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天司危才连与千岛盟毫无关系的人也一并困在铜雀馆中,他不愿让千岛盟的人混在这些人当中一并逃脱。
不过,他的这一做法如果传出去,肯定会让世人觉得他心狠手辣。
立于他身侧的一个长手长脚、须发微黄的中年男子垂首恭声问道:“大人,是不是该发动攻击了?”
天司危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方道:“不,你告诉铜雀馆中的人,就说在铜雀馆中藏有千岛盟的人。千岛盟是我乐土的夙敌,希望馆中的人能顾全大义,将千岛盟的人交出,或是将千岛盟的人除去!能杀千岛盟一人者,赏金百两!”
那中年男子名为庄鹊,为天司危的心腹,听了天司危的话,他立刻明白了其用意,心头暗暗佩服。
千岛盟的人深入腹地,既无地利,又无人和,难免心神紧张,对每个人都存有戒心,天司危让庄鹊对铜雀馆中所有人说的话,千岛盟的人当然也听得到,本就心怀戒备的他们在天司危的“提醒”下,会意识到与其他人共处馆内的危险,也许就会抢先出手,杀害馆内所有的人。而对于馆内不是千岛盟的人来说,当他们意识到除了杀尽千岛盟的人之外别无其他脱身的机会时,他们也许会孤注一掷,对千岛盟的人出手。而在铜雀馆中寻欢作乐的人当中,也未必就没有武道中人。
当然,天司危知道就算馆内有一两名乐土武界中人,也不会有多大的用处,在铜雀馆中的千岛盟之人当中,必有修为已臻化境的人物。
天司危只不过是想借千岛盟的手杀馆内其他人而已,既然这些人必然难免一死,倒不如设法让千岛盟的人来背负这个罪名,天司危并不希望被人视作心狠手辣的人。
铜雀馆的主楼内。
这儿本是一片莺声燕语,声色靡乱的地方,此刻却与平日大相径庭。
铜雀馆的百余名女妓早已惊得花容失色,不少在嘤嘤而泣,而众寻芳男子中,除了少数人还能强作镇定外,大部分人也已是战战兢兢,方寸大乱,有如受困之兽。主楼底层大堂内十几张圆桌上所摆放的点心佳肴早已被打翻于地,这其中既有被人在慌乱中撞倒的,也有被担惊受怕、惶然不安的人掀翻,以解心头之恨的,汤汤水水,碗碗碟碟铺满一地,一片狼藉。
而眉小楼此刻却不知所踪了,连那四个跻身“花榜”的绝色女子也一并不见了踪影。
不过在这生死关头,平日自命风流的人也顾不了这些了。若连性命都难保,纵然有国色天香在面前,又有何用?
在一片慌乱之中,大堂内的人渐渐地区分开来,只见大堂的正中央两张桌边,静静地坐着十余人,周围的喧闹混乱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刚开始众人对这些人倒没怎么在意,直到他们由各个角落里聚拢过来,围坐在一起之后,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不少人心头已意识到了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静坐于此的,必有蹊跷!
也就在这时,庄鹊的喊话声由外面传了进来:“铜雀馆内所有人听真!此次天司危大人之所以兵困铜雀馆,只因馆内隐有千岛盟逆贼!千岛盟一向觊觎我乐土,乃大冥不共戴天之敌,凡我乐土子民,皆应一致对敌,顾全大义!天司危大人有令,凡能杀一千岛盟逆贼者,赏金百两!”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一下子明白过来:那静坐于大堂中央的十余人原来是千岛盟的人!但见他们服饰不一,而且其衣饰与乐土人并无不同,显然是假作嫖妓寻欢之人,混迹于铜雀馆中。
对于千岛盟,乐土人与之的确有着难解夙怨,而眼下又是因为这十几个千岛盟的人而连累众人被困于铜雀馆中,其中有几个也曾修炼武学的人气恼之下,只觉热血上涌,怒火中烧,一时再也忍耐不住,骂骂咧咧地冲出人群,向这十余人冲去。
他们浑然忘了如果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千岛盟所属,天司危怎可能如此兴师动众?
冲在最前面的人膀阔腰粗,有如铁塔,脸膛微红,他“腾腾腾……”抢前几步,已至那些人跟前,挥起硕大的拳头便向其中一人重重击去。
眼看就要重重击实的那一刹那,忽然他眼前一花,凭空有一只手将他的拳头抓住了,给他的感觉就如同被铁钳钳住了。
那人正要奋力向回夺,却听得“咯咯……”一阵让人毛骨耸然的响声,一阵可怕的剧痛突然由他的右手传遍全身——对方赫然已将他的右手指骨、掌骨捏得粉碎!
那人一张微红的脸膛刹那间红色尽褪,变得苍白如纸。
惨叫痛呼声刚起,一团森寒的银芒已然在他的面前弥漫开来。
尚未意识到怎么回事,他的喉管已被切断,鲜血若箭标射,连同肺内的空气一同涌出。
右手的剧痛感觉一下子消失了。
他的眼神一片茫然,向前踉跄了两步,如铁塔般的身体轰然倒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已然断气。
另外几个本待出手的人见此情形,骇然凝住身形,非但未敢再向前踏出一步,反而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却。
那大汉的死让他们一下子变得清醒、聪明了,猛地醒悟到值得天司危亲自出手的人又岂是他们所能对付得了的?
忽然有一女妓冷笑一声:“平日里自称如何英雄了得,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却软了?”
那几个正在步步后退的人乍闻此言,就如同被狠狠地抽了一鞭,本就难看的脸色更为难看了!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犹豫也只是暂时的,最终,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战胜了一切,他们宁可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却,也不愿立毙当场。
毕竟,这是风月场所,走进这种场所的铮铮男儿的确不会太多。
忽然有一柔美如天籁般的声音道:“他们几位以前所说的话,只是哄你们开心的,若真要让他们临阵对敌,恐怕有些为难他们了。”
对于此刻铜雀馆中的每个人来说,无须回头看,也已听出这是铜雀馆的主人眉小楼的声音。
她是此间的主人,最不可能一躲了之的人就是她了。
自大堂的一侧处走来一风姿卓绝的年轻女子,在这美女如云的大堂中,眉小楼的出现依旧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
她几乎已美得毫无瑕疵,但她无可抵御的魅力并不在于此,而是在她的身上,竟同时糅合了天真、纯情、妩媚、放荡与高贵以及神秘!
一个容颜美艳绝伦的女子,只要真正地拥有这些特征中的任何一种,就已有惊人的魅力,而眉小楼竟不可思议地同时糅合了这几种魅力。
她的话音未落,那几个进退两难的人就如被火烫着般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千岛盟的人冲杀过去!他们虽然也算是武道中人,但进入铜雀馆这种地方,却多半是不可能携带兵器的,只能赤手空拳发动攻击。
这一刻,他们竟全无惧色,与方才的畏怯截然相反。
“不知死活!”千岛盟十余人当中有一人低哼一声,单掌在桌面上一按,人已飘然掠起,进退倏忽,旁人根本无法分辨其身形,身法之快,就如同一道旋风在穿掠。
“砰砰砰……”几声闷响,那几个冲向千岛盟中人的人几乎难分先后地飞身跌出。
颓然坠地时,竟已无声无息!但自始至终他们无一人发出痛呼惨叫声,亦未见有任何血腥。
众人骇然色变!不知这几人如何会蹊跷死去,但心中已明白再做反抗已是徒劳无益,对千岛盟的人来说,取他们性命就如同捻死一只蚂蚁般那么容易。
转眼间,已仆身而亡的几个人的躯体有了惊人的变化,但见所有死者的肤色在时间内忽然变成了惨绿色,其状可怖。
众人这才明白,这些人皆是中毒而亡,而且所中之毒极为霸道,可以在极短的刹那间取人性命。
大堂内出现了短暂的静寂!
众嫖客及女妓皆有了绝望之色,唯有眉小楼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初,让人感到即使发生再大的变故,也无法让她有多大的震撼。
千岛盟的人当中有一年约五旬的男子将目光投向了眉小楼,目光深邃,精芒内蕴,一望可知此人修为必然非比寻常。
他的神情冷漠得近乎呆板,语气也是冰冷无比:“这些人都是因为你的话而死的,如果不是你以言语相激,也许他们会知难而退。”
众人认出此人是在两天前进入铜雀馆的,当时他自称是一贩卖马匹的商贾,名为穆宝卷,出手很是阔绰,头一夜便要了四个女子,只是因为过于贪杯,还没能与四个美艳尤物行云雨之欢,就先酩酊大醉了。
现在看来,所谓的贪杯大醉显然全是假象!
眉小楼笑了笑,道:“知难而退又有何用?最终仍是难免一死,即使不被你们所杀,也难以逃脱,现在的局势是再明了不过了,天司危大人是决不会放过你们的,如此一来,我们也必然会受牵连。与其让他们落个贪生怕死的名声,倒不如留个舍生取义之名。”
那自称“穆宝卷”的人也许是在场所有男人当中唯一一个不被眉小楼独特魅力所吸引的人,他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冷漠呆板,让人感到他的面目似乎不是血肉构成,而是由坚木雕刻而成。
他冷冷地道:“就凭天司危,未必能困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