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盗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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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遗迹

虽做了最坏的想象,却还是没有想到会惨烈到这种程度,已经完全被夷为平地,残垣断壁,碎瓦焦土,把那曾经的美好破坏到无以复加。

文玉书站在如魔幻般倾覆的破败前,缓缓跪下,捧起一把带着烈火炙烤过尚带余温的焦土,捂在胸口,把头深深的埋进去,双肩剧烈的抖动。

那一晚,刀光剑影,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一个个熟悉的人影被砍翻在地,这里成了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文玉书头疼欲裂,眼前发黑,捂住胸口,一股腥咸自口中涌出,摇晃着摔倒。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推他,叫着:“小哥,你醒醒,小哥。。。。”强睁开双眼,几张陌生的脸正焦急的盯着自己。他们见文玉书醒了,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扶着他坐起问道:“小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睡觉?”扫视了一眼四周,大不以为然。

“我也不知怎地,竟睡着了。”见还有十几人在不远处忙碌,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一个脸圆圆的中年人道:“我们在挖宝。”

文玉书一愣:“挖什么宝?”

那人道:“小哥是外乡人吧?可能不知,这山庄遭难前,珠宝推挤如山,富可敌国。我们是这附近的村民,寻思过来看看,能不能挖到些值钱的东西。”

文玉书凄然:“你们去忙吧,我在这休息一下。”几人见他没什么事,才拿起锄头就近挖掘起来。

文玉书望着他们,真个酸楚难当:“你生前喜欢静,最厌恶被人打扰。现在你尸骨未寒,这些人便来叨扰你的亡魂,你一定不高兴吧?可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我该怎么做呢?”这一踌躇就是两天。大家也习惯了这个怪人杵在那,好像他本就是从废墟上长出来的,不动不语,不吃不喝,有的胆小的甚至怀疑,他是废墟里出来的鬼。那圆脸的中年人实在看着不忍心,也许只有他注意到,这个怪人眼睛里的痛苦,已泛滥成灾,看着都叫人心酸。每天会拿些水和干粮过来,默默的放下,哪怕他从没有动过。

“哇,好漂亮的衣服啊!”赞叹、欢呼、艳羡声混在一起,惊动了魂魄似以离体的文玉书。他抬眼望过去,那几个人围在一起,熙熙攘攘。文玉书走过去,见一人手里抱着一个红皮包裹,包裹打开,坦露着一件叠的四四方方的白袍,纽扣全是拇指般大的珍珠,珠光闪烁。文玉书一把夺过去,手抖的几乎抱不稳小小的包裹。

那人见包裹突然被抢走,叫着来夺:“你居然是个强盗,自己不动手,却来抢现成的,给我。”他撸起袖子,决定用暴力来捍卫自己的劳动成果。可他看起来威猛的拳头捶在文玉书身上,自己却摔出去三米有余。哼哼唧唧的大呼:“鬼啊!”

文玉书睹物思人,极力控制的悲痛情绪又瞬间爆裂。抱着包裹,看着压在上面的那具焦炭般的尸体,双腿跪地,怆然道:“是你吗?”他伤心难过,却畏惧的不敢触摸那具焦尸,他根本无法将其和那个清丽脱俗、身材高挑。肤如凝脂,一袭白衣,翩翩如仙子临凡的林清芙联系到一起。

“若不是你,谁会到死都护着一件衣服?”对着这具尸体,文玉书的确没有撕心裂肺般的感觉:他茫然的望着一塌糊涂的废地:“你在哪里呢?”他索性坐在那尸体旁,不管是不是,多少总是一份慰寄:“清清,你一定怪我是不?怪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我本以为,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守,未曾想,你走的如此匆忙。”他仰头向天,满脸泪水:“天道无情,你亦无情。”所有人都看着奇怪的年轻人。

紧紧的抱着衣服,林清芙笑容浮现在眼前:“这些宝物都是传说中兼具辟邪功效的灵物,而珍珠可以起到解暑作用,你夏天穿着,会清凉去热。”话犹在耳,却阴阳两隔。衣物还在,可那温婉的璧人以永远消失,思之念之,怎能不令他肝肠寸断,抬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清清------”扑通栽倒在地上。

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回圆脸的家,细心照顾。现在也已猜出,他和这庄中必有联系,看他失心疯的情形,还很亲厚。

几天里,文玉书都没有起床,病痛加心痛彻底把他打垮了,伤口感染,高烧不退。迷迷糊糊,胡言乱语,把圆脸一家人折腾的日夜不敢离开他床榻。求医问药,精心照料,好不容易才看着他的眼神有了些光彩,才算放下那棵悬着的心。

外面这几天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不方便挖宝,乡民就三三两两的过来看看文玉书,有的拿点肉,有的拿点鱼,还有的把老母鸡刚下的蛋送过来,虽不认识,也都真诚的期盼文玉书快些康复。

几日后,文玉书在淳朴的乡民的热情感召下,振作起精神,运气疗伤,外伤好治,心病难医。心泡在苦海里,怏怏的提不起活下去的意志。直到他听乡民议论,不好再去挖宝了,这几天地下的尸体许是腐烂,味道冲鼻,闻之令人作呕。文玉书闻言骇然失色,自己只顾伤心,却忘了让她们入土为安。忙收起伤痛,运功疗伤,他从小修习的是纯正的内家气功,若不是因为绝望,自暴自弃,怎能病到这步田地。此时他摒除杂念,调息真气运转走过三十六周天,气行血畅,不到半日,气色明显好了很多。他对圆脸人道:“石头哥,你去叫村里的哥哥伯伯们,都在那边庄上去,我有话要说。”

这个叫石头的大哥看着他一脸惊诧,他昨天还躺床上病的半死不活,这才半日的功夫,就生龙活虎,用的什么方法啊?虽然一肚子狐疑,还是应了声去通知大家。

村里人听说,怪人竟然康复了,还召集大家有事宣布,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聚在海花山庄。文玉书快步而来,见黑压压的人群攒动,对石头哥点头赞许,高声道:“各位哥哥伯伯,想必大家也已猜出我与此间人等有关系,不瞒大家,这里的人乃我至亲,血肉相连,遭此横祸,令我痛不欲生。”

他赶快压下去奔涌上来的哀苦,道:“不管这里是遭遇了天灾,还是人祸,当务之急,是让亡者入土为安,免得他们遭此大不幸后,还要暴尸在风雨之中。”虽然他的声音已颤抖,却仍能继续道:“我知道各位哥哥伯伯辛苦,但恳请各位能助我,让他们的亡灵早日得到安息,我定会重重酬谢”早有人喊道:“红小哥,你不用客气,我们帮你就是。”“是啊,庄上繁盛时,庄中也会时常照顾我们这些乡下人,如今他们发生了这等事情,也理应回报一二。”

文玉书感激涕零:“好,我再次谢过大家,如此,大家闪开一些,我动力掀开砖头瓦砾,你等见到有人------就,帮忙掩埋了吧。”

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都依言向后退了几步。只见这红怨天双臂横胸,顺胸前绕一圈,双臂画圆,不一刻身遭竟泛起层层光晕,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文玉书喝一声,双手成掌状,携着一股巨大的气流推出去。瞬间,残瓦焦木稀里哗啦跟中了魔法般飞到一边空地上去了。大家简直看傻了,个个瞠目结舌,动弹不得。只听文玉书道:“好了,可以了。”大家缓过神来,看见他竟清理出一片空地来,露出了几局不成形的尸体,还有一些器皿也暴露在眼前。大家也没有时间询问,文玉书使用了什么法术,都赶紧跟着掩埋尸体。器皿一应之物也拾起放在一边。文玉书耗用真气,搜寻逝者,虽累,却事半功倍,仅用一天半,偌大的山庄就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共埋葬了五十三具尸体,经过大火的肆虐,尸体早已经成碳状,无法辨认了。海花山庄一共三十二人,那多出来的定是仇人,一并掩埋。别说辨认不出来,就算可以,人死为大,文玉书也不会把仇恨发泄在一具尸体上。

鼎盛时期,达官显贵争相拜访,门庭若市。与皇亲国戚过从甚密,荣耀华盖九州的海花山庄,短短的一夜之间,便结束了长达一百多年的繁华盛景。如今成了满目疮痍,坟墓林立的乱葬岗,怎能不令人唏嘘,感叹世事无常。

这里曾是文玉书温暖的家,这里有他初为人夫的甜蜜幸福。这里是他憧憬美好未来的暖巢。因为有这里,他经历再多风雨都毫不畏惧。可就是那一夜,他失去了一切。他像坚实的门柱一样,伫立了两天,谁能看出,他的心以千疮百孔。

那边在空地上寻宝的人跑过来对文玉书道:“红小哥,你看看这是什么?”这几天,除了掩埋尸体外,这些村民收获也不少,银器,金银首饰捡了一堆,但若是见到稀奇古怪的物事都自觉拿来给文玉书看。谁都知道,这是人为的杀戮,希望也能从物品中寻到蛛丝马迹,有助于红小哥报仇。

文玉书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件东西,眉头不由得一皱,忙接过来仔细观看。只见此物乃一令牌,似铁非铁,似金非金,黑黝黝,沉甸甸,吹口气,嗡嗡声良久不觉。擦干净表面的尘土,一面刻着狰狞的狮子头,张嘴暴目,呼之欲出。背面却是一个诡异的‘杀’字。文玉书握紧拳头,这件东西可以指引自己去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忙对众人道:“仔细些看着,还有没有这类物品。”自己也过去需找。可两天来,再无所获。对方做事小心谨慎,除了这东西水火不侵,其余的一切均化为灰烬。

这令牌是文玉书振作的动力,悲伤换不回爱妻,接下来,就是寻出凶手,讨回公道。众人送文玉书离开,他只带走了那件衣服和令牌。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乡民都明显的感觉到了,毁了山庄的人,恶梦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