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一定。”艾丽莎淡淡地说道。
“哦?”泽天意外,“这话怎么说?”
艾丽莎不像泽天对八卦这么兴趣盎然,只是随意说道:“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的人,又怎么会有自食其果的感觉。”
“你是说南茜根本没意识到她给别人造成多**烦?”泽天不太相信,“不是吧。她难道没长眼睛吗?不说别人,她给咱们带来的麻烦,难道她看不见?”
“人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这你还不知道。”艾丽莎剥开一只橘子,分给泽天一半。
“也是。”泽天看着南茜的方向,若有所思,“而且那个肖恩不像在说谎。”
“他说不说谎跟咱们没半毛钱关系。话说你到底要不要。”艾丽莎擎着橘子。
“哦哦。”泽天连忙接过橘子,塞到嘴里。
忽然他的余光瞥见了事态发展,他连忙转过头去,一边拍着艾丽莎一边含着橘子含含糊糊地小声叫道:“喂喂,他们动了。快看快看!”
你怎么就这?么?八?卦?呢。
艾丽莎叹了口气,望向泽天视线指向的方向,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南茜向前,走向……肖恩?
肖恩本来正坐在地上闭眼休息,听见动静一转头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吓得连忙爬起来,茫然又惶惑地连连后退好几步。
还没等他弄明白出了什么事,南茜就要跪倒在他面前。不过南茜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弯曲的腿在马上要接触地面时生生止住,抱住了肖恩的身体才保持住平衡。
然后南茜就不撒手了。
距离有些远,加上旁边的起哄群众总是七嘴八舌地插话,南茜对肖恩说了什么泽天和艾丽莎听得不是那么清楚,不过搞清大意是没问题的。无外乎就是把队尾的人跟她说的话又声泪俱下地重复了一遍,那叫一个感天动地悲天悯人。按照南茜那意思,全队尾,哦不,整个移民队的性命就维系在肖恩身上了,肖恩那是天降大任,必然要担当起这份责任呐。
的确,肖恩身在队尾之中,但其实和队尾的难民并不一样。不止从外貌上,其实肖恩和南茜本来就是正常队伍里的人,所以很符合“肯为队尾的人说话,却又不是队尾的人”的要求。
肖恩的嘴动了又动,到底没说出“那你自己怎么不去”这种话。
不过南茜自己倒是没逃避这个问题:“其实我应该自己去的。可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我说的话又有什么分量呢。我没有办法呀。肖恩,我只有你,我只能拜托你了啊。求求你,不要让这些人无辜地死去。”
“快说‘没事,队长最喜欢女人。你说什么他肯定听。’快说呀!”
见肖恩只是眼神复杂地望着面前泪水盈盈的南茜,默默无言,泽天在这边儿干着急。
“泽天你够了没有。”
艾丽莎快要忍不下去了。真想用橘子皮砸他!
肖恩自然不知道泽天在那边儿耍什么。他望入南茜的眼睛,幽幽吐出一句:“你知道这么做,会给我带来什么么?”
南茜微微一愣,条件反射地重复道:“会带来什么?”
护卫队会负起责任,魔族会被抵挡住,无辜的人们不会再牺牲,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会给肖恩带来什么?什么都不会呀,大家只会称赞他,感谢他。虽然修士会的教义要求乐善好施不求回报,但自己的善行被人记住,自己成为他人感恩的对象,也是一件很令人幸福的事情呀。
“算了。”肖恩叹息道。
扫一圈围观的人,肖恩很快意识到他们并没有把队长会做出什么反应跟南茜说明白。
他不瞎,能看见死的都是暂时编队的人,也能看见虽然保护在移民们两侧的队伍中有正式队员,但那跟餐盘上的萝卜雕花没什么区别。而且身为正常队伍的一员,他报名的时候接待员态度不错,闲聊中告诉了他这次队伍预计大概多少人。就算把整个队尾难民都刨除,现在的队伍也是严重超员。
护卫队根本不想顶事,只是用移民的命换取他们的报酬而已,这种事就跟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一样明明白白。而以护卫队队长那跋扈专断的性格,难道能容忍被他视作货物一样的家伙置喙他的决定,把他那点儿小心思都暴露出来?
算了算了,不就是去说一句么,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
肖恩在心里激励自己一句,对南茜说:“我只是为你去的。”
然后他扬声说道:“我会去跟队长婉转地提一提,至于结果如何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样他只需要去走个过场就行了。
“喂,你那个‘婉转’是什么意思!”立即有人不乐意了。
“切,不想出力就直说。又不想麻烦自己又想让咱们感激他。”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对啊,就是。”竟然还有应和的。
肖恩火气上涌,正想反驳,南茜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臂。
“你一定会成功的。”南茜的眼中是对肖恩满满的请求,坚定地说,“我相信你。”
肖恩什么也没说,即刻去找队长了。
四百多号人排成长队,从队尾到队首也是不近的距离。队尾的难民们不能亲眼目睹肖恩和队长请求的过程,于是呆在他们原来呆着的地方,等待好消息。泽天竖着耳朵,听到的基本都是“你说能成功么?”“肯定能。”之类的简单对话。不少人脸上已经露出了轻松的神色,舒服地斜倚着自己的烂包裹,身心都舒畅。
只有南茜一个人跪坐在地,双手合十,紧闭双眼,不停地祈祷。
忽然,正常队伍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人们一片哗然,全都朝队首的方向踮脚尖张望。
“怎么了?”
“不知道哇。”
位于正常队伍后排的人们不断地重复这样的对话。
人们于是转而向前排的人寻求答案。前面不知道的会去拍更前面的人的肩膀,然后恍然大悟。
过了一会儿,消息终于传到正常队伍的最后排。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言简意赅地说:“好像有人把护卫队队长惹恼了。”
后者明白了的“哦”了一声,然后立即十分八卦地追问:“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南茜猛然睁开眼睛,冲到那两人跟前抓着他们问:“怎么回事?!”
“你这家伙,干什么呀。”一个人很不耐烦地甩开南茜的手。
另一个见她是个姑娘,态度还能好一些,“有人把队长惹恼了。”
“为什么?!是谁?!”
不,不可能是肖恩。肯定不是肖恩!
“这我哪知道啊。”那人摊手,“哎,你等等。”他伸头探进前排,听了一阵议论之后对南茜说:“好像是因为护卫队没保护好移民,去找护卫队兴师问罪了。”
旁边的人发出一连串嘲讽的笑声。
南茜冲进人群。
嘲笑的人和刚才给她解答的人都在后面指责她,都被她抛到脑后。她抓住一个正在跟身旁人神侃的人:“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人怎么样了!”
对方因为她的拉拽被衣领勒到,于是很不耐烦地把她推到一边儿。南茜撞到身后的人,又引来一串责难。可她不管那些,赶紧又靠到前排一个人身边:“请问前面到底怎么了?那个人,那个跟护卫队队长交涉的人,他受伤了吗?”
对方被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弄得有点儿懵,退后一步扫了她两眼后刚要回答,忽然从更前方传来新的消息。
“喂喂,那人挨打了!”
“是吗?打哪儿了?”
南茜的脑子轰地一声。
周围的人还在谈论肖恩,那个他们根本不知道名字的人。很多人都很兴奋。旅途无聊,有个人挨揍了,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解闷材料。他们可以一边评头论足地谈论肖恩被怎样殴打,一边嘲讽他真是个蠢货。
南茜茫然地站在人堆里。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两个护卫队的队员拖着肖恩过来。南茜看见了,连忙挤出正常队伍追了过去。
“肖……”
南茜吃惊地捂住嘴巴。
那两个队员拉着肖恩的胳膊,像对待一条死狗一样拖着他向队尾走。肖恩的头低垂着,双腿跟地面摩擦了一路却好像没什么感觉。
拖出一路血痕。
堪堪走到队尾,两个队员像对待垃圾一样将手一扬,丢下肖恩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常队伍的人们朝这面看过来,对肖恩指指点点。
南茜跪在肖恩身旁,伏身在他的耳边,呼唤他的名字却得不到丁点回应。好在垂在肖恩口鼻处南茜的发梢还有极轻微的晃动,让南茜的心不至于直坠谷底。
队尾有人跑过来,急切地问:“怎么样?”
“不好。”南茜带着哭腔,抓住其中一个的胳膊,“多拉,拜托你把我的包裹拿过来。里头有药。快点儿,再晚来不及了。”
听南茜这么说,队尾的这些人更着急了。多拉拂开南茜的手,和其他人一起又是对肖恩又是推又是摇:“喂喂,怎么样,队长答应保护咱们了吗?你倒是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