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无人的郊外,在此刻它的上空悬立着两帮人,相互对视无言。
赢天此时怀中抱着赢善水,看着赢善水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一句完整的话都依然说不出来,林解泽在一旁脸色阴转不定,很是难看。
赢天看着林解泽一字一句说道:“正阳门主,他日我若得闲,必定登门拜见,报今日小女一棍之仇。”
林解泽听到,脸色不由白了下,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谦云和若旭二人,不知道怎么办回应才好,只得闭嘴。
赢天抱着赢善水,转身便走,又看到释天,看着怀中的女儿,索性直接把释天也带上,一群人化作一道红芒,往南方而去。
谦云看着赢天远去的身影,对若旭道:“若旭师妹,我就此回去了,你告知我天青宗门人,无需再找,回山吧。”说完这句话,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突然想到了程雪圣,不知他当年是怎么样心情看着那把剑落在戮魂宗的手里的,自己此刻多少有点体会了。
谦云叹了一口长气,也不和林解泽打招呼,转身便离开了,去的正是天青宗方向。
林解泽看着谦云远去的光芒,对若旭道:“栖霞脉主,这魔教妖人好生放肆,竟然出口威胁,大有灭我满门之意。”
若旭见谦云远去,对着林解泽道:“你若不出手泄恨,那戮魂宗赢天又岂会放出如此狠话?”
林解泽听此,脸色变了变,低头不语。
若旭不屑地道了句:“亏我与你同属正道,居然对一个修行尚浅的女子出手。”
“她,她是魔教妖女!又岂是寻常女子所比!”林解泽强行解释道。
“哼,”若旭也不搭话,一挥手带着周慕莹等人离开,只留下一句话自远方传来,“林道友,好自为之。”
刚才喧嚣的空中,如今只剩下了林解泽一人,空荡荡地,四下只有林中的蛇虫鼠蚁的叫声,想到赢天和若旭说的话,不由对着无垠的星空说了句:“贫道有愧……”而后也御剑远去。
赢天在路途中御着晓武剑急速飞行,自己的修为通过双掌为赢善水疗伤,可是戮魂宗的本领一向是杀人为主,如此为人疗伤只能事倍功半,但总算让赢善水的脸色好了点,闭上的眼睛,假寐了过去。
在赢天背后的释天,牢牢着抓住他手臂的袖子,生怕摔了下去,又惊又怕,往后看去,他的那些弟子都后面看不清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如此变故,看赢天的脸色,听说魔教妖人性格反复无常,若是为泄愤杀了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疾风从一旁吹乱了释天头发,透过长袖缝隙透了进来,释天双手僵硬,他紧紧拉住赢天的衣服已经一晚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轮新日缓缓升起,衬着早晨的白雾,释天看着雾中连绵的山脉,就知道快要到南方了。
听闻他人讲述,南方的沼泽绵延千里,鼠蚁都比北方大不知道多少,连最常见的树木都可能会有剧毒,令人听之生畏,释天却要到这种地方,心跳的越来越快,又是一夜未眠,又困又累。
赢天忽然慢慢降落,释天一看是厚实的大地,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向前看去,一座座山脉连绵不绝,绿意盎然。
赢天下落后,抱着赢善水快步走去,释天连忙跟上,进了一山洞后,不知道怎么曲折,若不是拉着赢天的衣角,几乎都要走丢了,忽然眼前一亮,有屋舍,有街道,抬头向上看去,却是厚实的灰色,好大的一处地方,一眼望去,看不见边际,顺着刚才山洞立即想到,这是凿空一座山脉。
释天跟着赢天的脚步,一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穿着和中原大地大有不同,男子也有同女子一般盘发,女子也有短发示人,释天一时间看不出男女,若不是盯着脖子的喉结,断然不知道是男是女。
光亮是由石头发出,一颗颗镶嵌在各家各户的门前,犹如灯烛一般,照的这巨大的山洞内明亮如白昼。
释天见有人佩着中原见不到的弯刀,还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不由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只觉得这里什么都奇怪。
一路上赢天在路上行走,那些人主动避让,赢天道了一个大宅后推门进去,赢天只看着大宅的门实木打开都有铁器的铮当之声,不由觉得好奇,跨门进去,险些被门槛绊倒。
赢天带着赢善水进了一厅堂后,一旁人在座上等候,见赢天来了,皆行礼道:“拜见宗主。”
赢天点头,直接走向一人,道:“颜护法,你精通黄岐之术,快请看看小女的伤势。”说罢,把怀中抱着的赢善水放在桌上。
颜护法名为颜胜道,本为一游方术士,后游历南方,加入戮魂宗,司护法一职。
颜胜道看着赢善水的伤势,右手搭上了赢善水的脉搏,双手相合,闭眼仔细感觉,一旁之人也不说话,此时的厅堂静的可怕,释天觉得自己好像多了出来,也不敢发出声音,呼吸都不由无声了起来。
“令嫒,”颜胜道睁开双眼,为难道,“我戮魂宗本是夺人魂魄,吸他人精化长自己修为的,于那些自诩正道的阳刚之气断不相容,善水此刻的修为被一股纯阳之气入体,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在体内肆意冲撞,她若不是用法宝相挡,可能当场毙命。”
赢天担忧问道:“可有医治之法?”
颜胜道说了句:“难,她此刻睡过去了还好,若是她醒来,不仅一身修为没了,随时还会有魂归九天之忧。”
“望先生全力医治!”赢天双手抱拳,躬身言道。
“门主,快快起身,非是我不救,只是令嫒受伤太重,修为过浅,出手之人断然是有些脸面之人,他出手之时未曾留有后手,所以才伤得这么重,若要根治,办法虽有,可是戮魂宗内却无此等稀缺草药。”
赢天起身急道:“难道就没有什么法门可以为善水固本培元,得存性命吗?”
颜胜道脸色有些不看好,“有是有,只是掌门断然得不到那个法门。”
“先生但说无妨!”赢天道。
“天下间救人性命最好之功法莫过于宝恩寺的金刚心法,虽名为金刚,就算重伤之人修习了它,能愈周身经脉,固本培元,能有金刚之力,只是他断然不会对我们相告,门主知道了只是图添烦恼。”颜胜道摇头道。
赢天听了这句话,一瞬间好像已经判了赢善水已死,心中虽有准备,可是依旧一痛,深情望着他女儿。赢善水的眉头一直紧皱着未曾松开,更是愁煞了赢天。
满怀怒气一挥手,忽然看到呆着一旁的释天,不由怒道:“你怎么跟进来了,仆役随意进堂门,你到底有没有规矩。”
释天在一旁听的仔细,听到赢善水命不久矣,不由觉得难受,又听到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一个心法,见赢天对自己撒气,呆了下。
“你楞在这里干什么?”赢天怒极,自己女儿性命垂危,这个仆役却如木头一般呆呆看着,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还不出去!”
“我其实会金刚心法。”释天楞生生道。
赢天此时几要待在释天脸上的手,停了下来,释天还能觉得一巴掌带着的掌风,吹起了鬓角的发丝。
“你说什么?”赢天讶道。
“我本是宝恩寺刚进门的俗家弟子,妙林是我师父,”释天道,此刻脆生生的声音在安静的厅堂内回响不止,“后来几经波折,结果就和赢善水在了一起。”
赢天此时一听,便已知道他绝不是所谓的仆役,而是赢善水在外结交的朋友,应是怕自己知道释天的身份生气,故才隐瞒了真相。
“你……”赢天道,“能否将宝恩寺心法传送给善水?”
释天此时却已经为难,听到这句话,双眉纠结在了一起,自己刚才听见天下间只有一个心法可以救赢善水,便不假思索说出这句话,金刚心法正是自己当初在郊外被妙林要求下,强行背诵的心法,可是自己当初有发过毒誓,绝不传授外人,更何况赢善水是魔教中人,突然有点后悔说出这句话。
赢天看释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为正邪之间的对立烦心,当下出口道:“你若是能救下小女,我可让你做我门下入室弟子,喝酒吃肉,比宝恩寺的那些清规戒律的和尚好不知道多少。”
“我为什么要做你弟子?”释天出言道,“我既已拜了妙林为师,断然不可再拜你为师,这是喜新厌旧。”
赢天此时被这句话气的不轻,自己在整个南蛮之中,名气鼎盛,无人不知自己是戮魂宗宗主,如今更是掌握天下第一的法器古剑晓武,若是再苦心经营百年,他日北方沃土,尽归麾下也是有可能,如今却被一孩子看不起。
赢天呼吸几次,调匀了气息,道:“妙林一生只会蛮力,完全不会御物之术,你若跟了他,也许此生再也别想翱翔天际,只能虚做飞天之梦。”
释天是个孩子,自然听不懂其中的厉害关系,听他好像侮辱曾经舍命保护自己的妙林,不由气红了脸。“我喜欢学什么就学什么,你管不着!”
赢天更是气得胸闷,当下拂袖,浑身闷气不知道怎么发泄,自己女儿危在旦夕,这个能救她的孩子却多嘴多舌,一旁的颜胜道拉着他的手,劝阻道:“他还是个孩子,待会让善水和他说,也许能行。”
赢天听到这句话,才觉得大有道理,自己久居掌门之位,弟子从来对自己的话不敢忤逆,就算是掌上明珠的赢善水也不对自己争吵,之前和自己争吵,自己出言过重,导致她带着一干刚刚入门的弟子离家,如今觉得已经是大错,更不该火上浇油。
“也好……”赢天对着释天道:“你先休息下,善水醒来再说。”
“我……”释天此时也担心赢善水的安危,却不知道说什么。
此刻颜胜道出来,拉着释天的手,道:“我带你去休息,让掌门和善水呆一会。什么事情等善水醒了再说。”不由分说,拉着释天便走了。
释天是个孩子,被颜胜道拉着迈开脚步,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善水,最终消失在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