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隐秘之事
彩蟒狠狠咬住喜贝挡在自己脸前的手腕上。
痛啊痛……
喜贝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透过指头缝,看到长长的毒牙陷入自己的手腕,腥臭之气差点将自己熏晕了过去。
为什么要吃她为什么要吃她?
她努力回想自己是否做了什么大奸大恶歹毒之事会遭天谴之事。
没有,真的没有啊。
她挣扎着往后退,动一动,撕心裂肺地疼。
彩蟒见她还能挣扎,发出咝咝的声音,巨大的蟒身缠过来,将她一圈一圈地勒得死紧。
喜贝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胸闷得很,哇呜吐出一口鲜血,喷在自己手上,喷入彩蟒口中。
彩蟒的头向下一压,毒牙穿透了的手腕,带出一波黑血。
喜贝的手软嗒嗒地垂了下去。
彩蟒张口朝喜贝的头咬下来。
一道人影欺近,单手劈过,蟒身瞬间断为两截,上下分家,腥臭的乌血从断口处喷射而出。
缠着喜贝的蟒身顿时松开来。
喜贝趴在地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
巨大的蟒头掉落在地,嘴巴一张一合,丝丝出气。
范重夏一脚踏上去,只听得咯噔作响,剩下一团模糊血肉。
他站在原地,抬眼向不远处面色惊恐的一干仆役道:“都站那儿死了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刘厨子战战兢兢地接近,俯身抱起喜贝,见她手腕上那黑扎扎的血流不断的两个齿洞,不免胆战心惊,又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
范重夏面无表情,倒是另一道声音切进来——
“伤得这么重,快请大夫才是。”
原来是老爷的朋友,刘厨子赶紧点头,抱着喜贝就准备走。
范重夏觉得自己袖袍一紧。
他垂眼,早间才更换的青蓝襦袍的衣袖沾染了血迹,视线再上一点,是一只紧拽着他不放的血手。
“爷……”痛得皱紧了一张小脸的喜贝哀哀地叫着,“爷!”
范重夏的眉拧了起来。
“喜贝……”刘厨子有些紧张,担忧喜贝这番冒犯的举动会触怒了老爷,看,血都沾上了老爷的衣,那是上等的料子呢。
他想将喜贝的手抽回来,奈何喜贝拽得死紧。
“爷,真的很痛。”喜贝昏昏沉沉地说,带着哭腔,“我会死吧?死了就再也看不见爷了,是不是?”
范重夏举起手来,在场众人皆以为他会拨拉开喜贝的手。
离他最近的言澄怕他会伤了喜贝,暗中准备随时阻止他的举动。
范重夏的手轻轻覆在喜贝的眼上。
“不会。”他徐徐说,“很快,就会好了。”
大家都为他的和颜悦色而傻眼,连言澄也有些许失态。
喜贝终于松开手,昏死过去。
长阳在晚上回府,得知喜贝遇袭的过程,一脸凝重。
他毫不迟疑地前往范重夏目前所居的龙暖阁,在途中,见到了言澄。
他一言不发地从言澄身边走过,跟遇到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倒是言澄在他身后打招呼:“长阳,许久不见。”
长阳站定,头也没回,语气冷冰冰的:“是很久了。”
然后,径直走掉,完全不顾什么来者是客热络相对的道理。
找到范重夏的时候,自家主子正对着一弯明月出神。
“爷?”长阳将手中之物递过去,那是今日得知言澄上门之时,爷吩咐他去取得东西。
可巧他不在府中,便有那样的事发生了。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长阳。”
范重夏唤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其实并不赞同我的,嗯?”范重夏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捧住那一片朦胧月色。
“爷!”长阳跪了下去。
范重夏的视线移了过来。
长阳咬牙,罢了,反正什么心思,都不可能瞒过爷,干脆一吐为快——
“爷,我不懂,还有什么是你情愿的?你为她放弃魔界之主,为她与天庭订下不侵盟约,为她在人间放逐百年……爷,这么多屈辱你忍得下,就为了那个预言。到如今,敌人开始上门挑衅了,我们还能置身事外,还能吗?”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了,看爷的影像,也逐渐模糊不清起来。
范重夏蹲下身子,将长阳扶起来,视线与他平齐。
长阳握住范重夏的臂膀,哑声道:“爷,你这个样子,长阳看了心痛,假若、假若琢玉姑娘还在世——”
久未耳闻的熟悉名字蹿入耳中,范重夏黑瞳猛地一缩,单手推开长阳。
“我累了。”范重夏站起身来,负手背向长阳而立,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长阳默默爬起来,踉跄着退下。
范重夏的衣衫在月色中浮动,镀上一层浅银色。
过了好一会儿,范重夏才轻道:“出来。”
墙角出现一抹白,缓缓而近,是言澄。
“言先生,夜半三更的,有何指教?”范重夏问。
听出他语带不善,言澄微微一笑,“我是去流颖那边过转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你在赏月而已。”
“而已?”范重夏轻嗤,“言先生,你真好心,是怕我触景伤情免提伤心事吧?”
言澄神色如常,“重夏,我以为沉淀了这么久,你多少会学会一些。”
“那你尽可一试。”范重夏满脸戾气,“让我猜猜林流颖告诉了你什么,哈,范重夏安然本分不曾蠢蠢欲动,除了闲来无事娶了几房,倒也不幸,就这么着死了……”
“范重夏。”言澄平静地打断他的话,“流颖没有这么说。”
范重夏闭上眼,袖下的手握紧,松开,又握紧。
“你该知道的。”言澄淡然无波的语调传入他耳中,“凡间女子根本承受不住你的幽阴之气,你率性而为,不顾后果,你的夫人们,都是因你而殒命。”
“我只要一个孩子。”范重夏张开眼,眸中有两簇火苗攒动,“一个女儿。”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继续娶妻了?”
“没错。”
“娶到什么时候?”
“到她降生为止。”
言澄默然。
还一会儿,他才又开口:“如果你娶的女子,都没有办法诞下子息呢?”
范重夏扫了他一眼,“总会有一个,能挨得住。”
说这句话的时候,范重夏口气冷淡,仿若人命,在他眼中,与挑选菜色之类的大同小异。
“天命皆天数,六道有纲常。”言澄低声说,“范重夏,你真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如果你要告诉我的只是这个,我劝那百年之约就不必再遵守了。”范重夏淡淡道,“要不是我曾立誓封闭烛龙之息,六道轮回,又岂会放在眼中?”
言澄摇头,“范重夏,你实在该快活些。”
范重夏的音调森冷:“快活?自那一战之后,你们谁又与我快活过?”
“我言尽于此。”实在是固执的男子,无法劝服,“不过,我还是要说,放眼看看,总有那么些对你好的人。”顿了顿,“譬如那喜贝的丫头,对你,可是忠心不二,就算差点死掉了,念着的,也是你呢……”
言澄的话,在夜色中随着他渐行渐远而逐渐模糊不清。
范重夏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早已更换的衣裳上有着好闻的气息,不复血渍和污迹。
他不由得想到喜贝那张哭花了的脸,虽然苍白,但当他给予承诺之时,显现的全然的信赖之色。
这丫头,这丫头啊……
喜贝是被疼醒的。
伤口又疼又痒,她恨不得将一层皮都挠下来。
挣扎着想要抬起手来,无奈动不了,纵使她想拿着刀子剜肉,都没办法付诸行动。
什么呀,压得她动弹不得。
睁开酸涩的眼,看到的影像一片模糊,她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不是自己住的通房,床头,甚至还有人靠坐着。
看不清楚,只是闻到一股清甜的气息,不是燕姐姐的,也不是其他同屋丫头的。
是谁呀?看不清,她有些气恼,手又动不了,情急之下,干脆以头去撞床板,发出好大的声响。
响动惊扰了床边的人。
“喜贝,在干什么呢?”沉沉的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喜贝愣住。
是爷的声音,怎么可能?
她发着呆,直到感觉压着自己手的重量挪开了,连忙摸索着朝前探过去。
“你余毒未清,不可乱动。”
手又被压住,爷还在继续说话。
她心跳如鼓,能察觉出覆盖在自己手背的五指温度,属于爷。
“喜贝?”
“啊,没什么,爷,我很好。”她欢欢喜喜地作答,全然忘记了痛痒得要死的伤口,“从小我身子壮,小伤小撞的,好得快,没什么担心的。”
“是吗?”
“嗯,我身子骨不一样的,老早师父就说过,欺负我的东西,会比被欺负的我倒霉好多。”喜贝努力想着师父跟自己说的话,尽量一字不漏地转述给爷,“听说那条蛇——哦,不,是蟒,都被爷踩得稀巴烂了,是吧?”
看来府里还是有人口快了,明日得叫长阳处理才好——范重夏心想。
他望喜贝肿得如馒头的手腕,又瞅她开心的神色,着实不太了解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
生死就那么一瞬间,她难道就不后怕?
“爷?”黑暗中看不清光影的喜贝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有些耐不住了。
“嗯。”范重夏漫不经心地应答着,挑了她话里的一点苗头,“你说你有师父?”
喜贝想了想,倒也爽快,“是呀,自小就叫师父的,不过他对我很凶,我受不了,偷偷跑出来的,就、就遇到爷收留了。”
说到最后,小小声的。
听到爷的笑,“这么说,我还是好人了。”
闻言,喜贝坐直了身子,大声说:“爷当然是好人了,是喜贝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
她毫不扭捏地承认自己所想,大大处于范重夏的意料。
“喜贝,你今年十几了?”他沉吟。
喜贝单手算指头,“来了三年,十四了。”
十四五岁的豆蔻女孩儿,多少受世俗的归诫,不会轻而易举地与男子说出这等亲密的话吧?
这么说来,这孩子——范重夏瞅了一眼喜贝。
“喜贝之前住在哪儿呢?”他不动声色的发问。
喜贝的神色苦恼起来:“不知道呢,没什么人,只有师父,花花草草的一大堆,每日都好无聊。”
范重夏不语。
他不说话,喜贝就也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嘻嘻,爷的气息好温暖,能让人心安呢。
她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不会被发现,岂知早已被范重夏尽收眼底。
一张小脸上满满的笑意,就算想要忽视,也难吧?
她这可是,为着接近了他而心满意足?
这来历成谜的孩子,真是个怪丫头。
本来还有很多想要问她的,譬如那条彩蟒。
想到这个,范重夏神色一凛。
府里的人,皆以为那条彩蟒是被他所杀,但只有他明白,那蟒身早在首分家之时,已经死了。
——是被毒死的。
他又看了一眼喜贝,欲言又止。
她这等贪恋不知忧愁的模样,还是算了吧。
反正,过段时日,他自会知晓。
当天边晨曦微露之时,范重夏张开眼,垂首望枕在自己腿边沉睡的喜贝。
瞥到她嘴角边的笑意,他皱眉,有些疑惑她的忍耐力。
那样的伤,该是痛极,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悄悄挪动身体,在不经意之中,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如此之举动是那么小心翼翼。
她的头沾了枕,口中咕哝着模糊不清的音节,翻了个身,将被子缠了死紧。
范重夏站着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慢地踱步到门边,轻轻拉开了房门,不出意外地看到外间守候的长阳。
长阳欲言又止。
一夜未安睡的爷,神色有些疲惫,但似乎并不打算歇息。
再说了,即便准备就寝,长阳的视线越过范重夏的肩头望去——
喜贝,正占着爷的寝屋呢。
不知为何,隐隐的,心头不安,觉得有什么在不察觉间开始悄悄改变……
“找个好点的大夫,女孩子家,有了疤痕终是不好。”范重夏突兀地开了口。
“……是的。”长阳压下心头的话,一如既往地服从。
范重夏这才跨出房门,方抬眼,正瞅见进二道院门的林流颖。
“哎呀我说林掌柜的,这可不行呢。”苦着脸跟在林流颖身后的李妈妈一路小跑,“这不还没通报吗,你就进来了,我这难做呢。要是老爷——老爷!”
喘喘气地看到范重夏,李妈妈惊叫,心下咯噔着叨唠着林流颖的不是。
“行了李妈妈。”林流颖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中的团扇,掩口轻笑着,“这不是你主子吗?”
难为这尊神还有心情调笑,李妈妈为难地左右看看,这才对范重夏开口:“老爷,林掌柜她、我跟她说了,可她还是——”
“行了。”范重夏摆手。
李妈妈如蒙大赦般慌不迭地退下去。
“我看看我看看。”林流颖款款朝范重夏走过来,“昨夜没睡好不是,眼圈都黑了……”
眼见那团扇快要搁到范重夏的下巴尖,长阳非常不给面子地单手劈开。
林流颖撇撇嘴,抽回扇子继续给自己扇风降温。
“林掌柜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纡尊降贵地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寒暄吧?”范重夏一板一眼道。
“当然不是。我听说喜贝那丫头身子不好,特意过来看看,怎的,还不许了不成?”
林流颖烟波流转,笑意醉人,似嗔还痴,旁人见了,真得舒了三分骨头。
可惜范重夏不属于“旁人”这一范畴,他只是侧过身子朝左,迈了大步,就这么着经过林流颖身边。
长阳大步流星地跟上,头也没回。
林流颖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彻底忽视了。
喏,这就是外间所传范重夏红颜知己所受的礼遇。
真是悲凉。
团扇翻了个转,贴到玉面之上,伴随着主人颦眉的动作,扇柄敲向门扉的瞬间,倾泻一句笑意浅浅的软语——
“我说要探望,他没说不好,这不就成了?”
喜贝是被摇醒的,睡意未消,有点不情不愿。
额头被弹了一指头。
“哇呀!”她吃痛叫起来,下意识抬手去捂,旋即被人拉住。
“小丫头真糊涂,敢情这伤还不重,再得来点学雪上加霜不是?”
半真半假的埋怨,喜贝转头望去,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林掌柜?”她有点疑惑地左右看看,心想自己怎么睡着都能走路跑到红欢楼来着?
“还在范府呢,别胡思乱想了。”林流颖看穿她的心思,调笑着,从自己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
喜贝懵懵懂懂地望着她。
“给你的。”林流颖拍拍她的头,“伤成那样,总要用生肌润血的药,就一直捂着,等好了,不留下难看的疤才怪。”
喜贝抬起自己包得严实的手腕,看不见伤势,但见肿成那样子,估摸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谢。”她有些不自然地道谢,想把东西塞进自己衣襟里,奈何受了伤,笨手笨脚的。
还是林流颖替她收好,将她垂落于胸的长发撩到身后,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真是。”林流颖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真不会照顾自己。”
湿润的帕子已轻轻覆盖住了喜贝的颜面。
喜贝只感觉湿滑温热的触觉沿着眉头一路到了下巴,延缓着,到了两边面颊,拭去了汗渍和泪渍,清爽不少。
“这个样子,谁放心得下?”
清润润的嗓音,带着一点点宠溺怜惜,传入喜贝的耳中,觉得莫名的熟悉。
随即,她又失笑,对林掌柜,怎么会不熟悉呢?毕竟日日看着的,还因为爷的关系,整日记念在心的——
缓缓移动的湿帕突然停下,然后,被揭了起来。
林流颖被转过身,将帕子放入铜盆中和水揉搓着,似不经意地发问:“喜贝,范老板对你怎么样?”
“爷?”喜贝认真地想了想,露出笑颜,“对我很好很好。”
她连说两个“很好”,又怕林流颖不信似的,特意加重了字音。
“哦。”林流颖漫不经心地说,用力拧干帕子搭在盆架边,“那就好。”
望着林流颖的背影,喜贝突然有些歉疚起来,刚才满心满意地想着爷对自己的好,却不想林掌柜一定在为了爷将要另娶佳人而伤心吧?
外面的人都说,林掌柜是爷的红颜知己呢。
“林掌柜。”她跳下床,犹豫地接近林流颖,结结巴巴地开口,试图为范重夏说些好话,再想点措辞来安慰林流颖,“我想,就算爷再娶亲了,他是好人,也会、也会对你好的。”
林流颖哑然失笑,转过身来,她瞅着紧张不已的喜贝,指出她的词不达意:“傻丫头,他是好人,就不该再成亲后再与其他女人有牵连了,懂吗?”
喜贝果真很傻地摇了摇头。
“这真让我作难。”林流颖摸了摸额头,“看我,一时情不自禁,就说了这些,忘了你不知晓。”
“我晓得的,只要你说呀。”喜贝急了,看不得林流颖有些落寞的神情,一把抱住她,费力地举高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尽力想要抹平她额间的皱痕。
林流颖愣住,任由喜贝的手在自己脸上游弋,望定她,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了。
“喜贝……”她哑声,由上自下的,轻轻抚摸喜贝的长发,手心传来的一波又一波的温润之感令她贪恋无比,忍不住地还想要再汲取多一些,再多一些……
临近的窗外,突然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林流颖如梦初醒,慌忙推开喜贝,动作过快过猛,令毫无防备的喜贝朝后踉跄,眼见就要倒地。
林流颖急忙伸手准备去扶喜贝,瞬间又想到什么,立刻缩回手来。
喜贝已结结实实地跌倒在地。
林流颖将手背在身后,咬咬牙,勉强挤出笑容,“丫头你好生歇着,我走了。”
喜贝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那种眼神,看得她心痛。
林流颖择身而返,出得门外,大口大口地呼气,全然不顾了平日间的仪态。
“不该对她说的。”
一袭白衣,闯入眼帘,陈述着淡然的话。
她不语,径直向前走,越走越快,快得让人以为她准备直接穿越过那堵院墙。
又是那一片白,以全然不可推拒之势,拦住她的去路。
她终于抬起头来,望入近在咫尺的一双无波瞳眸中,轻摇螓首,凄然一笑。
泪水,终于止不住地簌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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