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静风给这十一人下达的命令是:以死求胜!
所以,虽然只有区区十一人,但其杀伤力却是极为惊人,片刻间,正门的防守已被撕开一道口子,更棘手的是吊桥缆绳已断,一时间再也无法升起吊桥!
更多的留义庄弟子自四面八方涌向正门,而传警的号角声亦在这时候响起。
留义庄外半里远处的一片土坡上。
都陵默然而立,他的神色如往昔一样冷峻。
都陵对他的部属了若指掌,他知道凭借冲入庄内的十一名好手,足以牵制正盟数十名对手。
在他的身后,二百名神风营弟子隐身于林木中,剑出鞘,弓上弦,如同两百只随时准备悍然扑向猎物的饿狼。
都陵以惊人的耐心在等待着——等待庄中高手的出现!尽管他心中十分明白,等待出击的时间越长,那十一名高手灭庄的可能性就越小,但他必须等!
这是牧野静风的命令!
风宫中人谁人不知都陵对牧野静风的命令一向是不打折扣地执行?
由留义庄内流动的灯火看来,庄中最初的极度混乱已过去,而这时,冲入庄内的十一名风宫高手已只剩下四人,为此,留义庄亦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都陵长长吸了口气,低声吐出一个字:
“杀!”
两百名风宫神风营弟子如同死亡之风,向留义庄狂卷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自庄内深处亦有一列人马疾冲而出,直取正门方向!
都陵神色微微一变,因为他已看出这一列人马虽只有十数人,但他们的身手显然在其他留义庄弟子之上。
当神风营的人向山庄正门飞速靠近之时,庄内杀出的这列人马已抢先抵达山庄正门,本已处于劣势的四名幸存神风营弟子转眼已被分割围杀贻尽。
几名留义庄弟子直扑吊桥下边的支点,人人手执利斧,斧刃飞扬,只听“咯咯”的断裂声响起,吊桥竟“轰”地一声,坠入河中,激起丈余水浪。
都陵不曾料到留义庄会有这一手,不由微微一怔。
但吊桥坠入水中,并不能使神风营的人止步,护庄河与护城河终不可同日而语,神风营弟子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水面虽有几丈宽,却只有齐腰深,根本无法阻拦神风营弟子的攻势,很快,已有人足点水中之人的头部冲到对岸,与留义庄弟子厮杀成一团。
都陵眉头却未舒展,他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心念未了,留义庄正门一侧的高墙上突然出现数十名手执松脂的人,他们甫一现身,立即将手中所执松脂向护庄河中掷去!
都陵神色大变!
松脂火头落到河面,“轰”地一声,江面上立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已进入河中的神风营弟子已有近百人,刹那间他们的身影已被熊熊烈焰吞没。
就在河面上烈焰腾空时,留义庄内所有的灯火齐齐灭了,顿时,河中的神风营弟子立即陷入敌暗我明之境,无数利箭从留义庄内向河中的神风营弟子射去!
神风营弟子终是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尚未入水的神风营弟子立即以弓箭还击,而河中的人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已醒过神来,纷纷沉入水底。
只是河水不深,劲射而至的利箭仍是有极大的杀伤力,很快,河面上已有二十余具尸体浮起,着火之后,便如同一个个在河面上漂浮的火堆,皮肉的焦腥味令人欲呕。
显然,卫倚石虽然年轻,却比都陵想象中更为高明,他以极为易燃的黑油从上游倒入护庄河中,成功地阻挡了神风营弟子的第一轮进攻,进攻者虽是神风营弟子,但现在看来,主动权仍在留义庄众人手中!
都陵的眉头越皱越紧,神风营弟子的伤亡并不是最让他不安之事,只要他一声令下,神风营弟子全线撤退,伤亡绝不会太过惨重,他所担忧的是应如何瓦解留义庄的这种防守。
他的目光扫过火河,苦思之间,忽地心中一亮。
心意已定,他再不犹豫,以惊世身法掠到河边,对几名神风营弟子吩咐了几句,听者连连点头,随即借着林木的掩护,向河的上游飞速而去。
都陵的目光投向了留义庄腹地,他已决定要亲自率领神风营弟子冲入庄中,像卫倚石这样的对手的确值得他亲自出手。
等候了一阵子,上游方向突然有火光闪现,都陵心中一喜,知道他的部属已经得手。原来,都陵想到既然易燃的黑油是自上游流淌而下,那么,只需将它在上游引燃,待黑油流到山庄正门外时,必已燃烧贻尽,构不成什么威胁。
果不出他所料,过了一阵子,河中火势不断向下游退去,而且越来越弱。
都陵一声长啸,身形拔地而起,凌空斗然折身,如扑食鹰隼般朝对岸射去。
一声铮鸣,左手剑已在都陵手中!
神风营弟子见火势已退,而他们的统领已亲自出手,立时士气如虹,奋勇向前。
与此同时,烟雨洲与留义庄正门及其它地方一样,全部陷入一片黑暗,卫倚石让诸派弟子尽可能地退守烟雨洲,外围的防守由留义庄弟子完成。在黑暗中,他们反而能将对地形熟悉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卫倚石立于烟雨洲的木桥上,在他的身后,是其妻喻七弦。
夫君担负起庄中大任不到一个月,就要面对如此严峻的考验,喻七弦心中除了对夫君的爱怜之外,更有强烈的责任感涌起,她要与夫君并肩作战,让他明白,无论局势有多么危险,她永远与他在一起共同面对!
在他们的身后,有杜绣然、穆小青、九苦师太,以及卫倚石的内弟喻幕,他们皆立于靠近烟雨洲那端的桥头上。
山庄正门方向忽杀声大震,金铁交鸣与间或响起的惨叫声交织一处,众人皆微微一震,立时明白若非对手全面攻入,绝不会有如此大的声势,此地与山庄正门虽有些距离,但惨烈的厮声杀却使每个人都能想象出那边的场面之残酷!
喻幕忽快步走到卫倚石身边,道:“姐夫,听说苦心大师交付与你一只锦囊,为何不拆开看一看其中究竟有什么计谋?”
卫倚石没有回首,他道:“苦心大师吩咐务必要在万分危机时拆阅。”
喻幕急切地道:“如今风宫已攻入庄中,难道这还不算万分危急之时?”
卫倚石缓声道:“再等一等吧,苦心大师德高望重,心系武林苍生,他这么布署,必定有其理由,此刻风宫虽攻入了山庄,但留义庄还能支撑一阵子!”
喻幕只觉一股抑愤之气无从发泄,他容忍再三,终是忍不住道:“苦心大师若真的有何计谋,又何必做得这么高深莫测?难道是对留义庄有什么不放心,才弄出个神神秘秘的锦囊?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一番布置给我们留义庄带来多大的灾难!牧野栖或杀或放,痛痛快快,又何必费这么多周折?我喻幕亦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伯父与我父亲创下的这番基业,若这样不明不白地断送,你我皆愧对先人!”
喻七弦喝止道:“阿幕,你怎可如此对姐夫说话?”
喻幕重重地哼了一声。
喻七弦转而又对卫倚石道:“卫哥,阿幕虽然出言冲动鲁莽,但也并非全无道理,也许苦心大师最初的计划是贴切可行的,但人算不如天算,此一时彼一时,大师他是否会料到幽求的出现?是否会料到真正的游前辈被挟制在牧野静风手中,而在此出现的游前辈有假?时易事异,若能应机而变,也未尝不可。”
卫倚石长吸了一口气,方道:“只要牧野静风未亲自出手,我们留义庄就不会那么容易被逼入绝境!”
“哈哈哈,卫庄主既出此言,那我牧野静风只能亲自出手了!”
声如惊雷,滚滚而至,其中隐含深不可测的内家真力,如意楼中隐蔽的留义庄弟子只觉胸沉气闷,功力稍弱者几乎站立不稳。
众皆骇然失色,齐齐向声音的传来之处望去!
只见如意楼对面岸上一座高楼之顶,有一人傲凌而立,白衣飘飘,渊亭岳峙,傲然万物的不世气概让人心生窒息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