答我了。”
杨思霖笑,是种轻蔑的笑容。她缓缓喝下已经不再那么烫嘴的咖啡,拿出手机,用扩音器放起了音乐,是巴赫的咏叹调。
“还记得这段旋律吗?”
“记得,从小就听你弹的。”
“还记得我最后一次给你电话的时候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你说你很孤独,想家了。”
“还有呢?”
“想我了……”
杨思霖起身坐到我的身旁,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正在播放的钢琴曲渐入高潮,随着旋律音调的提升,她开始说那个改变自己人生的故事。
那年的杨思霖为逃避并不和谐的家庭而选择支教。她的观念认为,贫穷的地方不会掺杂太多的欲望和冲突,因此能够让自己生活模式变的清静,单纯一些,因此,她进入了那座离县城150多公里的山村。
起初的时候,她觉得享受,无非就是生活清贫一些,但村民们之间单纯的关系让她感到解脱。整个学校算上杨思霖一共三个老师,其中一个男大学生同样是以支教的身份进的山。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不时会感到一丝寂寞。每天晚上她独自坐在狭小的房间里发呆,有时会翻看一些书籍,或者尝试着写一些家信,但她发现自己无从下笔,也就在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与母亲的感情尽然空白到不知道如何表述。
她想念已经离开的父亲,那个失败,却又让自己感到温暖与爱的男人。
她与另一个支教的男孩儿也渐渐熟络,有时晚上无事可做的时候,男孩儿也会去找杨思霖,坐在屋外的石井旁聊聊天,讲讲各自的成长经历和大学生活,时间长了之后,男孩儿对杨思霖表现出一种有些殷勤的态度,杨思霖察觉后开始刻意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男孩儿也有所察觉,两人的关系又渐渐疏远。
这个山村有一个节日,是在收割完小麦后的第七天,他们称之为祭天。
每到这一天,所有村民会一起在空地上摆几桌菜肴,菜都是由每户人家拼凑做的,他们也会捎带上自己家酿的小麦酒,酒很烈,有些刺鼻。
杨思霖也许是遗传到她父亲的习性,酒桌上她开朗外放,与村民们一同喝酒,而另外那个男孩儿则显得有些怯懦,他滴酒不沾,任凭村民怎么深情劝酒,他全部婉拒,脸上是一副有些腼腆的笑容。
烈酒的后劲很大,那天晚上杨思霖喝醉了,村里几个大婶把她送回了住处,就在躺倒后不久,她隐约听到声响,模糊的视线中似乎看到一个身影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那个影子经过几分钟的犹豫后上前脱去了她的衣服,并开始抚摸她的身体,起先杨思霖想要反抗,无奈眩晕的大脑让她无能为力,她祈祷这只是喝酒后的一场噩梦,但随后身体所带来的疼痛及触感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且正在发生。
故事说到这里,杨思霖蜷缩进我的怀中,拉过我有些僵硬的手臂将其环抱。我问她,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另一个支教的男老师?杨思霖点点头说道:“是,之后没多久他就离开了山村。”
“你没有报警,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吗?”
“那一夜过后的清晨,他跪在我的面前。”
“可是……”
杨思霖伸手轻轻捂住了我的嘴唇,她开始抚摸我的身体,我闻到了杨思霖的味道,是一抹在香水渲染下有些凄婉的体香。
我们开始做爱,窗外人群的喧闹声掩盖了杨思霖的呻吟,我吸允她的每一寸肌肤,她鲜红的指甲刮破我的后背,疼痛感让我觉得兴奋,欲望与发泄掩盖掉一切的挣扎与犹豫,此刻的我们就像两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纠缠在一起,用欲望掩盖自己的悲伤……
清晨的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照进屋内,我翻过身,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我不知道杨思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没有留下任何的纸条,手机上同样没有任何的信息,她就如此悄无声息的离去。
我坐直身体,看着窗帘独自发呆,心里不禁自问,杨思霖与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关系。朋友?发小?姐弟?男女朋友?亦或是,情人。
我拉起散乱的净白色被褥,嗅闻上面遗留的味道,一种直觉直袭我的大脑:也许,以后我和杨思霖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手机传出短信的提示音,点开讯息,我看到一条由客运公司发来的发车提醒,上面写着目的地以及出发时间,两天后的清晨,我也将离开这个地方。
我开始有些慌乱,这是自己在每次做出决定后都会产生的感觉,曾经一位年长的老编辑告诉我,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我微笑,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有时候我总是把缺乏安全感与不自信联系到一起,而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因此所有负面的词汇都被我用虚假的顽固阻隔在外。
我下床,走到窗边,随着我拉开窗帘的瞬间,一道刺眼的阳光照入房内,我的双眼感到酸胀,随着泪腺的膨胀,两行泪从我的眼眶急速滑落,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我知道,这两行泪一定是被阳光刺激而产生的,与我无关,与你无关,与我们之间的那些往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