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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歌舒长空(2)

歌舒长空这突兀的异常举动,不啻于在尹欢本已痛苦之极的心坎再狠狠地刺了一刀,他的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紧紧咬着下唇,竟将嘴唇咬出鲜血!

本是十分融洽的宴席此时却气氛尴尬无比。

忽闻席间有人道:“既然歌舒老谷主如此威风,就当思量如何保住隐凤谷才是。”讥讽之意显露无遗。

说话者赫然是伯颂次子伯贡子!

原来自战传说等人进入坐忘城后,他的心中便郁积了越来越多的不快。在拦阻“蒙面人”殒惊天时,他的狼狈与战传说的风光无限恰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由此使伯贡子对战传说不知不觉中由忌至恨。尤其是当他见到战传说与爻意在今晚宴席间时而低声喁语,时而相视一笑,偏偏小夭对战传说似也青眼有加,而贝总管等人对战传说亦十分推崇,伯贡子在席间已是如坐针毡,只觉得心中烦躁,事事都极不顺眼。

所谓爱屋及乌,反之亦然。伯贡子因战传说之故,一并对尹欢、歌舒长空、石敢当都无好感,而此刻歌舒长空所言的确蛮横无理,伯贡子如何肯放过这一借题发挥的机会?一心只想使整个坐忘城成为战传说一行人的对立面,最好能反目成仇。

其实战传说与爻意的关系远没有伯贡子想象的那么亲密,更多的只是伯贡子主观臆想而已。

伯贡子万万没料到此时竟有人比他更易动怒!

只听歌舒长空厉喝一声:“小子,拿命来!”语出同时,人已冲天而起,其速之快,不可言喻!

强大的气势顿时汇成一股可怕的气旋,如一道暗含无穷杀机的飓风自歌舒长空所处席位狂卷而过,杯盏碗碟、菜肴酒水在这可怕气旋的席卷之下,如毫无分量的轻羽般飞起,在虚空中相互撞击,四向激射!声势骇人之极!

歌舒长空以超越常人想象的方式凌空变向,身形毫无征兆地由冲天飞掠转化为横向暴进,其变化之快之诡异,顿时予他人心神以极大的震撼!

歌舒长空骈指如剑,挟凌厉杀机,径直点向伯贡子眉心!

如此招式,足以显示歌舒长空目空一切,狂傲之极,完全视取伯贡子性命如探囊取物,势在必得。

伯贡子这才知道自己已因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惹下了杀身大祸!

歌舒长空一出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绝望!因为他赫然发现歌舒长空凌然万物的杀机,竟比昨夜遇到的“黑衣人”更强更可怕!招未至,伯贡子的所有生路已被完全切断,这种无可抵御的感觉,足以令人魂飞魄散!

伯贡子的右手已触及腰间的剑柄。

但不知为何,在绝世强招之前,他竟感到全身僵硬,似乎连血液也停止了流动,手臂再也不听使唤。

他,竟不能拔剑出鞘!

死亡从来没有如此之近!

伯贡子的瞳孔瞬间放大,心中一片冰凉。

在死亡即将降临的那一刹间,伯贡子倏觉眼前一暗,“咔嚓”!惊人爆裂声中,无数奇形怪状之物在他身前咫尺远近的地方呈放射状四向迸飞,因为相距过近,又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以至于伯贡子的视觉尚不能对此做出有效的反应。

他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就在同时,他的腹部被一股沉重的横向之力击中,整个人立时连人带椅向后狂跌而去,直至砰然撞于石墙上方止住去势!颓然落地时,伯贡子只觉腹部犹如翻江倒海,痛不堪言。

但,显然是腹部一记重击救下了他的性命。

神志略略从死亡的阴影中挣脱出来,伯贡子这才看清他所在的那桌长席已粉身碎骨,挡在他与歌舒长空之间的是父亲伯颂与兄长伯简子。

正是他的父兄在最后时刻救了他一命!

伯颂自知论内力修为绝无法与歌舒长空匹比,固不敢与之硬拼,只能以身前长席为掩护暂且一挡。而伯简子与父亲颇有默契,当即心领神会,右腿横扫,将二弟击得倒飞而出!虽知这样会使二弟伯贡子身受内伤,但他已别无选择,因为歌舒长空惊世骇俗的攻势根本不容他有选择的余地,或死或伤,别无他途!

前后不过顷刻间,大殿已是一片狼藉。响声惊动了殿外内侍,纷纷赶至时却未见有外敌,一时不知是进是退,只好先将大殿团团围住。

歌舒长空未能一举击杀伯贡子,怒焰更炽,一声冷笑:“谁也挡不住我歌舒长空!”

声到人到,挟雷霆之势,双掌齐出,各取伯颂、伯简子,竟同时向两人主动出击!

伯颂父子二人已避无可避,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已受了伤的伯贡子。

加之两人毕竟是坐忘城有数之高手,虽知歌舒长空修为远在他们之上,但见歌舒长空竟分击二人,顿时被激起心中斗志,各自挥剑而上,以自身最高修为与歌舒长空正面拼杀,希望能借歌舒长空过于自负托大的机会赢得胜机。

双方毫无回旋余地,悍然剧拼!其中丝毫没有可取巧之处。

歌舒长空血肉双掌与对方的利刃相接,竟迸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声如惊雷在大殿中蓦然炸响,惊心动魄。

巨响声中,伯简子的剑赫然被击得碎作数十截,无俦掌势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至,伯简子胸口如遭重锤狠击,当他隐隐听到体内骨骼断开的“咔嚓”之声时,整个人已狂跌而出,口中血箭喷洒!

伯颂则“噔噔噔……”连退了数步,方勉强站稳身形,握剑右手的虎口迸裂开来,本是红光满面的他此时亦脸色苍白,气息狂乱难平。

显然,他们父子二人的估计完全错了,合他们父子二人之力,亦无法与歌舒长空相抗衡!

歌舒长空甫一出手便伤了尉将之子,虽有石敢当在场,但坐忘城高手亦怒焰难平,性子急躁的人当场拔出兵器,其余的人虽暂未出手,但皆有忿然之色。

刹那间本是欢声笑语的大殿变得兵刃森然,杀气腾腾!几大高手将歌舒长空围在核心,互为犄角,形成合击之势。

歌舒长空毫无惧色,大笑道:“想倚多为胜?那也是自取灭亡!我歌舒长空天下无敌,何惧尔等无能之辈?哈哈哈……”

“哈哈哈……”

歌舒长空狂笑声未落,忽然又有狂笑声接踵响起,笑声极具穿透力,闻者无不凛然一惊。

循声望去,赫然发现大笑者竟是贝总管!这一发现,让每个人都大感意外,不知贝总管为何大笑。

但奇怪的是自贝总管笑声蓦起后,歌舒长空眼中第一次闪过凛然之色。

他竟长笑不止,笑声不断攀向不可思议的高度,让人心中不由萌发这笑声将突破大殿直冲九天云霄之感。

贝总管的笑声如影随形,竟极为巧妙而准确地穿插于歌舒长空的笑声中,纹丝不乱。

这时,不少人隐隐意识到在这笑声中暗藏玄奥:贝总管以极为独特的方式与歌舒长空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此时,无论是歌舒长空,还是贝总管,脸上都殊无笑意,偏偏又笑声不止,且越来越高亢。

目睹这诡异的场面,众人毫无滑稽之感,反觉遍体生寒,只感到殿内杀机无限。

歌舒长空的笑声犹如一柄越来越疯狂的利剑,在做着巅峰狂舞,武道之刚强在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众人只觉自己的灵魂与躯体已一同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中,一阵比一阵更可怕的巨浪让人感受到了精神将要与肉体分离的痛苦!除了战传说、石敢当等有数几位绝顶高手外,其余的人无不感到体内气息逆乱,气血翻涌,不堪忍受!十几个在殿中侍候的婢女竟然晕死过去。

战传说与石敢当也同样极度吃惊,让他们吃惊的不仅是歌舒长空惊世骇俗的修为,更多的是因贝总管而吃惊!若说歌舒长空武道的强霸发挥得淋漓尽致,登峰造极,那么贝总管则是将武道的灵魂微妙挥洒得无以复加。战传说已察觉歌舒长空的气势看似狂猛霸道,其实却是身不由己,贝总管的笑声如同一把极薄极利的刀,以妙到毫巅的手法,不可思议地切入歌舒长空的声浪之中,在歌舒长空气劲更替的那一刹那适时而作,迫使歌舒长空不得不以更强声浪与之抗衡。

如此下去,歌舒长空必难逃力竭而亡的下场!

若论内家修为,贝总管未必能胜过歌舒长空,但在这一场奇异的较量中,他无疑已凭借独到的内功心法及过人心智占得了先机,使歌舒长空难逃被动的局面。

偏偏在这场丝丝入扣的较量中,歌舒长空明明已意识到情形不妙,却欲罢不能,任何分神都将使他非伤即亡。

果不出战传说所料,双方僵持了一阵子后,歌舒长空笑声倏止,大吼一声,鲜血狂喷,凌空化为血雾,情形凄厉之极。

“贝总管好惊人的内家修为!”

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在这一刻响起,声音不甚响亮,却有一种奇异的节奏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被之吸引。

说话者,是石敢当!

战传说立知石敢当此举看似赞捧贝总管,其实却是适时扰乱贝总管的声场,以阻止贝总管在歌舒长空受伤之后乘虚而入,取其性命。

石敢当此举十分及时。

贝总管眼中闪过一抹异芒,随即淡然道:“石宗主谬夸了。”言罢再不多出一言,神情甚为凝重。

众坐忘城高手本是对歌舒长空的飞扬跋扈十分不满,但在歌舒长空受伤之后,众人心中更多的不是喜而是惊,为贝总管竟无须出手便挫败歌舒长空而惊,同时亦有一种乏力虚脱之感,那是与贝总管及歌舒长空惊世骇俗的笑声相抗衡的结果。

战传说亦是心惊莫名,所有人当中,以他与石敢当最了解自地下冰殿脱困而出的歌舒长空的武学境界,没想到貌不惊人的贝总管竟能压制歌舒长空。

尹欢急忙上前扶住歌舒长空,急切地道:“爹,你伤得怎样?”

未听到歌舒长空的回答,反而却是蓦然怒吼如兽,挥拳向尹欢前胸狂击而出!

绝对的出人意料!而歌舒长空虽是在受伤后出手,但其声势仍是既快且狠,竟像是欲一招便取下尹欢的性命。

莫非,他已完全疯了?到了不能分辨任何事物的地步?

虽然歌舒长空出手毫无征兆,不合情理,但尹欢却像是早已料到歌舒长空有此举动般及时做出反应。

几乎是歌舒长空出手的同时,尹欢的身躯已凭空倒掠而退!歌舒长空的拳快如惊电,尹欢的身法亦是快捷绝伦,乍一看,就如同他的身躯只是吸附于歌舒长空拳头上的一张薄纸,全无分量,被歌舒长空的拳头顶着倒掠。

事实当然不是这么回事,正因为如此,所有的人才同时被这一幕所惊呆了,既对歌舒长空的出手难以理解,又对尹欢竟能及时做出的惊人反应感到难以置信!这一幕予旁观者的感觉就像是他们父子二人为了完成这一幕,已经历过千百次的演练,才能如此配合无间。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故所有人除了愕立当场外,无一人能做出其他任何反应。

尹欢足足倒掠出二丈之外方飘然落地。

歌舒长空的惊人一击赫然落空!

但他却未再继续攻击尹欢,而是以右手抚着左手臂膀,“呵呵”冷笑,笑声嘶哑低沉,充满怨毒之意!他的面目也有些扭曲,显得狰狞可怖,眼中射出如野兽般疯狂的光芒,让人不愿正视。

歌舒长空嘶声一字一字地咬牙切齿道:“小——子,你——竟——敢——暗——算——我?!”其神情让人感到他定是恨不能将尹欢撕成碎片。

尹欢冷冷地望着他,以清晰无比的声音道:“不错,你已中了剧毒!中了我为你准备多年的剧毒!这种毒根本无药可解。歌舒长空,我已等待了整整四年,当我知道是你害死了我的亲生父母之后,我就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杀了你!可惜你的武功太高,就算是被困于地下冰殿中,我也没有诛杀你的把握!加上你做贼心虚,十分警惕,又有石老暗中保护,故我一直无法下手!隐凤谷覆灭后,我本以为你功力大进后,要杀你就更不容易,没想到苍天有眼,给了我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歌舒长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唯一遗憾的是,我没能在隐凤谷将你杀了,那儿是你对我生父生母,还有你自己犯下滔天罪恶的地方,你的狗命本也应在那儿了结!”

尹欢的眼神冷酷至极!

而他这一番话对众人之震撼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众人本以为歌舒长空突然袭击尹欢是因为他神志混乱,已难分敌我,没想到事实却是尹欢借接近歌舒长空的机会以毒物对其先下毒手,无怪乎尹欢能够从容避过歌舒长空的袭击,那是因为他早有防备。

而尹欢这一番话足以说明他与歌舒长空之间有着极为复杂的恩怨!

因为歌舒长空长子尹缟与尹欢一样,是以“尹”为姓,而不是以“歌舒”为姓,所以世人对歌舒长空与尹欢的父子关系从来不曾有过疑问,就像不曾有人对歌舒长空与尹缟的父子关系产生疑问一样。

但现在看来,歌舒长空不但不是尹欢的亲生父亲,而且在这一对养父养子之间,还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复杂恩怨。此刻,在歌舒长空与尹欢之间,已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父子亲情,剩下的唯有你死我亡的血腥杀气!

石敢当生活在隐凤谷中达二十年之久,他知道尹欢不是歌舒长空的亲子,也知道尹欢与尹缟、与歌舒长空都不和睦,关系甚为僵硬,但他没想到他们彼此的怨恨竟已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在此之前,石敢当一直以为尹欢之所以与尹缟、歌舒长空,乃至尹恬儿都不和睦,是因为尹欢心胸狭窄:尹缟生前时,尹欢忌恨尹缟受到歌舒长空的宠信与重用,尹缟死后,尹欢又转而忌恨尹恬儿。没想到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而是另有内幕。

不过无论如何,石敢当也不愿看到歌舒长空死在尹欢手中,虽然歌舒长空不择手段地利用算计过他,但今日的歌舒长空已是神志不清,在石敢当看来,他就已不再是昔日的歌舒长空了。

当下石敢当道:“尹谷主,虽然他不是你的生父,但毕竟有抚养你多年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