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古希腊,奥林匹斯)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看着她,多少年了,这是第几次了呢?
“对不起……”她依旧是这么说。
“阿佛洛狄忒,会有来生吧?”他叹了口气。
来生……吗?
正文:
“妈妈……”氤氲的空气中,柔和又略带不甘的声音回荡着,有一丝凄婉悲怆。
颓圮的木屋里,摆着几件简陋的家具。窄小的床边,跪着一个金发的少女,幽暗的屋子里,模糊不清……
少女的泪水沾花了破旧的床单。
重要的人离去,让她近乎崩溃,思想完全不再受自己主观控制,她哀嚎后俯身趴在床边,泪痕已经凝结,有着漂亮的蓝色瞳仁的眼睛轻轻地合上。
妈妈,如果可以,让我随你以前去吧……
“你爱的人都离开你了?”一句话打破了凝固已久的沉静,少女缓缓抬头,擦拭了一下眼角。昏暗的视线中,一个女子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可以让你再见到父母。”
少女盯着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愣住了,如果是真的…多想是真的……但她又很快回过神来,打破了虚无缥缈的遐想,她淡淡地回答:“死了不可以复生,我不可能见到他们,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那女子贴近少女,轻轻的说:“我可以帮你见到他们,但是有代价!说话算话,如果做不到,我可以不要你付出代价。”
多么甜美的骗局!可是会是真的吗?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接着那种迷离的目光消散了:“无论什么代价,至少,我不想一个人孤苦无依!”她十分坚定。
“那如果生命呢?”女子笑了笑。
“如果是真的,那你就拿去吧,只要让我见到父母......”人在绝望时最喜欢做傻事,有什么开不起的玩笑呢?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波澜:“呵呵呵!小姑娘,你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你会后悔的!”她微微皱眉,并没有笑意,似乎掺杂着复杂的情感。
“......”少女没有说话,她无法回答,后不后悔,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女人顿了顿,她继续说:“其实你还是有一线生机,你给我好好在那个世界生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轻易死去。”女人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谢谢,但是一切已经无所谓了。”少女报以微笑。
笑容,只是掩饰内心无助的表象……
那女人触摸少女的脸颊,在一片黑暗之中,少女睡着了......
她仿佛穿越过历史的长河,周围的一切气息,都变得熟悉又陌生......
世界是那样的宁静,却是漆黑一遍。
“啦啦啦,啦啦啦,月光穿林间,泉水叮咚......”
这声音,是谁在唱歌?好轻柔的声音......
雪白的天花板,华丽的水晶吊灯......我在哪?
少女从梦中惊醒,迷茫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殿下,您醒了?”是那轻柔的声音在说话,但是,谁又是殿下呢?
“殿下,请让我为您更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身女仆打扮,她走近床边,将床上初醒的少女扶了起来,“来更衣吧,殿下。”
少女直发愣,是自己吗?什么时候成了所谓的殿下了?
不是说好了让自己见到父母吗?
她不求荣华富贵的生活,但父母,是她最重要的依靠……
“那个,可以让我自己来换衣服吗?我不太习惯别人帮我换......”
女子顺从的递给少女一条长长的米色束腰礼裙,精致而柔软。
“不,殿下,请您先穿上裙撑!”那女子,应该是家中的侍女,她急忙走了回来,提起裙撑向少女走去,“殿下,您站好,让我来为您换。”
“啊,那个,你叫什么?”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身份,哎!随便编个理由来套出这些人的名字吧,不然,未免让这个世界的人认为我很奇怪......少女心想。
“哈哈,殿下连我的名字都忘了?那还记得您的父亲卡撒特伯爵与您的母亲安洁拉夫人吗?”侍女边换衣服边笑着说。
“当然记得!不过你以后不要再直呼其名了哦!”少女的脸上没有笑意,失去了母亲,如今似乎上当受骗了,根本没有如愿以偿的见到父母……但这是她成功套到的前两个人名,也是很关键的两个!
“好了!殿下,和我一起去餐厅吧!伯爵和夫人在等着呢!”
沉重的礼裙,穿在身上实在是不习惯,盘旋而下的楼梯,高跟鞋在上面哒哒地踏响。
终于到了一楼,格外宽敞的大厅,偌大的窗子,风从外面拂来,金色的帘子随风摆动,帘子上的金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她随着女仆向右拐,向前走,走着走着,来到一扇精致的雕花大门前,门栏上的天使与橄榄叶,璀璨如星辰一般,门的那头,便是这座大宅的餐厅......
又宽又长的餐桌,桌子的尽头,那模糊的气息中隐约透露出熟悉感,少女定睛望着那个近五十的中年男子,他正朝着少女微笑。
少女揉了揉眼睛,在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她分明的听见那中年男子在叫她,声音厚实而温柔:“洛伊......”男人顿了顿,“我的女儿,再见到你好起来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洛伊......没错!少女清晰的听见男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洛伊·辛尔维亚·门德烈,那个被人遗忘已久的名字在耳边激荡,卷起她心中翻滚的浪花!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光滑的脸颊滑下来。她推开椅子,奔向那个男人,嘴里的唾沫被一口一口咽下去,她终于来到他面前,她欣喜而又激动地扑进中年男子的怀里:“父亲......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泪水凝珠,砸在卡撒特伯爵的外套上。他温柔地摩挲着女儿金色的长卷发……
“傻孩子,是太想你父亲了吗?”一旁的女人温和地望着洛伊,女人的手也抚上洛伊的头发。
一抬头,这一切如此的不现实,但就在眼前,谁又敢不去相信?
“母......亲!太好了!太好了!”洛伊红着眼,抱紧身边的女人,“妈妈......你还在!太好了!你还在,你没有离开我!”
“傻孩子,你都在说什么啊!睡久了都说起胡话来了!”女人也搂住洛伊,温柔的目光,如水面一般平静。
一瞬间,从绝望到看见希望,洛伊的心情好了不少,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母亲,曾都只是她孩童时期的依靠......
三年前,父亲走出村子,踏上了凯丽号的甲板,父亲在临走前对小洛伊和妻子说:“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就有钱了,村里人的生活也会好一些!”他拥抱了小洛伊和他的妻子并亲吻了她们便离开了,留下的,只是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高大背影。那一天,洛伊感觉母亲抱着自己哭了好久好久......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啊?”小洛伊问。
“你还小,”母亲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不懂......”
洛伊并不知道,这会是父亲给她和母亲的最后一个拥抱,最后一个吻......
几个月后,村里有人在大肆宣扬洛伊父亲遭遇海难的消息,村中没有人顾及洛伊母亲的感受,他们还常常不怀好意地讽刺她,说她男人不要她了,看她怎么生活......
洛伊感受得到母亲的悲伤,她常常在夜里被母亲的哭声惊醒,她常常看到母亲的泪水遗落在屋外的小路上,她常常看到母亲一个人对着窗子发呆,她常常......
“妈妈,我们搬出渔村吧!”有一天,洛伊突然对母亲说。
“洛伊,你为什么突然想搬走?”母亲平和的问她。
“妈妈您的心情一直很糟糕,我想我们可以换个环境生活,”洛伊在一瞬间长大了好多,“爸爸一直待村里人那么好,他一心想做生意让村中脱贫,可他离去后,却没有一个人同情过!”
“世态炎凉,谁又有心去顾着别人,巴不得踩着别人上去,洛伊,你还小,不用知道那么多事事非非!”母亲叹了口气,“好吧,你去收拾一下,天一亮我们就走!”
第二天,洛伊和母亲早早上路了,她们走了三个多小时,乘了一个多小时的马车,又乘了半个多小时的船,终于在夕阳下山之前到了一座名为坦尔斯坦福的小镇,小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空气格外清新,洛伊想,母亲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坦尔斯坦福已有比较悠久的历史了,里面许多建筑的根源可以追溯到中世纪以前,热情好客的镇上人安排洛伊和母亲一起住进了芙洛拉夫人的面包房,正好洛伊和母亲也可以帮芙洛拉夫人打理一下面包房。
这段时间,除了帮忙,洛伊最常干的事就是阅读书籍,镇长的书房里有许多书籍,他很欢迎洛伊去借阅。通过这些书,她了解了政治历史,天文地理,以及文学方面的相关知识,父亲海难后,就很少接触新知了,但洛伊始终对知识怀有一种热爱,她感谢镇上的所有居民……
光阴如同白驹过隙,转瞬,两年时光便悄然流逝……
母亲不知是怎么了,从头到脚开始僵硬起来,走路,干活越来越费劲,也不知何时起,基本上是躺在床上了,若要下来都是万分困难。她不知是染上了什么病,但洛伊一定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她唯一的亲人!
洛伊到处寻医问药,以至于里里外外几个镇子的医生都认识她了。她苦心为母亲治病,到后来,手头的钱已经寥寥无几……
有一天,母亲突然对洛伊说:“我快不行了,但我好想回以前的家看看…说不定…说不定你父亲他,他没有离开我们,他又回来了呢?”两年啊两年,即使他回来了又是否会像母亲这样天天心心念念着呢?说不定以为母女二人已离开……
但是,毕竟是母亲内心的寄托,若是父亲真的没事,那该多好,即便是欺骗自己也愿意吗?“好吧”洛伊沉重地望向母亲,“我们天一亮就出发吧,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她转身,离开,背影在不知不觉中已渐渐成熟……
这一路,洛伊将她剩下的钱都作为路费了。
又是傍晚,洛伊和母亲回到了临海的小渔村,他们以前住过的屋子早已被时光遗弃,显得十分破旧,如同一大堆木头乱搭在地上。
父亲,并没有回来……
洛伊扫去挂满墙角的蜘蛛网,整理好被风卷得满地都是的旧桌布以及旧摆件后将母亲安置在床上。自己则坐在门前那毫无生气的花圃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发呆,她静静地,静静地,等待星星出现,她祈求上苍,保佑自己的母亲可以陪伴她更久一点……
但悲剧总在不经意间发生,冬季,寒风席卷了每个角落,母亲照样躺在床上,她突然说:“我亲爱的孩子!母亲离开你以后,你千万别悲伤,我会到另一个世界去,一个美好的世界,但你,我的孩子,”她的声音越变越小,“你得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不要忍不住…就跟过来……”
“不要,不要这样说!”洛伊紧紧抱住母亲“不会的,妈妈才不会那么快离开呢!”她就这样眯上眼睛,直到半夜,抱着母亲的手越变越凉,大雪飞舞,诉说这寂静与凄凉,她才发觉,母亲已经离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