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环环相扣
夜风轻拂,水波微漾,倒映天上明月如钩。
彩贝构筑的莲形浮座在湖面漂浮。
坐于其上的范喜贝挽袖,伸手入水,掬了一捧,水流从指缝流溢,只剩掌心的萤沙,闪耀点点碧绿荧光,在夜色下格外耀眼。
长有薄翼的精灵们上下飞舞,取来花酿,倾入湘妃竹杯中。
远处湖岛传来悠悠悦耳丝竹之音,遥遥望去,可见白鳞鱼儿上下翻腾,引出浪花阵阵。
她看得入神,由衷赞叹:“真美啊……”
“八百里洞庭,风光岂止如此?”金离轻笑,“喜贝,你还若往常一样,太容易满足。”
他举杯,再掺一杯花酿,送到嘴边,视线滑到她腰间的佩剑之上。
微微一顿,他挥了挥手。
精灵们即刻散去,留于他们静谧空间。
乐声也戛然而止。
喜贝转过脸来,恰好看到金离认真的神情。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金离望着她,送过手中花酿,“喜贝,你能逃脱升天,就该好好藏起来,为什么还要出现?”
他的指尖在微颤,身为龙君,掌一方水域,竟在她面前失态至此,可想此刻他内心旋动的骇浪。
喜贝接过花酿,一饮而尽,明明香甜可口,她却觉心中苦涩无比。
“金离——”她低头,望水中的倒影,“我记得,当日为救你父王,你明知功力不如范重夏,却还是要放手一搏。”
金离愣了一下。
“我那时只知你的心急如焚。”她涩涩一笑,“而今,我晓得了,原来我与当日的你,也是一样。”
金离动容,“喜贝,你……”
他眼角余光瞄到湖山那方的一抹暗影。
“亦如此,亦如此……”她低低念道,径直为自己掺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双颊发红,眼神迷蒙,“有时候,我恨不能自己就是琢玉,好歹他不会轻易放手,不会任我一人孤独……”
她碎碎念着,终于不胜酒力,趴伏在桌面,沉沉睡去。
金离抽出她手中的酒杯,身后水波流转之声微有变化,他轻声叹息——
“你当年的决定,真是为她好?”
言罢,他回头,望那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莲舟尾端之处的人影。
范喜贝被安置在湖山小筑,青竹搭建的别苑,远离尘世喧嚣。
花中精灵们手脚伶俐地为范喜贝更衣卸发,动作轻柔得没有将她惊醒,直到一切就绪,才尽职地向龙君回禀。
花精散去,金离步出别苑,一眼就见前方背对而立之人,仰头正在看那渺渺月光。
他本来有好多话想要质问,但眼下如此,到了嘴边,却只化为一句——
“原来没有你在身边,她便不再是满心眼欢喜的喜贝了……”
他踱步上前,望地上颀长的身影,低语道:“她本是这么死心眼的人,既然认定了你的好,怎会因你的舍弃就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他望眼前始终不肯回头之人,“连我都可以看出来,范重夏,你又怎会不知?”
十年前范重夏提出要借烟波浩渺处藏身,他虽惊讶范重夏从何得知洞庭龙族这个秘密,但念及范重夏救他父王在先,又因顾念喜贝在后,才冒着与天魔二界为敌的危险隐匿下他。
他一直相信范重夏的话,一直相信喜贝会在言澄照顾下活得很好,谁知,谁知——
他想不下去,也或许气恼眼前范重夏不闻不问的态度,拂袖一挥,遁去身形。
湖风吹动岛上遍布的青竹,发出沙沙的摩挲之声。
那人,终于回过身来。
月影如常,映照其面,着一身浅蓝衣裳,一双眼,黑灿无比。
果真,是范重夏。
他望定不远处的别苑,良久,才踱步走去,轻轻推开房门。
月光从方口小窗投射进来,照着床上熟睡人儿的侧脸。
他的神色有些许复杂,一时间,深锁在脑中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那个为抢一个脏馒头而不顾挨打的小女孩;那个为他不被耻笑而要固执当他孩儿的少女;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为他着想以她为先的女儿……
待他回神之时,才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已走到床边。
喜贝啊,这是他的喜贝。
他原本以为人间岁月很容易遗忘,但原来,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喜怒哀乐——点点滴滴,他都没有忘。
白驹过隙,她已由豆蔻之年变得风华正茂。
他凝望她的脸,与十年前的圆润相比,她憔悴了太多,苍白了太多。
他心中隐隐而生一股怒气。
言澄怎会让她受如此重的伤?亏他还在他面前立下重誓!
着实该死!
喜贝不安地梦呢一声。
范重夏惊觉自己的怒火叨扰了她的睡梦。
他安神静气,撩起衣袍下摆坐在床沿,将被子从她脚边翻卷而起,提气张口,一团幽幽暗绿气息飘出,缓缓浮至范喜贝的双膝之上。
范重夏以双手将那气息按压而下,快要接近范喜贝的肌体之时,忽然停下。
范重夏目光一动。
喜贝身上竟残留魔气!
他心下惊讶,急探她的手腕脉搏——
还好,只是魔气环绕体外,并未侵入五脏六腑。
他皱眉,不会将此当作她之前遇袭所中。
其中必有曲折。
他暗中将此事记下,右手五指成爪,从喜贝额前一直延到足尖,将那些魔气尽数驱逐,这才继续将漂浮的气息按压入她膝盖之处。
喜贝的身子震了一下,整个人突然弹坐而起,与他口鼻不到一寸距离。
“范重夏,你为何不要喜贝?”
范重夏僵住,随后发现她双目紧闭,只不过是呓语而已。
他放下她的身子,先是释然,而后惆怅。
——我只想说,你能当我的爹,真的很好呢……
他想起当日湖上泛舟识字的画面,她一遍又一遍地书写“喜贝”二字,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亲昵。
现在呢,她连梦中都不再叫他“爹爹”,是不是代表,她再也不认同他?
——范重夏,你听着,你给我听好,我会找到你的,一定会的……
他又想起当年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对他的抛弃,必然是恨极。
她的性子,果真是变了不少,当年那个只要有他就好总是欢欢喜喜的喜贝,而今即便浅浅一笑,也多是苦涩不已。
他单手拨开喜贝额前的碎发,苦笑着,低言道:“喜贝,都十年了,你还执着什么?”
执着到——就算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还是要来寻一个答案?
金离说得没错,她就是这么个死心眼的孩子。
他的心绪乱了不少,连带周遭气流也辗转起来。
他摇了摇头,起身离去,待到门边,还是忍不住回头一望,恋恋不舍。
毕竟,是十年来头一遭的见面;毕竟,她还是他在乎的喜贝。
只是,她不知而已。
东方即白,晨曦微露。
范喜贝是在一阵愉悦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眼睛有些干涩,她抬手,却触摸到脸颊湿润一片。
午夜梦回之身影,比比皆是范重夏。
窗口飞来一只长尾喜鹊,落在窗棂,扑扇着羽翅。
她坐起身来,还带几分宿醉的头疼,但见床头的藤箱上搁置了干净的女裳,不用猜,也只是金离的细心安排。
他打点得着实周到,就不知昨夜酒后,她失态到何种地步?
罢了,仅是金离,又有何关系?
她又看那鸣叫的喜鹊,忍不住下床走去,探手想要去触摸那美丽的羽翎。
长尾喜鹊转了个身,张开双翅,飞向天空。
她怅然若失地望那远处的影子,下一刻,蓦地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她竟然是走过来的!
短暂惊愕之后,她低头去看自己光裸的双足,的的确确,踩在竹板地上。
她试着朝后退了一步,步伐稳健,甚至可以感觉到足心传来的青竹独有的润凉之感。
她掀开裤腿,用力敲打自己的膝盖,还会疼,但已不同往日的痛麻之感。
她匆匆折身冲出屋外,穿过竹林,一直跑到近湖岸边。
四面都是涛涛洞庭湖水,一望无际。
她倾身,手贴双膝微微喘息。
眼角余光瞥到下方堤岸有一叶竹排,她沿着礁石而上,取了尾端插着的竹篙,一竿撑底,荡舟而去。
周遭湖光山色无边,入鼻尽是甘甜之气,她想,这洞庭美色名不虚传,怪不得自古以来文人骚客都喜在此流连。
她暂且不去想太多,随波逐流,也不知过了多久,旭日东升而起,她以手遮目,隐约可见不远处有渔船只只,其上有人,撒网开来,欢快地哼着乡土渔歌,怡然自得。
她看得入神,直到对方有人发现她,隔了老远,淳厚地与她打招呼:“姑娘,第一次乘竹排吧?”
她不好拂逆人家的好意,只得顺势点了点头。
那戴着斗笠胡须花白一把的老渔夫笑呵呵地对她说道:“今日洞庭君显灵,风和日丽的,风光不错呐。只是记得,那君山之地,可千万别去啊。”
她见老人家说得正经,不像玩笑,忍不住追问:“那君山,为何去不得?”
“神仙‘洞庭之府’,据说是水眼呢。”老渔夫划船过来,距离一丈之外停下,表情神秘,“也不是有人不信邪,偏要去试试——不是吓唬姑娘你,一旦接近,那水浪就扑腾数百尺,漩涡流急,快得可以把船头打翻。”说到此,他提起手中船桨指向远处,“喏,那不是?”
范喜贝顺着船桨的方向看去,薄雾之中,隐约可见山形轮廓。
君山,又名洞庭之府,她是听说过那个典故的。
传说此山为玉女所居,浮于水上,其下有金堂数百间,四时闻金石丝竹之声,砌于山顶。
老渔夫已收网起来,见肥鱼条条,乐开了花,一边忙着往船舱倾倒,一边对范喜贝说道:“姑娘小心些,可别硬要去探究竟,仙灵不容冲撞,凡人肉身,哪能比得过?”
范喜贝颔首,眼见老渔夫驭船而去,她的视线,再次飘忽到远处山形,略略犹豫之后,还是撑蒿向那方划去。
本是薄薄的雾气逐渐转浓,化为白色的屏障,令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光景。
水流之声渐渐变大,本是平稳的竹排开始摇晃,似乎被什么东西拉扯,发出咕咕的空鸣。
范喜贝停下竹排,一时间,各种异响又静止下来。
她撑蒿,又前行数尺。
浪涛之声陡然大了不少。
她心知不妙,将右手两指从双目间并过,急急念了一通咒语,蓦地瞪大双目。
视线穿透雾气之外,只见数丈巨浪齐排打来。
范喜贝扔下蒿竿,深吸一口气,鱼跃入水,整个人没入湖中。
与此同时,巨浪袭来,将竹排打得四分五裂,瞬间不见踪影。
巨浪造就偌大的漩涡,随即又从两方拱起,将正中的漩眼簇拥而上,将范喜贝托在浪尖,呈万马奔腾之势迅速推前。
范喜贝浑身湿透,漫天的气浪压制住她,根本动弹不得。
但她看得清楚,前方不远,一群嶙峋怪石如天然屏障矗立,团团围绕着那传说中的君山。
如此被推击上去,岂不粉身碎骨?
浪花将她再推转一遍,她勉强取得空隙,抽出右手,摸到腰间龙脊剑,猛地拔出,举高在胸前。
就那么一瞬,她已被推到铿锵怪石之前。
“啊!”
她闭眼,发出一声长啸,举剑砍向怪石!
天地一片宁静,随即,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足心有些疼痛,范喜贝只觉得呼吸困难。
努力抬头,抹去垂落面颊的乱发,她翻转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一片柔软银沙之上。
双足还浸在浅水中,一只螃蟹以前螯在夹她足心的嫩肉。
她甩了甩脚,爬坐起来,离她不远处,龙脊剑静静地躺在那里。
正前方,是郁郁葱葱的岛山。
她猛地回首——
后方碧涛连天,环绕天幕,尽为水帘,萦绕此处的,皆是蓝色的光点。
她站起身来,捡起龙脊剑,仿若置身梦中,抬起手腕,衣衫上一片水蓝之色,流光溢彩。
她被如此美色惊呆,情不自禁地沿着银沙向前,进入那片山野之中,沿着石阶一路走去。
与她先前的居所相似,却又不同,她好似在转圈,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视野渐开,逐渐空旷。
小桥流水,凉亭古宅,一应俱全。
莫非此处,也有人居住?
她迟疑上前,走过小桥,望其下流水,彩贝开合,明润珍珠夺目耀眼。
六柱凉亭中,笔墨纸砚,端端放着,好似执笔题字之人才去不久,余温犹在。
手指滑过这些东西,不知为何,竟隐隐觉得熟悉。
那是除耳目舌之外,触觉之内的感念。
心怦怦作跳起来,她步步移向那微拢的古屋门扉,搁手其上,指尖竟在微微颤抖。
掌下用力,门应声而开,她迈步进入,举目四望,房内一屋一桌一椅,整齐洁净之外,再无其他。
她哑然失笑,暗笑自己——范喜贝,你究竟在期待什么?
如此自嘲,她摇摇头,转过身去——
门扉缓缓和拢,咯吱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门后,站了一人,静静将她凝望。
黑发单以湖藻缠束,一袭宽大白衣,将其身形笼罩,点点蓝芒环绕其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龙脊剑铿然落地,铮铮作响,长鸣不绝。
良久,范喜贝才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真奇怪,怎么又开始做梦了呢?”
范重夏五味杂陈地盯着她半强迫式的呓语,轻声呼唤:“喜贝……”
范喜贝身子一怔,人如石化。
范重夏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范喜贝身形一转,整个人跳起来,下一刻,竟从门边的窗户飞跃而出。
惊慌失措如惊弓之鸟,根本是夺门而出,避之不及!
范重夏试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时的可能画面,唯独没有料到范喜贝的反应竟是如此。
他反应极快,身形一动,单脚踢起龙脊剑,握在手中,人已从门后穿出,但见整片蓝光中唯有一处动弹,他追随而上,很快将她堵截,挡在石阶之上。
范喜贝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累得厉害,他自然看得出,不动声色地招来绿叶片片,围拢在她身侧,徐徐翻扇,换来清风阵阵。
范喜贝拒不看他,一径掩面,“该醒了,该醒了,这梦不会这么长的……”
范重夏蹲下身,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面颊,“喜贝,你没有做梦,我是真的,真的是范重夏。”
喜贝瞪大眼看他,五指在他脸上摩挲,声音嘶哑:“怎么会?你若是范重夏,断然不会让我轻易寻到。”
言语犹在,泪已落下。
范重夏单手接住她的泪,盛满掌心,只觉颗颗沉重。
“傻喜贝呵……”他开口,字字轻缓,“你道君山是什么地方?这烟波浩渺处,游离六界之外,若我不肯相见,饶是你修为千年,也无法打开这里的结界。”
十年了,他隐身在此,无入世之年,只是偶尔的偶尔,会思念人界还有一个为他甘献所有的范喜贝;或是那么偶尔的偶尔,他也想,喜贝算是那浑浊人间留给他的唯一温暖。不过人情也就如此,时光流逝,她寻不着他,也就若世人一般,逐渐逐渐的,就淡忘了吧。
这些“偶尔的偶尔”,每每想起,总令他莫名伤感。
他望眼前哭得伤心的喜贝,俯身过去,以双臂环绕她的肩膀,将她拉入自己的胸怀。
她的脸颊,贴在自己的心房,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暖热起来。
原来这十年,他一直努力想将她摒弃出记忆,可他的心,却固执地为她容留了一个位置。
他闭眼,狠狠将她搂得更紧。
许久之后,范喜贝的双手,终于从他腋下穿过,在他腰背处扣握成结。
“范重夏,范重夏……”她声嘶力竭,不知是哭还是笑,用力将他捶打。
他任她泄愤,一声又一声地回应她的呼唤:“是我,是我……”
“我恨你。”她字字道。
他闭眼,“我知道。”
话音未落,他的肩膀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
他不动,任由范喜贝咬下一圈血印。
“原来你的血还是热的。”范喜贝低低道,“抛下我,将我丢给言澄,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是仙。”他的话,轻悠悠飘来,不紧不慢。
她听不得这话,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冷笑看他,“范重夏,若我没有记错,你身为镇守一方照明幽阴的烛龙,当年魔界四方八面十二主都要臣服于你,莫非你就没有能力护我周全?”
他沉默,片刻才答:“护你周全又有何难?”
范喜贝没料想他回答得如此痛快,一时愣住。
范重夏站起身来,背转身去,“可我是魔,十年前那一战,我诛杀天将,背弃盟约,天帝为顾颜面,必然四方寻我下落;而莫魂殇——他胸有大志,一心想得到烛龙之息,岂会容我逍遥自在?我范重夏身无弱点,若真论有死穴一处——”他望定她,“喜贝,姑且是你。言澄是上界真人,位列仙班,他收你为徒,你算是他入门弟子,何人看在言澄面子上,也会礼遇你三分,可无性命之虞。可跟着我呢?我是范重夏,天上地下无处不寻,你不过是肉身之躯,稍有闪失,就是万劫不复,我不愿做这样的赌注。”
他娓娓将事实道来,不求她能全然理解,只愿她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良久,身后才传来她的回应——
“你处处算得精细,只是忘了一事。”
他讶然,手中的龙脊剑被抽走,他回身,但见范喜贝将剑插入剑鞘,举至他眼前,“你忘了问我,愿意跟谁走。”
她的眼神坚毅而果敢,他看在眼中,胸臆渐生一股暖热之感。
“你也太小看范喜贝。”她句句掷地有声,“若我真是贪生怕死之徒,还要这龙脊剑作甚?我何须日日修炼这么辛苦?倒不如跟在言澄身前身后,全不要这十年修为,也可过得很好。”
这是喜贝吗?
范重夏在心底问自己。
像是,又不是。
当年那个时时围着自己欢笑女孩儿在哪儿?眼前这个冷嘲热讽与他争口舌之快的女子又是谁?
他怜惜疼爱以前那个可爱的喜贝,至于眼前的喜贝,除了心疼,他多余欣赏,甚至还有那么些不同的感觉……
他还在清理自己的情绪,天地突然震动起来。
纯蓝的色彩开始斑驳脱落。
“不好!”他一把拉过喜贝,紧贴在自己身侧,屏息聆听,很快辨析出外界有人施法突破结界。
不远处,环绕天幕的水帘呈曲线卷动,带来声声嘈浪,喧嚣不已。
“怎么回事?”喜贝大声问他。
他不答,只是紧紧握住喜贝的手,盯着那方动静,不敢松懈。
能突破这烟波浩渺之处结界之人,还能有谁?
天帝不会,因他为上界尊者,不会降格身份,除此之外,也只有“那个人”了……
他分神看了喜贝一眼。
若能找到此处,发觉他的存在,必定是潜伏尾随了喜贝。
只是,“那个人”为什么会在喜贝身边?
水帘骤然破碎,发出啸啸波涛之声,铺天盖地,席卷一切。
结界被破,游离六界之外的洞庭烟波浩渺处,第一次以君山之姿,呈现于六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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