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无法给你一场韩剧的大团圆,我们终究要挥挥手此生不再相见的。然而怀念是最残忍又最温柔的时光,还不如你失忆吧,大概就不会像后来那样累了。
——题记
K小姐假装温柔的时候总是让人心神荡漾不已的,一颔首一展眉一浅笑,无不明媚动人。这个世上没有真正所谓的高贵,一切都是可以模仿和伪装的,比如豪门淑媛的端庄与娴雅,举动间的雍容与气度,连眼神都是可以掩饰的。
“行了,行了,你再这样演下去,我都要被你给骗了。”T先生将手里夹着的酒杯一饮而尽,笑着拉着K小姐的手,“我家里看到你这样,一定不会怀疑的。”
K小姐高傲的表情瞬间化为平和,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双手揉着脸颊呼呼的念了声:“真的非得要我跨国去假扮一次不成?”
T先生倒了一杯酒递给K小姐,脸色有些苍白:“商业联姻,谁都迫不得已,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低头抿了口酒沉默不语。
“而且还是长子长孙,压力看上去是挺大的。”K小姐单脚往前跳了一步,脸色有些惊喜的说,“对了,那什么宗妇来的,我看电视上都这么演,裹脚布似的韩剧里老是说宗妇和长子长孙啥的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而是为了家族利益,真是可怜。然后出现个男主的真爱,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情后居然因为道德的约束还最终不能在一起。”K小姐摇摇头做老学究状,“程朱理学,着实害人不浅啊。”
“你怎么老提韩剧裹脚布啊,你们中国的电视剧不也有很多裹脚布一样的吗?那个什么《乡村爱情故事》不也是很长很长啊,还有那个《还珠格格》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现在居然还出一个新版的。也没比我们韩剧好,好歹我们韩剧里还有很多帅哥美女。”T先生带着笑辩了两句,“不许你再说了。”
K小姐左手捏着酒杯,右手抱胸,偏着头把T先生又打量了一番,似了然又似不屑的眨了眼嘴角稍稍有些偏右笑了出声:“行了,全世界都是你们思密达的行了吧?真是的,怎么就那么受不得别国人民说你们一句啊?裹脚布又不是我造假出来的,动不动就是上百集的家庭伦理剧的架势,我怕了行吧?”
T先生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可他还是努力的笑出来,伸手揉着K小姐的头发,语气里是说不出来的宠溺:“韩剧的招牌动作是这个。”
K小姐微微转头:“不应该是失忆车祸加癌症吗?”
T先生气急了又觉得好笑:“你说的那是招牌剧情简介,我说的是动作,动作!”
“那不应该是那什么霸道总裁霸道无理强吻灰姑娘吗,然后灰姑娘睁着惊恐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霸道总裁,努力用她柔弱的双手推开他,接着霸道总裁悠然放弃了嘴唇说:‘你不是很想得到我的吻吗?’最后就是莫名其妙的海枯石烂了。”K小姐把酒杯放在吧台上,转着酒杯看杯口的唇纹,“既然我帮你一回,那你也帮我一回呗。后天去我家帮我挡一回,我爷爷奶奶从北京来香港了。”
K小姐给两人又续了一杯酒,饮尽后在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径直开门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有和T先生打。T先生望着打开又关上的门,拿着酒瓶灌了几口,心里有些许苦涩和不平,这世上若真要说他自己爱过谁,那么那个刚刚离开的女人怕是他最爱的那个,可是不能开口不能言明,怕是说出口便是此生不能再相见了。明明都知道彼此不可能有未来,却还是保持着这种暧昧的关系不去捅破,人心都是被贪欲所占据的,谁也不能免除。
T先生站在K小姐家门口,心理建设良久才按了门铃,不会儿K小姐系着围裙就出来了,看着双手提着礼物的T先生瘪瘪嘴道:“你还真是多礼啊!”领着T先生进屋将礼物放在藤制的茶几上介绍说,“这是我爷爷奶奶,在厨房里忙的是我爸妈。”
T先生顺从的喊了一遍,坐在一侧藤椅上有些不安,虽然是假装演一次见家长的戏码,可是心里毕竟是真的喜欢着K小姐,演技又没有K小姐来得好,真的紧张出了一身冷汗,手心里汗水沁出来竟将裤子湿了一块。T先生因为和K小姐长年久待,中文说的极好,现在却有些磕磕巴巴的回答着K小姐爷爷的提问。
“家里还有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以及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其他的都是长辈们的兄弟姐妹,亲戚人数很多。”T先生说完舒了口气抬头擦了额头的冷汗,偷偷张望着K小姐家长辈们的表情,还好万幸都还是和善的笑容。
K小姐的爷爷打着折扇轻摇,一手把着一把小巧的紫砂壶啜了口茶:“四代同堂,想着是要五代盛景的,有福气的人家。”
K小姐端着一盘水果过来,单手伸了过去放在茶几上自顾坐在爷爷椅子的靠手上撒娇:“爷爷,你这是把我那大侄子给忽略了啊?我等会儿就告诉他你瞧不上他了,看他还能不能给你把曾孙媳妇带回家瞧,眼馋死你。”
T先生在旁不敢多说什么就小心谨慎的围观了场K小姐和爷爷的打趣欢笑,老幺的孙女总是被娇惯的很,何况又是个让人省不了心的小孙女,没比自己的曾孙子大上两岁还没结婚,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K小姐往日也说,家里为了她的婚事,搞得人仰马翻了,伯伯家岳家的姻亲家的孩子,本来还不错可是差了辈分,又不忍心乱了辈分惹人笑话忍痛割爱了以后又找了姑姑家的婆家的小姑子家的孩子,这回不差辈分了,可是人家没瞧上。左右来左右去,把亲戚家的孩子相了一遍,全是不成。范围扩展到了故交家,嗯,不负所望没成功。
“妈,你瞧我说什么来了,我就说这孩子打小就是个闹腾的家伙,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没让我好过一天。”K小姐的妈妈双手在纸巾中来回,“来,咱们先吃饭了。”
桌子上六个人吃了一顿不错的饭,席间K小姐的爷爷把T先生的家世打听的一清二楚,本来T先生还要做些隐瞒,不料被拆穿了,也只好如实相告韩国世族大家的事情,比如电视剧演的宗妇这类,虽然不会有电视剧那么夸张,但是有钱了总是想要标榜自己是勋贵,繁文缛礼更是钟爱。
K小姐的爷爷是手不离折扇,放了筷子慢悠悠了一句:“我们也不说同不同意,你们先去了韩国见了那边的家长再说其他的。”话完抓起一旁的紫砂壶啜了口,“先把你家那边的亲戚列出个名单,亲疏远近的关系要备注好,我们也好准备起去那边的见面礼。中国的规矩可不全是那些家庭伦理剧里那么演的!”
T先生是被K小姐的爷爷那最后一句给吓了,想想这个被K小姐称为老学究的老头,听说曾经还是从耶鲁留学回来的,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个明示,不赞同也不反对看你出什么招我才有下招,狡猾着呢。
大约一周后,K小姐带着沉沉的两个行李箱站在了仁川国际机场的出口,T先生帮着推行李问:“都带了些什么啊,怎么都那么沉?”
K小姐从风衣口袋里取出太阳镜戴上,压低了帽子说:“我奶奶备的礼物,按照你提供的清单,我奶奶出生盐商家最会置办送礼这回事了,经验特丰富,尤其是对付你家这种世族大家的经验,写本书都能写个七八卷了。”
“让你费钱多不好意思啊,又不是真的来见家长的。”T先生虽然口上说着不好意思,心里却乐的很,“我上回也就家里随便拿了些用不了的去你家的。”
K小姐紧了紧风衣的领口左手叉在口袋里,贼笑了句:“没事,我爷爷说了礼物的钱你得报销了才算上道的孩子,我想着我爷爷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我知道,你呢最上道了,对不对高帅富欧巴?”
两人互相嘲笑了对方一把就听到T先生韩语对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说话,K小姐自觉高雅体淑媛小姐附身,略略抬了帽子摘了太阳镜嘴角稍稍动了动,侧着头轻微的往下移动了两三厘米。笑容这回事,要看你怎么表达了,有些笑让人如沐春风有些笑让人脊背发凉,K小姐的笑介于两者之间不暖不冷就是个客套。
T先生一派绅士风度伸手挡住车身门卡上,护着K小姐的头免得撞了车,两人坐在车上规矩的在两旁,各自端正的姿势,连个小手一勾都有些困难,表现的太过正经常常就说明底下可能特别的不正经,这是K小姐惯常的说辞,所以她就是极为不正常的姑娘,因为太多的时候她不正常,所以她正常的时候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T先生要带K小姐去祖屋,因为提前说了要带以后的结婚对象回家,T先生的家人虽然不喜欢T先生娶个外国人但好歹的礼仪总是要摆一摆的,何况说是中国人。这一点K小姐总觉得T先生他们吧总有点自卑心态,自卑你就自卑吧可是还非得掩饰一番,要是演技好的话那也就算了,演技不好真是让人捉急。孔子是思密达的,四大发明是思密达,大概阿波罗也是思密达,当然可能在思密达的内心中国是思密达的附属国,附属国了几千年,所以K小姐可能祖上也是思密达的,至于是思密达的上等人还是奴隶那就有点悬了。
脑袋里把这件事给理了遍,越发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到时候见到了T先生的家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啊,会不会忍不住一开口就是全世界是思密达的啊?想到这K小姐心里乐开了花,好在《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本书学得不错,内心千军万马奔腾战鼓擂天,面上一片湖光山色小舟涟漪甚是静谧。这个技能的传道授业解惑者是K小姐的奶奶,盐商世家出身的小姐见惯了金银珠宝的假假真真,虚以委蛇的觥筹交错,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摆什么样的谱一概都有一套密不外传的家族厚黑学,K小姐的奶奶说一个女人最好的资本是善变的脸和永不可窥知的内心。
在文化保护这一层面,K小姐承认韩国做的要比中国好,连个泡菜也能申遗成功可见中国的八大菜系是被这家常百姓的小菜狠打了一回脸。韩国老屋的墙要比中国的南方大族的矮上许多,在房子的构造上也是不同的风格,虽然看上去不是惯常见的大气样,但小家碧玉这种味道也是有人喜欢的。这个论点早年K小姐和T先生第一次在哈佛相遇时就彼此认同了,看不惯的就是看不惯也没必要非得要对方改变,人嘛都有那么些固执,何况是牵涉到两个国家两种不同的文化体制下长大的人。
K小姐的爷爷临行前交代说:“虽然是去那边,但你要知道我们也有自己的礼仪,怎么见礼怎么问好别学人家的,显得巴结了。圈在儒教的大范围里就行,别给自己使绊子不痛快。”所以K小姐见T先生一大家子穿着正装韩服的长辈,并没有跪下来行大礼,只是浅笑方好弯腰道了个好。偷眼看了看,果然不开心的表情出现了几个,所以说世家大族其实也就是那样,可不是人人都是演技爆棚的角儿。
见礼这回事,除了问好就是送礼,行李箱放在正堂的外面,K小姐对T先生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去屋外推了行李箱进来,打开来取了里面一个细长的盒子,K小姐将这个送给了T先生的曾祖父,老人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折扇,打开后前后看了看竟是惊喜的用中文问道:“这真的是崆峒先生的扇面?”说着还把那个章拿给K小姐求证,“记得当年,我在杭州的时候与他有过数面之缘,西冷印社的章,这边缺过一角。”
K小姐笑容还是敛着九分的,放低放缓的声音透露出温柔的脾性:“祖父听闻您喜好扇面,前些日子开了笔,他说好些年不动笔了技艺生疏了,也只能聊表意思意思。”
T先生在旁惊了一把,这一老一少中文对话,在坐的也没几个人听得懂可光看表情也知道老头子很喜欢这个礼物。想着就好奇K小姐给他曾祖母备了什么礼,一抬头就看到K小姐伸手从里面取了一个正方形礼盒递上去:“祖母说,当年您在杭州很喜欢这家老店的胭脂。”
这盒胭脂的内容并不值钱,值钱的是装胭脂的盒子,上好的酸枝木加措金银技巧的红柒雕刻。按K小姐姐奶奶说的,那个年代杭州还有个韩国临时政府存在呢,好些韩国人拖家带口的躲在杭州的老巷子里,想想要不是日本鬼子的折腾谁会背井离乡啊,都是千金少爷吃不得一点苦,却不曾想连盒胭脂水粉都是个奢望。这个意思本来不是太好,人家以前是吃过苦可好歹现在是财阀的老夫人能缺你盒胭脂,再说了韩国的化妆品貌似卖的可比中国货贵多了。
在礼物这件事上,T先生终于发觉自己对K小姐的家庭了解的太少了,每一件看上去都不是太值钱,有送毛笔的,有送砚台的,有送丝绸的,有送苏绣帕子的,可是每一个都代表了一种中国文化。在国家大比这件事上,K小姐和T先生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胜负各半吧。
吃过饭是照例的询家问世这件事儿,不管这两人要不要真结婚,好歹也是个双向选择,长子长孙可比不得其他人随便找个人娶了能生娃不惹事就成。勉强先把外国人这个条件隐藏了,就算家里不是大富大贵我们好歹也要求娶个书香门第。T先生的曾祖父瞥了众人要问家里多少田,银行里多少款子的念头劈头盖脸的问了一长串的问题,全部围绕着K小姐的祖父。
“祖父现在身体很健朗,还能坐飞机从北京去香港不让我们小辈护着,自己带着我祖母到处旅行。退休后没事,我倒是建议我祖父在三亚养老,可是他们俩都年轻着不服老,我们小辈也只能顺着他们。”K小姐挺直了脊背端正的压着腿坐,她对韩国最大的不舒服就是没事老粘着地板干嘛啊,有椅子不坐有床不睡,真是个接地气的民族。
“哎,没想到当年一别居然是快七十年了。”T先生的曾祖父长叹一声,“长生路的湖边村那里现在还在吗?”
“前几年杭州政府修葺了长生路55号的湖边村,现在那里是临时政府纪念馆,都是三十年代的样子。”K小姐恭敬的回答问题,决不多说一句话,她口干。
“来,你们俩说说怎么认识的?既然是要打算结婚的,总得让我们先知道知道的。”T先生的曾祖母是个挺和蔼的老太太,戴着副老花镜伸手揉着K小姐的脑袋,“长的和你奶奶年轻时很像,漂亮端庄。”
“我们是在哈佛的亚洲同学会上认识的,都是刚到美国看到我们亚洲人的脸觉得特别亲切,我们俩是同一个班级的,经常一起,久而久之的事情。”K小姐把这件事说的极为简单,然后配合的脸颊有些红晕接着一副羞得低头的模样,温柔的性子立马显现了出来。大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八卦,K小姐咬牙不肯多说一句,T先生在旁只好作答。
其实他们的爱情,噢不,应该说是友情起于同学会的第一次野外露营。K小姐搭帐篷的技术很菜,这并不重要只要到时候有人帮忙就行,她菜的是买帐篷的能力,帐篷小也就算了,质量及其低劣,那一晚她被T先生的帐篷好心收留了。于是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成双成对的出入哈弗的各个角落,可是没上演一个电视剧叫《爱在哈弗》,他们上演的是《嘻哈哈弗四重奏》。两个人除了认真学习的时候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各种攻击对方国家的弱点中消失的。说来也奇怪,骂对方那么多年居然友情是情比金坚固若金汤的找不到缝隙插一脚搞个劈腿。
哈弗硕士毕业后T先生回国接手了部分家族产业,而K小姐留在了华尔街。两年后T先生打了越洋电话问K小姐:“我家在香港有个分公司,我申请调来这里了。”
K小姐揉着酸胀的眼睛打着哈欠盯着电脑上的财务数据回答:“好,我立马辞职回香港帮你。”
这个电话打了七分钟,所有的通话内容就是以上两句话,余的都是彼此的呼吸声穿越了电波和太平洋的浩瀚传入对方的耳朵里,最后默契的同时挂断了电话。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谁说过一句僭越了友情的话语,连玩笑都没有过,恪守友情的界线努力给与对方最宽泛的自由。
T先生说的都是事实,他们之间的默契和包容,在友情的范围也在爱情的范围里,你说他们是友情只要你愿意承认那就是友情,你把它包装成爱情那也是如假包换的爱情,不存在欺客的现象。这天夜里T先生的曾祖父对他说:“如果你真的要娶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喜欢管你们小辈的事情。我和她祖父母是旧识,拿我们的辈分说,你和她差了一辈儿,你得叫她姑姑。”
K小姐临睡前在老屋的园子里,黑灯瞎火的劝着T先生:“既然你奶奶和妈妈为你安排了局儿,你怎么也得去见见是好是坏,你要知道我和你毕竟不是。”下面的话K小姐没有再说了,毕竟不是什么呢?不是真情侣还是不是真的爱彼此?她知道他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良久T先生放开一直握着的K小姐的手,语气有些颓然:“你帮我选一个吧。”
“好。”K小姐转身就去了客房,这样的故事有些可笑,其实是十分可笑。
K小姐在T先生家的老宅里待了一周,她在一旁见了许多前来相亲的姑娘,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人总要有所不完美的。她走在老宅外面的田野里,看着两旁的植物又复看自己,在异乡一个人孤独的走着,她明明知道T先生所谓的忙是忙着相亲却还要假装不知道,和T先生的妹妹一起晃荡来晃荡去,出门带着笑回来带着笑,口里说着谢谢招待。
握着手机想想刚才电话里的提醒:“K,T他们家不会接受你做长孙媳妇的。要是在那里待不下去了,和我说一声我立马从清潭洞奔过去带你走。”
这一次K小姐错过了T先生家的晚饭时间,借口有些疲倦问了个好就回了屋。两个跟随她一起来的行李箱基本是空了,除了几件衣服就不剩什么了。坐在书桌前把面上放着的素面风筝画了幅简单的蜻蜓点荷,吹干了墨迹挂在墙上,歪着头看着风筝想起小时候那个陪自己一起放风筝的男孩,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握着毛笔摊开一张纸,给T先生写了一封信,右起竖版繁体,蝇头小楷一笔一划心里的失落一点点消失。
第二日起来,K小姐约T先生去乡间放风筝,因为天气预报说这日天朗气清有春风。K小姐拉着风筝线看着风筝在风里飞突然说:“那位姓崔的小姐很适合你。”
“好。”T先生看着仰头的K小姐欲言又止时却听得K小姐说:“那句话,我们这辈子都不要说,这样就不会有遗憾。”
第三日T先生去敲K小姐的门,许久也不见声响心里担心闯了进去才发现里面如K小姐刚来时那样整洁好像没有住过人一样,书桌上留了一只风筝还有一封信,打开来看了一通,T先生仰头睁了睁眼才擒住了眼泪,K小姐说她走了。到了午间T先生收到他曾经哈佛的另一个同学的电话:“K刚刚飞机走了,我昨晚去你家接的她。她说她留了足够多的理由让你接受现实,这是她作为好朋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然后还有,就是让你以后不要去找她。”
“好。”T先生咬着唇拽紧了那封信,她说的对她留给了他太多的理由去和另一个人结婚。比如T先生的奶奶说我们大韩民国的料理如何美味,K小姐说味增汤的味道实在难闻颜色看上去就没有食欲,泡菜更是抬不上面儿,吃个五花肉搞得像过年,用个麻油非得强调是韩国本土的芝麻压榨的,喝个酒非得把清酒夸上天。
演个电视剧除了车祸失忆加癌症就没有第四选择了,女主都是白痴灰姑娘,男主都是莫名其妙的爱上灰姑娘,完全没有爆点;女二都是白富美蛇蝎心肠男二都是万年温柔体贴炮灰;动不动男主就是世界财阀,女主就是私生女孤儿,没有共同基础哪里来的海枯石烂完全不用脑袋想逻辑,肤浅!
一群小黄毛的洗剪吹土到爪洼国了还自以为潮流顶尖时尚范,一打的流水线的鼻子人人贴傻傻爹妈分不清还各种自拍秀美丽,真不知道是霉力还是没力;弹丸小国还非得时时刻刻喊着大韩民国,还以为国土面积超了俄罗斯呢;三天两头蹦出个xx是思密达,全世界都是思密达的,人类起源的猴子也是思密达的森林里出来的,人家东施也就只会笑颦而已,思密达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T先生搅着咖啡杯喝了口道:“我想结婚虽然未必都是我们要结的那个人,但婚姻总是要有诚实和信任做基础的,所以我把我心理唯一的秘密告诉你,如果你接受了那么这个秘密从此就不是我的了。K说过,我应该像韩剧里那样失忆了,不然对不起我这一个财阀高富帅的标签,对不起韩剧铁粉们的幻想。”
“如果你允许我保留自己的秘密,那么我们结婚。”崔小姐大概没有想到有一天T先生还会和她联系,她知道T先生相亲忙碌时间表的,在那些姑娘里她不算是条件最好的。
“每个人都要有秘密的,说不说是你的权力。”T先生想起他回到香港后在办公桌上看到了K小姐的辞职信,秘书说K总监从韩国回来第二天就提交了辞呈,然后就走了。一切都像她说的那样,她可以表现端庄优雅和贵气,但他们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就注定不会走到以后,既然如此那就要把没有在一起的理由更加的丰满,总不能让T先生以后想起来就只是家里人那一句非我韩国人不能结婚这个苍白可笑的理由。家世是不错,学问也好,就是性格太高傲,对别人不够宽容,对别国文化不够尊重,说话太刻薄,处事太过无情等等,这些都是K小姐在韩国的几天为T先生的家人创造的理由。
“后来,你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崔小姐对T先生的这个故事很好奇,那个对韩剧抱有偏见的中国姑娘,结尾让人费解。
“再也没有了,她的手机打过去是空号了。”T先生想这辈子唯一的遗憾也是唯一的欣慰是没有说出那句我爱你。
“她是个好姑娘。”崔小姐很肯定的说,“我说真的。”
“她一直都是个好姑娘,很为别人考虑。”T先生觉得K小姐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选了他今后要结婚的对象,崔小姐是最适合结婚的人,符合家族的利益符合家人的要求,也许也符合他对K小姐的怀念吧,因为崔小姐是一个和K小姐完全不同的人。
“你,后来会不会想起我,然后笑了又哭了呢?”T先生拉着风筝的线,在三月的春风里奔跑在乡间的路上,K小姐离开一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