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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剑圣之女(2)

“刑破……梅木……”南许许在心中默默地把这两个名字念了一遍,心中微有悸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那种念头却是极为短暂缥缈,无法真正地捕捉。

心念一闪即逝,南许许想要细辨,却已不可能。

正如南许许所言,他们能够准确地追踪梅木。先前正是凭借相似的方式,南许许追踪晏聪,并且找到了顾浪子。

梅木下山后一路北行。

南许许与顾浪子追随梅木的行踪已有半个多时辰了。

南许许低声道:“梅一笑隐居之地离这儿究竟有多远?”

“我也不知。”顾浪子道。

南许许有些意外地道:“你不是说刑破曾告诉你不少事情吗?”

“但我唯独没有问梅大侠的隐居之地,因为对于一个淡出武界的人来说,也许许多东西都是微不足道的,他们最在意的反倒是那份真正的与世无争的淡泊、清静。”顿了顿,顾浪子又补充道,“也许,我之所以不问梅一笑的隐居之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担心有一天我会忍不住去见我姐姐,从而为他们带来危险——但今天我仍是违背了我的初衷。”

梅一笑是顾浪子的姐夫,但顾浪子却更愿意称梅一笑为“梅大侠”,而非姐夫。

南许许道:“小姑娘独自一人来坟地,那么她们所居住的地方与坟地应该不会相去太远。”

……

月上树梢,秋夜凉意沁心。

一路追随梅木的顾浪子、南许许行至一条宽约五六丈的河前,河的对岸有木屋背倚绝崖构建,河面上有一座简易的浮桥连系河两岸。

由地势、地形推测,过了桥到达木屋之后,将再无其他途经向前延伸了。木屋有柔和的灯光透出,灯光更衬得木屋后的危崖狰狞高峻。

顾浪子、南许许站在河的这一边,望着河对岸的木屋。

南许许很有把握地道:“那间木屋,应该就是小姑娘最终的目的地——或者说就是梅一笑的隐居之地了。这里依山傍水,实是一清静之地。”

说到这儿,他看了顾浪子一眼,道:“是否心意已定?现在改变主意还为时未晚。”

顾浪子摇了摇头,道:“如果说先前我还多少有些犹豫的话,那么此时我则是决不会改变主意了,至亲之人近在咫尺,又在重病中,我岂能置若罔闻?”

南许许道:“我料定你必会如此。”

木屋四周收拾得干净整洁,屋内透出的灯光映照着屋外小院中的花花草草,其情形颇有农家庭院的宁静安详。

南许许、顾浪子一前一后穿过小院,刚走近小屋,便听“吱呀”一声,木屋的木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高挑窈窕,正是梅木。

三人打了一个照面。

梅木吃惊非小!以至于过了少顷她才愕然道:“你们……怎会来此?!”

顾浪子自忖自己与南许许突然在此出现的确出人意料,他担心会引起对方更多的误会,故决定及时说明真相。

于是,顾浪子直言道:“梅木,你放心,我们对你绝无恶意……”

“你……怎知我的名字?”未等顾浪子说完,梅木已失声惊问。

“因为……我是你娘的远亲。”顾浪子道,“听你说你娘病了,恰好我的这位朋友精于医道,故特意前来。”

他终是担心若说自己就是本应已死去十九年的顾浪子,会让梅木受惊。

梅木脸上闪过狐疑之色,她语气有些淡然地道:“自我出生之后,我娘就未与亲友有任何来往,所以即使是我的至亲,除我父母之外,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的!”

警惕之心,溢于言表。

顾浪子反而有些欣慰,心道:“先前感到她似乎阅历甚浅,这一次倒颇富心机。”

口中道:“个中详情,非一言能尽。不过,我带来一物,只要你将它交给你娘,你娘就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人。”

说着,他取出一只以青铜打制而成的雀状物,其形扁平,轮廓简朴却唯妙唯肖。

梅木犹豫了一下,默默接过铜雀,轻声道:“两位爷爷先进屋中小坐,待我去问问我娘,只是我娘病得很重,不知她能否清醒识出这铜雀。”

说着,她侧身将顾浪子、南许许让入了木屋,并招呼他们在前堂坐下,敬上茶水后,这才到后室去见她母亲。

前堂转眼间就只剩顾浪子、南许许两人了,四下打量,只见前堂布置得很简单洁净,与小院中的情景大致相仿。

等了一阵子,却久久不见梅木出来,两人都有些不耐了,南许许尤是如此。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前堂来回踱步。

“会不会是我姐姐她碰巧此时病情加重,梅木一时抽开不身?”顾浪子不安地道。

南许许听顾浪子这么说,便停下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又沉吟了片刻,喃喃道:“奇怪……”

顾浪子忙道:“有何奇怪之处?”

“既然你姐姐身染重疾,为何我却未闻到在这木屋中有任何药味?难道她从未服过药?”

这种可能性极小!

而南许许的医道修为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对药性、药味、药的气息、功效无不是洞悉入微,他既然断言在这木屋中没有闻到药味,就决不会有错。

顾浪子既惊且惑:“难道,是梅木未说实话?但她又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南许许眉头越皱越紧,倏地,他失声惊呼:“我们上当了!”

顾浪子霍然起身,惊道:“此话怎讲?”

南许许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我所见到的年轻女子,根本不是你姐姐的女儿梅木!”

“为什么?”顾浪子大吃一惊。

“因为刑破!”南许许飞快地道,“按理,刑破早该出现了,在梅木前去空墓拜祭时就该出现了,刑破不可能放心让梅木一人独自前去空墓!”

事实上,尚在空墓前时,南许许就已隐约有所警兆,但最终却只是一闪而过。

顾浪子还待再说什么,南许许已一把拉住他,急切地低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屋……”

“就算梅木未说真话,也未必就说明她不是真正的梅木……”顾浪子已有些语无伦次了,从感情上说,他宁可南许许的推测是错误的。

倏地,木屋四周几扇窗子同时爆响,窗棂四碎,碎片横飞。

人影闪动!

“嗖嗖嗖……”箭矢由几个方向同时向南许许、顾浪子立足之处射至,来势甚疾。

南许许一把抓起身边的木桌,顺势一抡,“笃笃笃……”连串撞击声惊心动魄,箭矢来势奇猛,木桌虽然抡转如飞,对射于其上的箭矢产生了极大的横向撞击力,但绝大部分的利箭竟都射穿了木桌,随后向各个方向跌落。

顾浪子虽曾纵横刀道,但此时却几近丝毫不谙武学的人,面对来势凌厉的飞箭,他只能徒呼奈何。若非有南许许相助,第一轮箭矢的攻击就足以置顾浪子于死地。

事发突然,顾浪子又毫无战斗力,而对手又在屋外暗处,南许许空有一身杀人于无形的毒功,也难以发挥作用,明智之举显然是尽早从这种被动不利的局面中抽身退走。

便要想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南许许心知今夜只能是全力一搏,能否逃离险境,就看造化如何了。

险险避开第一轮箭矢,南许许一把挽住顾浪子,向一侧贴地滚去。

他所取的方向,是他依据箭矢的来向判断出的唯一有可能没有隐伏对手的方位。

“剁剁剁……”劲箭在南许许、顾浪子贴地滚过的地方迅速排列成一条线,并循着南许许、顾浪子所取的方向飞速延伸,只要南许许的速度略有滞缓,就必会立即被乱箭钉死于以木板铺就的地面上。

转瞬间,南许许挽着顾浪子已滚至前堂的一侧边缘,木壁矗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南许许毫不犹豫地弓腰耸肩,借身躯一曲一弹之力奋力跃起,背向木壁,全力撞去。

“哎哟……”“砰……”顾浪子的痛呼声与木壁被撞得洞开的声音同时响起,看样子顾浪子已被箭射中了,但由他的痛呼声听来,应该不是致命伤。

南许许自忖撞开木壁进入内室后,因为空间的变化,伏击者形成的包围圈也许会出现空当,加上内室空间狭小,有利于他利用毒物发动突袭,也许能赢得脱身之机。

这少许的欣慰才刚刚浮上他的心头,蓦闻顾浪子惊呼一声:“不好!”

南许许一震之余,立即明白顾浪子何以如此惊呼。

因为他们撞开木壁之后,本应在极短的瞬间便要跌落地上的身躯,竟仍在一个劲地下坠!

木壁之后,根本不是内室,反而更像是无底的深渊!

南许许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方才他所推察出的伏击者唯一的空当,其实根本不是可以借其脱身的空当,而是一个陷阱!对方是有意将他们引至这个方向。

下坠的速度迅速加快,耳边风声呼呼。

即使只有一人,以南许许的修为,也未必能够缓止下坠的速度,更何况他还身负顾浪子的重量,而且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坠落的,重心已完全失去。

南许许颇有万念俱灰之感。

对方既然设下了这一陷阱,那么就完全可能在下方设上尖刀等致命之物,偏偏此时南许许、顾浪子只感到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任何物什,只能由呼呼的风声来感觉自己的飞速下坠。

两人心头同时升起几乎相同的念头:“没想到亡命天涯这么多年,竟在今日以这种方式结束性命!”

就在两人都已绝望之时,他们身躯下坠的过程终于终止!

却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在坚石上撞个粉身碎骨,也没有被利刃贯体,而是重重地撞在一张冰凉、坚韧而有弹性的网上。

两人的身躯撞在网上,立时再度弹起。

但就在他们的身子撞在网上的同时,上方响起了铁物轧轧之声。两人的身子刚刚弹起,立即又撞在了粗大的铁栅上,再度落下。

最初下坠时毫无遮拦,而弹起时却撞上了铁栅,可见是在他们的身子刚撞上那张不知以何物制成的网时,启动了机括,上方的铁栅及时弹出,正好挡住了顾浪子、南许许二人。

这一次下落撞在网上时,南许许立即及时用手扣住网眼,稳住身形,以免再一次弹起——当然,他也知道这一举止丝毫无法改变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已落入圈套,并被困于此!

等两人的身形完全稳下来之后,南许许赶紧问道:“顾兄弟,你伤在什么地方?”

“右臂……无妨。”顾浪子道。

南许许知道顾浪子本不是伤在要害处,但他担心在方才的跌撞中,那支箭又会对顾浪子造成新的伤痕。

随即顾浪子又道:“看样子,伏击我们的人其实并不想立即取我们性命,否则,‘迎接’我们的就不是这张网了。”

两人说话时,声音在“嗡嗡”回响不绝,就像是在井中说话。

“也不知他们看中的是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你这个酒鬼。”南许许道。

顾浪子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压低了声音道:“既然这个梅木是假的,那岂非……”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但意思却十分明了。

未等南许许开口,黑暗中已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真正的梅木姑娘当然已被老夫所控制。”

声音就在顾浪子、南许许两人的正上方!

赫然是灵使的声音!

忽然有火光亮起,黑暗退去了。南许许、顾浪子终于可以看清自己的处境。

此时他们正躺坐在一张泛着乌光的网上,此网不知以何物织成,网线如麦秆粗细,网的四周嵌入石壁中,下方凌空,透过网眼向下望,隐隐可见波光粼粼,不难推断,这下方的水与南许许、顾浪子进入木屋前曾经过的小河十有八九是相连的。

四周是平整的石壁,再往上看,灵使正站在横封于两人顶上两丈多高的铁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在灵使的身旁,有数人手持火把站着。

无疑,这是一个构造紧密的地下囚室!而这样的囚室显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筑成,它应当已存在了颇长的时间。

在这种情形下,被对方以居高临下的目光相望,南许许、顾浪子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灵使像是有意要彻底摧垮他们的尊严与自信,他道:“论武道修为,你们已败在本使手下;论智谋,你们同样是无法逃脱本使的运筹之中!本使只是暗使小计,就足以让你们自投罗网!”

顿了一顿,灵使继续道:“事实上早在本使推测顾浪子还活着的时候起,本使就已开始留意那座空墓,从而也借空墓为线索,找到了梅一笑的隐居地。梅一笑之妻,亦即顾浪子的胞姐母女二人的行踪早已在本使的掌握之中,但本使一直未惊动她们,一则因为梅一笑乃世所公认的侠者,不二法门没有必要惊扰他一家人;二来本使也担心打草惊蛇,让顾浪子你有所警觉。直到前些日子真正地确知你还活着,而与你一战又让你侥幸逃脱,本使才想到利用顾影母女诱擒你们,果然一举而成。

“顾浪子,本使宽宏大度,可以告诉你顾影并没有身患重疾,她们母女二人是在前去拜祭空墓的途中被本使将她们请去另一地方,你放心,本使不会为难她们。梅一笑曾救过你一命,你对梅一笑十分敬重,而且你与唯一的姐姐顾影自幼便十分融洽,所以当你听说她身患重疾时,你不可能置之不理——剩下的事,其过程不需多说,你们也应想象得到吧?”

顾浪子沉默了良久,方缓声道:“看来,你对顾某的性情倒了解不少。”

灵使淡淡一笑,道:“你莫忘了,我乃不二法门四使之中的灵使。察人心灵,有如洞烛,这对本使而言,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浪子道:“是吗?相信你之所以没有立即将我们除去,以绝你心头之患,定是你还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不过,你自诩能察人心灵,有如洞烛,不知可曾洞悉我们宁愿赌上两条性命,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灵使正色道:“若连这一点都不能看透,本使岂非枉称一个‘灵’字?本使相信你们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但同时本使却也相信有些人的性命,你们却不能不顾!”

顾浪子神色倏变!

他嘶声道:“你是说梅木母女?!哼,片刻前,你还声称决不会为难她们,此刻却已食言!枉你好歹也是有脸有面的人!”

顾浪子只恐灵使对顾影、梅木母女二人有所不利,故有意让灵使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而不便过于反复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