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担心小蓉媳妇么,待到天亮了我们就过去见见吧。”平儿安慰道。王熙凤喝了一碗茶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时突然传来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王夫人处来。
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闲言少叙,却说宝玉因近日林黛玉回去,剩得自己孤单,也不和人顽耍,每到晚间便索然睡了。如今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袭人等慌慌忙忙上来扶,问是怎么样,又要回贾母来请大夫。宝玉笑道:“不用忙,不相干,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说着便爬起来,要衣服换了,来见贾母,即时要过去。袭人见他如此,心中虽放不下,又不敢拦,只是由他罢了。贾母见他要去,因说:“才г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夜里风大,等明早再去不迟。”宝玉那里肯依。贾母命人备车,多派跟随人役,拥护前来。一直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宝玉下了车,忙忙奔至停灵之室,痛哭一番。然后见过尤氏。那尤氏素常知道秦可卿与自己的丈夫有不正当的关系,就拖说:“犯了胃疼旧疾。”依旧睡在床上。然后又出来见贾珍。彼时贾代儒,代修,贾敕,贾效,贾敦,等贾家众人都来了。
那贾珍哭的泪人一般,正和贾代儒等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说着又哭起来。众人忙劝:“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贾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正说着,只见秦业,秦钟并尤氏的几个眷属尤氏姊妹也都来了。贾珍便命贾琼,贾琛,贾蔷四个人去陪客,一面吩咐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那贾敬闻得长孙媳死了,只是冷冷的笑道:“死了也许还清净些。”因此并不在意,只凭贾珍料理。
贾珍见父亲不管,亦发恣意奢华。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于是派出人去四处寻觅。可巧薛蟠来吊问,见贾珍正在训斥小厮。薛蟠笑问。“是何事让大哥哥如此发火。”贾珍带怒道:“这几个奴才越发了不得了,我命他们去寻好板,结果就弄些不中用的的东西来糊弄我。也不知道私自吃了什么的好处。”那几个荣府的管事听了贾珍这话一个个都做声不得,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管事道:“老爷这样说,奴才原是不该回嘴的,但是却是倾尽了全力去找了,找了几副板子老爷皆是不中意的。”
“还敢回嘴。”贾珍大怒的呵斥,薛蟠见贾珍满脸怒容忙说道:“大哥哥且莫要生气,若说板子我们木店里倒有一副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使罢。”这薛蟠不知道好歹的道。贾珍听说,喜之不尽,面露笑容道:“既是如此,就多谢老弟了。”随即命人抬来。大家看时,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叮当如金玉。大家都奇异称赞。贾珍也是满意致极,笑问:“价值几何?”薛蟠笑道:“这话说的,就是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什么价不价的,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贾珍听说,忙谢不尽,即命解锯糊漆。贾政见此物异常微微皱眉赶紧劝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
贾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这话如何肯听。而且在贾珍心中异域的公主如何用不得这样的一副棺材。只是冷冷的一笑,也就算了。贾政也不不好再劝。这时前院的小厮前来禀报秦氏的小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她也触柱而亡。贾珍大吃一惊急急忙忙的赶到秦可卿的卧室,见尤氏已经在那哭天喊地的,那瑞珠倒在血泊当中,另外还有一个小丫鬟跪在地上痛苦不已。
贾珍见了那跪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书中暗表,这不过是荣府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那贾珍之妻尤氏见秦可卿死了,可是大快人心,这可可是去除了一块大心病,不要说说不定能够挽回了丈夫的心,更是这荣府的经济大权从此也就自己一个人掌握了,依尤氏的心思将秦可卿的丧礼草草的办了也就是了,偏偏贾珍难忘旧情非要大肆操办,尤氏大怒之下,就自己带着人到了秦可卿的房间,命秦可卿的小丫头瑞珠和宝珠交出钥匙,这瑞珠和宝珠可都是秦可卿的心腹之人,二人抵死不从,尤氏大怒之下就命随身的婆子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两个丫头,瑞珠见了要受委屈于是厉声道:“我们虽是奶奶的陪嫁丫头,可也不是太太能使唤的起的,而今奶奶已经仙去了,我本也不愿意独活的,正好去陪了我家奶奶去,但是我们家奶奶的东西太太是不用惦记着,一分一毫都不是太太能用的起的。”说完后就对着柱子撞了过去,霎时间香消玉损。吓坏了在外面偷看的小厮,所以才急忙的去禀报贾珍,尤氏本要继续拷问另一个丫鬟宝珠,却听见外面有吵嚷之声,原来是贾珍等赶到,于是才演了刚才的那一幕。
“尤氏,你!”贾珍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最爱的两个婢子一个横尸在地一个哭哭啼啼无奈之下只得传出话去说瑞珠是衷心为主殉葬,此事可罕,合族人也都称叹。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敛殡,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小丫鬟名宝珠者,因见秦氏身无所出,乃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贾珍喜之不尽,即时传下,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姐。那宝珠竟然按未嫁女之丧,在灵前哀哀欲绝。尤氏却被贾珍关进了屋子之内,只是对外称病。
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却是贾珍这边难办了,一方面因说道尤氏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但又惟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另一面则想着贾蓉不过是个黉门监,灵幡经榜上写时不好看,便是执事也不多,因此心下甚不自在。
可巧这日正是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先备了祭礼遣人来,次后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贾珍忙接着,让至逗蜂轩献茶。贾珍心中打算定了主意,因而趁便就说要与贾蓉捐个前程的话。戴权会意,因笑道:“想是为丧礼上风光些。”贾珍忙笑道:“老内相所见不差。”戴权道:“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你知道,咱们都是老相与,不拘怎么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胡乱应了。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来求,要与他孩子捐,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咱们的孩子要捐,快写个履历来。”贾珍听说,忙吩咐:“快命书房里人恭敬写了大爷的履历来。”小厮不敢怠慢,去了一刻,便拿了一张红纸来与贾珍。贾珍看了,忙送与戴权。看时,上面写道:
江南江宁府江宁县监生贾蓉,年二十岁。曾祖,原
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祖,乙卯科进士贾
敬,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戴权看了,回手便递与一个贴身的小厮收了,说道:“回来送与户部堂官老赵,说我拜上他,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再给个执照,就把这履历填上,明儿我来兑银子送去。”小厮答应了,戴权也就告辞了。贾珍十分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门。临上轿,贾珍因问:“银子还是我到部兑,还是一并送入老内相府中?”戴权道:“若到部里,你又吃亏了。不如平准一千二百两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了。”贾珍感谢不尽,只说:“待服满后,亲带小犬到府叩谢。”于是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