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果然不出江林所料,马局有一件十分重要而机密的事情要江林去做。这是一个神秘的使命,因为是非典时期,他寸步不能离开,马局只好委托他亲自到省城跑一趟。临行前马局一再安排,此事微妙,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江林独自驾驶着马局的黑色PASST,身轻如燕,飞驰在宽广平坦的水泥高速公路上,车速放的比较快,耳边只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和轮胎擦在路面上的哧哧声。暮春的江淮大地,一片碧绿。出了临涡城,过氧乙酸的味道已经抛在身后,扑面而来的牡丹的花香,远远的望去,一片一片,在碧海里,粉色的浪花,朵朵泛起。时而红霞点点,那是早开的芍药,或是含苞待放的花蕾。泡桐的新叶淡绿,还没有舒展开来,加杂在簇拥着似想吐露花絮的花蕾之间,横空而过的桐枝,还未能成荫,阳光照射,疏落的洒在路面上,编织成梦似的画意。非典的阴云,驱不散蜜蜂的繁忙,那金色的小生命,漫空飞过,缠绕在花间,留恋于泡桐的花蕾上,衔来洋槐的芬芳,汇集牡丹和芍药的清香,饱沾桐花的流蜜......放蜂人头戴纱网,在收蜜,收获的喜悦飞上脸颊,驱走了非典的阴云。那花海里和蜜蜂一起忙碌的是皮肤黝黑的农民,手把锄头,正在给草药锄草......五一放假的时候,芍药就要盛开了,应该带孩子出来看看,看看这家乡独有的风光。
马局让他去完成的秘密任务是到省城去参加一个吊唁。一个女人,今年四十一二女人,省城一家知名企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昨天从六楼上跳下来,当场死亡。关于这个女人,江林约略知道一些传闻。她叫白衣蝶,原籍是临涡的。为人精明强干,是省城商贸界的知名人士,也是个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人物。人又出了名的标致,人送外号白蝴蝶。据说此人为人侠义,有大丈夫风范,做起事情来大刀阔斧,敢做敢为,不愧为一代巾帼。白蝴蝶不仅仅是个商界女流,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她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脚踏商界,神驰于政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些年来在临涡早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临涡是个小县城,难得出这样一个远近闻名的人物。98年临涡发生大面积的洪涝灾害,她一次个人捐款十万元,当然她后来也在临涡做了一笔大大的生意,据说县里几条新建大道和市中心大道的亮化工程就是她下属的公司承包的。
马局本来并不认识白蝴蝶,只是因为他妹妹和白蝴蝶是中学的同窗好友,在一起吃过两次饭。后来听说马局在竞争局长的位子时,他妹妹请她帮忙,找过她一次。她果然慨然应许,答应找汪副省长帮忙。那时候汪省长还是芍香市的市委书记。据说汪书记当时真的给县委领导打了招呼,一举战胜竞争的三个强手,其中就有现在的柳局。后来慢慢又有消息传来,说这白蝴蝶和汪副省长的关系非同寻常,两人早已是秋波暗送,来往已久了......
白蝴蝶怎么会突然跳楼身亡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重大的案情?为什么马局临来的时候一再的交代他,哑巴进庙门,要多磕头少说话?白蝴蝶的死和汪副省长的“双规”是不是有关联......我想肯定有......也许有......天知道,管他呢。我只不过是尽个人事而已,给个死人烧纸,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者说,我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还够不到省纪检部门注意的级别......
本来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沿途被非典检查站量了十来次体温,找到白蝴蝶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江林把车子在附近的停车场停下。不能直接的开车过去,这是马局特意吩咐的,要防止引起纪检部门的注意。江林走进一家颇具地方特色的小餐馆,在一张通风良好的小桌前坐下。餐馆面积不大,雅接素净,七八张小桌,有三五个人在吃饭。江林要了一菜一汤,一瓶饮料,独自喝着。其实他真想和浴红衣联系一下,如果能见她一面该有多好,毕竟都聊那么长时间的朋友了,俩人的感情那么好,真正的异性知己......但转念又一想,还是不要轻易去打扰她,她现在正心力憔悴,需要好好的静养,如果这时他突然出现,也许会发生一些本来不会发生的事情。再者,以前有过约定,永远都不见面。让她自己****伤口吧,这种事情谁都帮不了的,只能越帮越乱。。。下午必须把该办的事情办完,早早离开省城,毕竟这里是疫区,如果真的想见面,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他旁边的座位上这时候又来了三的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女的花枝招展,看上去有27、8岁。三个人要了酒菜,边吃边议论,江林隐约的听出,他们在谈论白蝴蝶的新闻。
“......那可惨呢,一个标致的美人儿,就这样‘叭咭’从六楼上摔下来,血肉模糊,成了一堆烂肉。。”
“本来还不是一堆烂肉?你们男人,不能看到一个长得漂亮点的女人,看见吗?美人儿都是什么东西?自己有男人,偏要做省长的情人,想想以前是何等的蜂狂蝶浪,走到大街上前呼后拥。让看见猪走就眼馋的人,也看看做情人的下场!”那女人有点愤愤然。
“哈哈,你想做捞不到吧?只好嫁给我了,哈哈。”
“听说白蝴蝶也不简单,纪检委也拿她没有办法,双规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撬开她的嘴,最后还是让她借上厕所之机,从窗户上跳下来了......”
“不知道她这一死,有多少人长出一口气。你想,该有多少线索,从她这里就消失了。那些受过她贿赂的省委大院的官员,该是多庆幸呀,昨天准睡了一个安稳觉。”
“哎,听说白蝴蝶家的四周现在还撒的有便衣呢,说不定,你从她门口过还能把你像录下来 ......”
“哈哈,放心,没有那么多人去的。原来车水马龙,现在可是门可罗雀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的人,变化的多快呀。听说这一个多月来已经很少有人去了。谁想在这个接骨眼儿上,拿头往钉子上碰呢?”
“你们这些男人,看到没有?一心想向上爬,看到下场没有?光看贼吃饭,别看贼挨打呀......”
这两男一女吃喝已过,结帐走了。江林这才领悟到马局临来时反复叮嘱的含义,马局真是高人一筹。江林在巷子角落里找到一家冥货店,买了花圈和冥钱。落款的时候,江林很费一番思考,不能写马局的名字,但是又不能什么都不写,最后只好落了“临涡 故人”的款,打个的士,按照门牌号,在花园别墅小区找到白蝴蝶家。这时候已经下午4点左右。
这是个幽雅的别墅式小院子。院子的门外稀疏的放着几花圈,从落款中可以看出有她的直系亲属的,有她所在单位的,和几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他没有来及看的清楚。门前和院子门口,撒落一地的鞭炮的纸皮,让你一看就知道这里有刚才死过的人,在此祭奠。
出来接应江林的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有点肥胖的身子,很艰难的跪下去,爬起来,脸上神情木然,挂着纵横的泪痕。江林一看便知,这一定是白蝴蝶的儿子。院子里并没有很多人,有两三个帮忙的,在收拾东西,递烟、倒茶水。江林怀着一种纷乱复杂的情感,在灵前对着白蝴蝶清秀俊俏的微微有点笑意的遗像,行了礼,退到一旁坐下。他凝神看着这个似笑非笑,略微带一丝嘲弄的微笑的女人,确实很漂亮,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足够折服人的威仪和妩媚的混合体。就是这个女人,曾经在省城叱咤风云,就是个女人,在临涡大地上,奉若神明,就是这个女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想更多,和管事的大总打个招呼,安排他和白蝴蝶的丈夫和儿子单独说几分种的话。江林很快被领进客厅西边的一间小会客室里。
白蝴蝶的丈夫是个英俊潇洒的中年人,神情木然,眼睛里流露出的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别的什么复杂的情感。他木然的和江林握了手,江林向他做了简单的介绍。从临涡老家来的,现在非典时期,马局不能擅自离开岗位,他妹妹,白总的老同学有病住院,特委派我代表马局和他妹妹,对白总的不幸辞世,深表哀悼。其他的事情无须多问,也不必多说,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白蝴蝶的丈夫代表全家和泉下的白衣蝶,对马局长兄妹,在他们危难的时候仍能伸出温暖的手,万分感激。江林大约在白蝴蝶家呆了有20分钟,把该说的话说透,也不让他孩子相送,在门口不远处栏了一辆的士,匆忙的离开了白家。他有意在市内的繁华大街上兜了几圈,又到百货大楼逛了几圈,确信没有人盯梢,才回到停车场,开着PASST飞上高速公路,直奔返回的方向开来。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烟雨已经不孩子哄睡觉了,独自一个人在批改作业。看到江林回来,一脸的不愉快,头也不扭过来,只是淡淡的说,“给你留的饭在锅里。”江林知道她不高兴,但是也不能给她亲热。现在是非典时期,虽然没有和什么人接触,毕竟他刚从疫区回来,要特别的注意。自己赶快跑到卫生间里把衣服脱掉泡上了,洗了澡,刷了牙,换了干净的衣服,才跑出来,抱住烟雨亲了一下算了道了个歉。烟雨才不领他这个情呢,这是男人惯用的把戏了。
江林看她还是在那里闷闷的不高兴,只好把去到省城吊唁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并一再的嘱咐,不准给任何人透露一丝的消息,否则我们就惨了。烟雨看江林说的这么严重,小脸都变了颜色,好一会才缓过来,抱怨他根本就不该去,搅到政治旋涡里去事小,感染上非典,那可要你的小命,要死要活的说落了他一顿,才端上热腾腾的饭菜来。看着他大口嚼咽,她才意识到男人真的是饿了,活该!她脸上露出笑容来。
吃过饭快十点了,江林电话向马局做了简单的汇报。马局说,你辛苦了,在家休息两天,周末值班我已经安排别人了,你好好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反映,有情况及时的给我说。江林说没有问题,非典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找上我的。你也多保重!??他这个多保重里有丰富的内容。
这时候江林才打了一个哈欠,爬上床。烟雨一头扎到了男人的怀抱里。这迷人的男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