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马向川叫起来,说既然书被可可拿回来了,我们中午就回学校。可可昨晚心情不好,走之前再去看看她。我收拾好包包,下楼,站在天井往楼上看时,父亲就站在二楼围栏旁往下看。
这久违的四目相视,我知道他的在乎,却不知道他能不能懂我心中的愧疚。
莫名的一阵心酸,好好的一家人,变成如今这样。在五月微凉的晨风吹过的天井里,我们彼此矗立良久,漫长的对视与等待之后,有话,终究谁也没能说出口。我们生命里的倔傲,曾经的如今的今后的在这一刻全都累积起来,即使血浓情深的爱在我们心间卷起白色碎浪,汹涌而来,却终究转开脸垂下眼睑,迈出步子走向各自的明天。
到罗可洛家时,很奇怪的大门没有开,姑姑向来早起,怎么会这么大早上了还不开门?叫了半天,姑姑来开门了,脸上带着忧愁的样子,我还不及问起,姑姑便先带着哭腔说了:“你们两个是可可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你们最知心了,我现在求你们去劝劝可可吧,她一定要去塔岗旧址,说是要下湖里去救修薄夏,那孩子早就死了,骨灰都带回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可救的。”说着又哭起来。
我们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往屋里走,听她说起来,昨晚隔壁从未现过身的怪人来到家里,说自己叫白长秋。可可与他早已相识,他说什么可可都信了,他说修薄夏是被邦普德?罗?雅拉的怨灵奴役了,只要去救他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么多年了他都从未说起过这件事,昨晚突然潜进来,是想抓走可可却被大家拦下来了,才说出来这些事,姑姑说怕他胡说八道更或是另有所谋,所以一定要我们劝劝可可,千万不要让可可去旧址。
奇怪的是当我听到这些都觉得很惊讶也感到非常担心,马向川却沉默着,面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焦虑。
也许,我懂的他的焦虑吧。谁让我们从来都在一起没有秘密呢?即使有,也那么透明。
当我们到天台小花园的时候,大家都在,坐的坐站的站,但无一不是脸上挂着惊讶,他们惊讶的是坐在花园椅子上的陌生男子说的话,显然我们的到来打断了他。
他的一张本不是很老的脸上,却有着不同常人的沧桑,以往我总觉得不经岁月的沧桑都太肤浅,看到他的脸,我想大概以往是我错了。
马向川在门边停住脚,我跑到可可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可可先把食指挡在唇上,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她那漂亮的眸中所有急切、疑惑、期盼一一落在我眼里,她好像又快乐起来了,脸上终于有了一种青春飞扬的光彩,有着曾经不管不顾往前冲的勇气,就好像,好像,好像在修薄夏身旁时一样。
即使这个男子讲的一切不过还是没被印证的猜测或是阴谋陷阱,她的那一点点企望,就已带着她的一切到了修薄夏所在的地方。
我只能,没有一点点坏心机的望她快乐,毕竟她比我喜欢得还要辛苦,思念得更加急切。那些还没有组成一句话的词语烟消云散,我默默望着她微微笑,她脸上立即起了一层红晕,好像是去见他而不是,面对生死未卜的营救。
“你继续说吧白叔叔。”她急切的催促着,男子又说起来,声音沙哑得像是腐坏百年的破铁。
“我这么猜测,还得要从三百多年前说起。”
原来三百多年前,这个白长秋的爹是当官的,职位还不小,官拜户部三品左侍郎,而他自己因为家里有钱有势,是个浪荡公子哥。游手好闲,生平只爱游山玩水。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朝改朝换代李自成推翻了明朝当了家,他爹又是个忠臣,是个宁死不屈的主儿,于是他爹死后只好全家跑路了。
听人常说蜀道难,因此一路南下往西去蜀中,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塔岗,受到塔岗人接纳,他们便住了下来。
时间久了,白长秋与塔岗下一任岗主邦普德?罗?雅拉暗生情愫,并且在岗主委托他修建别院也就是现在的塔岗时,与雅拉媾和。
不巧的是,被雅拉的未婚夫晴轮?马?尤助原碰到了,他提出要跟白长秋决斗。论武功白长秋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并且雅拉一再要他保证不使用巫术,白长秋便欣然答应了。
两人斗得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明显占下风的尤助原还是用了巫术,无奈他的巫术太弱,而雅拉的法术又太强大,为保护白长秋,雅拉用雷击了他一下,然后他就死翘翘了。
这件事被塔岗人知道了,岗主只好要杀了白长秋,囚禁雅拉。雅拉法术很厉害,邦普德家的她的各个姊妹兄弟都不能把她怎样,最后岗主发话,只要雅拉束手就擒,就放了白长秋。
雅拉深知一己之力只能拼个鱼死网破,对象又是自己家人,实在不忍,于是就同意了。
她被带到白塔锁起来,塔内都是邦普德?罗?家死去的先祖的尸身和魂灵,夜里来幽暗恐怖,风吹来还会有巨大的可怕的回响。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生下了白长秋的女儿。
毕竟也是邦普德?罗家的孩子,特别是在这个家族中的几个姊妹在一场对外抗争中死了三个,还有个儿子残废了,岗主之位后继无人,就将那婴儿接了出来,放在家族中喂养。
老岗主日渐感到身体衰弱自知大限快到,等不了这孩子长大成人了,就想要雅拉出来接任自己的位置。
但雅拉早已无心于此,几年的囚禁让她看透很多,决绝的拒绝了岗主,说自己只想要带着孩子跟白长秋离开,若是岗主还有生身母亲的一丝怜悯的话,就答应她这个要求。
岗主想,来个狠计绝了她的念想,她也许就答应了。于是把当年囚禁在另一个地方的白长秋放出来,威胁他说他早已与另一个女子结为夫妻,让雅拉不要再等了,而且他们的女儿早在三个多月便夭折了。
要是不按她说的做,白长秋的一家老小,包括女儿,都得死,而且说完就送他离开,雅拉被放出来,继承岗主之位。
白长秋不知是计,心想对雅拉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同意了。
“当我说完我从今后要带着我的妻子去远游,再不回来,她发疯般的嘶叫,把当年我送给她的一对碧玉耳环生生从耳朵上拽下来扔到我面前,满脸血肉模糊的对我说‘我要诅咒你!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们!我要、、、’我没有听完就转身走了,看着她的样子我其实痛苦得不能自止,我怕走得慢一点点就会让她看见我的眼泪。”
他脸上的表情痛苦扭曲得似乎这件事才刚刚发生一般,罗可洛上前去将他的手抓住,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若是这样也可使他好受一些,我倒也愿意去帮帮他。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沉默良久,终于又缓缓开口。
“岗主的计谋并没有成功,反而让塔岗毁于一旦。当我走到来时的那座山顶时,回头看见大雨滂沱的夜色中依旧清白干净的塔岗,一声震天巨响中,最高的西面的山体滑坡,将整南面的出口堵住,小溪异常的涨得非常迅速,很快就有人惊叫着逃窜,我明白她诅咒了什么,但还是被惊到了,毕竟这是她所热爱的地方,想到她曾经那么善良,我有些难以置信。呆呆立了会,想要回塔岗,就在我意念一动的瞬间,水位突然涨得很高,将几乎所有的房屋淹没,除了高高耸立的白塔。
我到达水面时,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只听见岸边有人在惊叫,我知道还是有人活下来的,我跳进水里,想往下沉,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浮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我变了模样。”
他站起来,脱掉衣服,本该是皮肉的地方,却是稻草,他摘下脸上的面具,拿掉头上的帽子,站起身来,在我们面前的,完全是一个稻草人。大家都倒抽了口冷气,为他这副奇怪骇人的模样。
“那你现在说出来有什么意图!你这个怪物!”马向川冲上去抓住他,“可可不要相信他!”
罗可洛上前推开他,护在白长秋面前,说:“川,你让白叔叔把话说完!他说可以救薄夏的,一定可以的!”
“我现在才说出来,是因为昨天可可给我的书,其中一本是雅拉写的,我不知她已将灵之术发挥到如此高的境界,雅拉的灵魂一定还在白塔中,我想,如果借着她的灵魂到她梦中解开她的心结,或许、、、”
“那也只是或许,或许怎样?或许就解开了你身上的诅咒,最多还能解开塔岗的诅咒,并不代表救得回修薄夏!”马向川恶声道。
“你们或许不知道,所有进到水里的人,都会被水里的雅拉的鬼手拖走灵魂,那是那一晚我掉进水中亲眼看见,亲身体验到的,所以解开她的心结也许就救得出修薄夏,也可以解开一切谜团。”
“那么你没有灵魂?所以不能在你身上施展灵之术咯。”林川问道,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
白长秋脸上露出一丝憾然,沙哑道:“我想等可可练完灵之术,就可以进白塔了。现在练灵之术,对可可来说是一项重罪,我不想要你们知道,所以昨夜才偷偷潜进来的。我是在那时丢了灵魂,却得到了长久的生。”
“哈,我倒有个法子让可乐不用受罚,又可以去白塔救那个什么小修的。”凌湘乔说完,看向一旁的林川,林川自然懂她的话,四目相视眉目传情眉来眼去的对看了半天,我实在受不了他们两个的样子,从他们中间走过去,站到白长秋面前,指着林川说:“这个人就会灵之术,我们直接进去找到雅拉的灵魂就可以开始了吧。”
白长秋惊奇的望向林川,我忽然发现,他的眼睛是碧绿的,带着岁月沉积下来的浑浊。他喃喃道:“他并不是邦普德?罗家的人,怎么会学得会这门秘术?”
“他偷学的,偷偷拿走了雅拉的书。”罗可洛接道:“还害我们费了老大功夫把这书找回来。”
林川忙停止了和凌湘乔的对视,辩解道:“我那不是偷啊,我只是借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以不分享呢?你这个人就是没有分享意识,再说了,就算我是偷学的,这个时候不是正好帮上忙了吗?你看你要从头学,就有那个禀异天赋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罗可洛无言以对,只好偏过头去看梁晨,一直都对此事没发表任何意见和看法仿佛在世外游神的梁晨却突然对罗可洛会心的一笑,罗可洛立刻红了脸。
我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嗯,不能不说这个梁晨真他妈帅呀,啊不对,在这么紧张的时刻,我怎么可以犯花痴、、、
“我不是说这个,普通常人怎么可能练得了灵之术,除非只有、、、才可以掌控得了。”白长秋意味深长的看向林川,林川不羁的一笑,答道:“白先生好眼力。
这一问一答,到让我们感觉到这个林川似乎大有来头,都好奇的偏头去看林川,这时梁晨突然打断了我们集体的注视,问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动身去白塔么?”林川附和道好啊好啊,然后跟在梁晨身后往楼下走,自然得像是天生就有那么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