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方有个拳头般大小的气孔,通过它可以看到夜晚和白昼。两天了,文玉书一直努力冲穴,感觉那死水般的内息,渐渐起了波澜,心里一阵欣喜。
那大汉频频望向文玉书坐立难安。文玉书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如同看着香喷喷的烤鸡,眼睛发光,口齿流涎。又因犹豫不决,强行忍着,以至情绪烦燥不已。
文玉书不由得有些害怕,五天没进食,他想必是饿得很,望着自己一身血肉,难免垂涎。暗地里加紧运功,妄图快些冲破穴道,自己可以舍去一条臂膀,却不能任他整个生吞下去。越急,内力越提不起,气急败坏下,还差了内息,险些走火入魔。
那大汉看他如此,认为他之前说那些话都是骗人的。说什么甘愿给自己食其肉,帮自己续命,都是冠冕堂皇的屁话。想到此,顿时火起,狠狠的骂道:“以为你与他人不同,却原来是一样的虚情假意,吃你又有何不可?”他一下就窜到文玉书身边,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就咬在文玉书的脖子上。文玉书虽然早有提防,却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脖子吃痛,一种本能驱使他扬手推开大汉。他功力被禁,招式仍在,大汉不妨竟被推开。
退后几步的他,更现怒容,本来就丑陋不堪,现在牙齿上染血,更像地狱里凶恶的吸血鬼。文玉书站起来急道:“前辈,你可以食我手臂,但望你留我一命,在下还有事情未完成,不能就这样死了。”
大汉冷哼道:“有事情你留着下辈子去做吧。”话音未落,鹰隼扑兔般扑过来,文玉书惊骇,欲用功,无奈身体里像没有水的枯井,一桶下去,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看他张大嘴巴凑近,只得利用轻功路数躲避。
大汉扑了几下,都没得手,更加恼火。本来看他功力全失,并未用力,没想到他凭着巧妙的招式,竟然躲了这么久,传到莫天尺耳朵里,更要说自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当下恼羞成怒,运用起内力,骨节嶙峋的两只大手,抓住文玉书的双肩,呲牙道:“你以为凭着那三脚猫的功夫就跑得了吗?”
文玉书被他箍的双肩都要粉碎了一般,也不由火起,给你吃你不吃,非要这样折磨人来吃,我堂堂空空门唯一传人,就这样被你当食物吃了,太有损师门颜面。一念至此,激发出少年人心性,凭着一股坚韧信念,强行运功冲穴,封住功力的力道竟然有所松动。
大汉见文玉书目中带有怒容,颇觉有趣。感应到他体内力量有复苏迹象,更来了兴趣,将文玉书甩起扔在一边,文玉书像条枕头轻飘飘的飞起,重重的摔在地上,浑身险些散架。只见大汉目光狡黠,又带着玩味,过来一脚踢在自己腰间,自己又跌了出去,还未喘过气来,又被一脚踢飞。文玉书咬紧牙关,一声不哼,利用他脚上传来的力道,一起撬禁锢功力的大石。
大汉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看到文玉书像球一样被自己踢来踢去,心里那个畅快,好像这个世界欠自己的,正在一点一滴的偿还。一脚接一脚,眼看文玉书口中鲜血直流,看到鲜红的血液,闻到浓重的血香,肚内一阵咕噜噜擂鼓般的叫,大声道:“差不多了,开饭。”脚上用力踢向文玉书的太阳穴,不忍心活生生吃掉他,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很让自己心悸。
他的大脚板触在文玉书头的那一刻,本来已经死了八分的文玉书突然清啸一声扭开身子,身子竟像鱼鹰一样窜起,双手环抱,将他的一条大腿抱个正着,大喝一声轮了起来,轮了三圈,随着一声呐喊,他便也像死鱼般被甩出去,撞在尖峭的石壁上,又啪跌在地上,后背扎的鲜血淋淋。文玉书傲然而立,望着大汉,缓缓道:“我要做的事情,比我的命都重要,肉你可以吃,命却是我的,谁也不可以动。”
大汉慢慢爬起来,眼睛了都发了光:“有意思,莫天尺的点穴手法独树一帜,你居然解得开。”
文玉书擦了一把嘴边的血:“这也不奇怪,他的内功心法,有很多一部分源于我空空门,只不过他用了一些阴邪手法,我一时不得其门而入,才被他制禁了这十几日。我与他同出一脉,只要细心研究,自然不难破解。“
大汉嘿嘿笑道:“莫天尺狂妄自大,没想到却低估了你。也难怪,连我不也着了你的道了吗?”他浑身的骨骼已咔咔作响,肌肉凸起如石头块样坚实。
文玉书见状暗暗发愁,他功夫必然高强,而自己穴道刚解,身体虚弱,加之被他踢的浑身每一根骨头都疼痛欲裂,如何以对?
文玉书急思计策,惶惶间苦无良策。此人在此关押太久,阴晴不定,性情怪癖,受的苦难太多,对人已失去信心。现在更加被激怒,自己今日恐怕真的会凶多吉少。正思虑间,大汉已大吼一声跳跃近前,文玉书欲躲,身子却像柱子一样钉在地上,还未做出反应,大汉野兽般把他扑倒在地,一口咬在脖子上,文玉书脖子一阵刺痛,感觉血液喷泉也似的向他口中涌去,身子被他压住,半分动弹不得,叫道:“前辈,我真的不能死,还有人需要我去救呢。我不是怕死,我真的不能死。”大汉停了一下,继而又狠狠的咬住。文玉书开始眩晕,身子也轻飘飘如同飞起来,眼前出现了孤苦无依的师父,正在痛惜的望着自己,他清晰的看见两行泪从他老人家苍老的脸颊上滚落,文玉书心如刀绞,大喝一声,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石牢都在微微震动,那大汉更是叫了一声飞出去。文玉书已经飞身跃起,伸指点他穴道。大汉身体贴着地皮滑了开去,硕大的身子竟像纸片一样飘起来,文玉书掌风如雷,大汉随着掌风飘动,直如鬼魅一般。
只一盏茶时间,文玉书呼吸已急促,汗水将衣衫湿透,出招越来越无力。大汉哼道:“这就没力气了,接下来看我的了。”文玉书身体一直未恢复,强行冲穴大耗精力,又加之两天水米未进,这番咬牙强攻下来,自身就如同油灯燃尽一样,眼前模糊,只见一黑影在晃动。突然身子又被高高举起,扔出去。文玉书心急,手乱抓,竟抓住大汉一把头发,二人一起倒在地上,大汉压在文玉书身上,文玉书气血翻涌,喉头发甜,一口血喷了出来,喷了大汉一脖子。
大汉叫了一声挣扎站起,却又仰脸躺在文玉书身上,原来头发还被文玉书死死的抓在手里,他大叫道:“笑兔崽子,你抓着老子头发干甚,快松开。”
文玉书见他动弹不得,心中大喜,怎么能轻易松开,双腿夹住他双腿,又将另一只手也伸上去牢牢抓住他头发,再也不松开了。大汉大喊大叫:“你小贼玩赖,哪有这样打架的,只抓住人家头发不放,算什么英雄好汉。”
文玉书喘气道:“前辈喜欢吃英雄好汉,幸亏玉书不是。”
大汉不气反笑:“看不出你一脸的忠厚相貌,竟也是个泼皮。好了,你松开,老子不吃你就是。”
文玉书淡淡道:“前辈在这里呆久了,不相信任何人,我刚刚和前辈学了这毛病。”
大汉气道:“你当老子奈何不了你是吗?我这就将你的手指拗断,看你还怎么抓。”文玉书将手在他的头发里缠了几道,他头发多年不洗,又湿又粘,又乱又臭,手在里面裹起来,任他再着急,也抓不到文玉书的手指了。大汉气的哇哇大叫,又无可奈何,本来几天没进食,又折腾了这么久,眼前也是金星乱冒。
两人一会就都没了力气。偌大的石牢内,就听见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大汉道:“你打算把老子抓死不成?”
文玉书叹道:“若我真出不去了,我会放开前辈的。”
大汉道:“原来你还心存幻想,以为可以出去。”
文玉书道:“我总觉得我能出去。”
大汉笑了:“我当年进来时,也以为能出去,还不是待在这里十八年。”
文玉书:“前辈进来十八年啦?可是您从来没有放弃,你受了这么多苦,一直坚持活着,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出去吗?”
大汉身体明显的颤抖了,半响叹道:“出去?我现在都不知道出去干什么?谁还能记得我?如今这副样子,谁会把我当人吗?”
文玉书顿起怜悯之心:“前辈,亲人是不会忘记您的,不管您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多少年,他们一定会记得您的。”
大汉的语气更是落寞:“亲人?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提醒我想起他们,我几乎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啦,他们还会等我回去吗?”
文玉书柔声道:“一定会的,没有人会遗忘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