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抓住或放开
“唐朝时，专管对外贸易的机构称为市舶使。宋代时……”
不是说清晨洗澡有助于头脑清醒嘛！尚小鲜一边冲澡一边背诵着历史考点，叽里咕噜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等她围着浴巾拉开淋浴房的门——
“大叔？你不是去香港了嘛！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你和文少东嘻嘻笑笑，又抱又闹的时候——后半句他可不打算告诉她。
“不是说还要几天嘛！”
“呃，提前回来了。”他也不打算告诉她，因为想她，想早点见到她，他一天工作十九个小时，终于把一周的事在三天内赶完了，然后赶回来见她。
“大叔，人家好想你啊！”大叔居然提前回来了，真是开心啊！尚小鲜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奚双鱼却是节节后退。
喂，小不点，你忘了你身上只围着浴巾吗？隔着薄薄的浴巾，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身体曲线，小归小，还真是曲线玲珑呢！不知道浴巾下面的肌肤是不是……
天杀的，奚双鱼，你在想什么？人家才十九岁而已，你这是犯罪！是犯罪！
拜托，十九岁也算成年了好不好？而且在你怀中的这个可是准女朋友，摸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奚双鱼的脑海里正在上演天人交战，尚小鲜却在奇怪他挣扎的表情，“大叔，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得了高血压吧？”
一句话把他的心给浇凉了，“小不点，你真以为我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吗？还高血压？”算了，还是趁早放开她吧！以防大清早过度激动引发爆血管，毕竟他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了，“你快点换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尚小鲜用毛巾擦着湿头发出来的时候，他正将准备好的营养早餐端出来，“快点过来用早餐吧！待会儿我送你去考场，今天不是最后一次模拟考嘛！”
原来是为了亲自送她去考场，所以才特意提前赶回来的啊！两个人快速地解决完早餐，奚双鱼亲自开车送她去考场。
这一路上，尚小鲜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安全带，紧得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很紧张吗？其实他也很紧张啦！奚双鱼“扑哧”一声笑开来，“你别这样，你这样弄得我也好紧张，我们俩好像爸爸送女儿去考试哦！”
“大叔哪有那么老？”
说着话，两个人大笑起来。奚双鱼腾出一只手来揉着她还有些湿漉的发，好像在宠溺一个小孩子，“再说点什么好让你不那么紧张呢？”
他低着头故作思考的模样，尚小鲜狐疑地望着他，“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很紧张呢！”
“大叔，你那么优秀，都在修第三个硕士学位了，你还有紧张的时候？”怎么可能？
他却出其不意地点了点头，“有时候我会想，我配你会不会太老了呢？你才十九，我都二十九了；等我快四十岁的时候，你才二十多岁；我要是快五十了，你才三十多岁一朵花。”
尚小鲜这个小丫头弄不懂的是，“男人也会在意自己的年纪吗？”
“如果遇到的不是比自己小十岁的人，应该就无所谓了吧！”可他偏偏碰到的是这个比自己小十岁，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不点。叫他如何不犯愁？“有时候我甚至会想，现在你喜欢我，如果……如果到你二十多岁的时候遇到你觉得真正爱的人，我要怎么办？要放你离开吗？还是死死地抓着你，不要松手？”
“抓住我！”
尚小鲜的手握住他的，一大一小，两只手十指紧扣，“不管什么时候，大叔，你都要像现在这样紧紧抓住我。即使我想要放弃，即使我想要逃跑，即使我觉得没有力气再抓住你的时候，你都要像现在这样抓住我，紧紧抓住我。”
深呼吸，望着他的眼眸深处，她一并交付自己的灵魂，“我……会为了你快快变老，变成大叔的老婆，再变成大叔的老婆婆。”
他低头，攫住伊人的唇，探索着诱人的湿润和柔软——他爱她，早已毋庸置疑。
大叔鼓励的吻似乎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在最后一场模拟考中，尚小鲜依然只考了三百多分，别说是上二本线了，就是进专科都成问题。
学习这玩意果然没有速成的，她耽误了太多时间，这几个月是没办法当成几年时间重头再来的。
这种时刻真的很想见大叔，可这种时刻她又真的好害怕见到大叔。
徘徊在奚绾居的门口，尚小鲜只觉得天快压下来了，只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沉沉地叹了口气，该到的时刻终究还是会到，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挪向二楼，却发现有个人已经冲上去了。尚小鲜迅速将自己的身形藏在楼梯转角处——来的人是周美雅。
像个疯女人一般扑进奚双鱼的怀里，向来坚强的周美雅哭得梨花带雨，“双鱼，双鱼，我实在受不了了。那个营销总监根本是个疯子，他处处针对我，我受够了，我不想继续待在拍卖行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什么？”奚双鱼以为自己突然得了幻听，谁能相信主动提出分手的前任女友隔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出现，居然还声称要和他结婚？！
“美雅，你现在只是一时情绪失控，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吧！”
今天小不点模拟考的成绩就会公布，他正等着她呢！按他和妈妈事先达成的协议，如果小不点可以考上大学，老妈就必须给他们交往下去的机会。
胜败在此一举了。
这种时刻他哪有心思听周美雅的哭诉。
周美雅却倒在他的怀里，苦苦地不肯离开，“双鱼，之前我一直觉得你不够关心我，不够爱我。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你一直在用你的方式爱我。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好不好？”
她急切地想要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奚双鱼却将她推到了自己一臂以外的距离，“美雅，其实我早就想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谈谈了，索性就今天吧！”
沉沉地叹了口气，他说出早已决定的结果。
“你上次说要和我分手，你说我一心只想着我妈和我外公，没有留意你，对你不够用心。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俩在一起这五年，只要是你的事，我能做到的，我会做。我做不到的，倾尽全力也会帮你达成。
“我，对你的付出还不够吗？相反的，你呢？你只会要求我这样那样，你有没有想过我需要些什么？你又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夹杂在我妈和我外公之间，我已经很疲惫了，跟你在一起，我没有感到轻松，只觉得更累。
“也许爱情之间真的不论谁付出得多，谁爱得比较少。可是，五年！五年都是如此，不仅你觉得厌烦，我也觉得疲惫了。”
“不是的，双鱼，不是这样的。”他好像真的要离开她了，周美雅紧握着他的手臂，想拉住他离去的身影，“我上次跟你提出分手只是耍性子，想要你更留意我，更爱我。我没想真的跟你分开，真的没想过。”
“太迟了。”
他从她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臂膀，好似去意已定，“有些事可以做，有些话却不能讲。如果不是你提出分手，以我的性子也许一辈子也不会主动跟你说分开。也正是你说结束吧，我才认真思考我们这五年的关系。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省，我发现就算离开你，我也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我想，我们之间……是真的结束了。”
“是因为那个小丫头片子吗？”
她相信奚双鱼只是一时被迷惑了，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你们之间不会真正有结果的，就算你能接受她，你父母能吗？你那个德高望重的外公能吗？你整个庞大又光鲜的家族能吗？好吧，就算你能创造神迹，让他们都接受那个小丫头。她能爱你多久呢？一时的激情之后，很快她会发现十岁的年龄差距可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她感兴趣的东西，你根本不了解。你熟悉的东西，她根本没兴趣——你们，迟早会结束的。”
是吗？会那样吗？连奚双鱼也不禁狐疑起来，他眼底的犹豫是那样清晰，周美雅趁机抛下迷惑的烟幕弹，“你不觉得，她和文少东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更般配，也更自在吗？”
小不点抱着文少东欢呼雀跃的画面紧紧占据他的脑海，他想要甩掉那些该死的念头，却被它们束缚得更紧。直到她的话从他的心底觉醒——
即使我想要放弃，即使我想要逃跑，即使我觉得没有力气再抓住你的时候，你都要像现在这样抓住我，紧紧抓住我。
想要抓住一个人，所以放开了另一个人。
奚双鱼推开了周美雅，毫无留恋，“对不起，美雅，我想，我们是真的结束了，你走吧！”
“不要！我不要放你走，我不要结束！”
她紧紧地抱住他，放弃她一直坚持的女性尊严，踮起脚尖狠狠亲吻着他的唇，只想得到他哪怕是一点点的回应。
偏在此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门里的女人和门外的女生似乎都在等待这一刻。
周美雅等待这一刻让门外的尚小鲜放弃，尚小鲜等待这一刻让自己做到最后一步的努力。
然后，是终点。
“对不起，打扰了。”她微笑着道歉，礼貌地退后，然后潇洒的转身。
与平日那个冲动无礼的小丫头判若两人，他慌了。
追着她的脚步跑出来，奚双鱼只想抓住她，如她曾经要求的一般抓住她，“尚小鲜，我和美雅不是你想的那样。”
“已经不重要了。”
反握着他的手，还是一样的温暖，还是她熟悉的感觉，为什么她却想逃避？“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和周小姐说话的，我只是想赶过来告诉你，我的模拟考成绩出来了……”
胡乱地摇着头，尚小鲜举起的两只手阻挡在他们俩之间，“好吧，我承认，我的确在偷听你们谈话。我看到周美雅进去了，我就退缩了。我等在外面，希望她快点出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很难熬，我实在等不及了，所以……所以推开了房门，然后……看到你们俩在热吻，再然后……就变成那样了。”
“不是热吻，只是她忽然扑上来，我来不及推开她……不是，我是想证明我的确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所以才没有推开她，然后你就推开了门。”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这样的解释鬼才会相信，可那偏偏就是事实。
是不是事实于尚小鲜来说，现在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它只是促使她下了最后的决定，“还是先说说模拟考的成绩吧！我想你更在乎那个，对吧？”
什么叫他更在乎那个？他在乎她的成绩，追根到底还是在乎她啊！“尚小鲜，我对你，其实我……”
“我考不上大学的，模拟考成绩已经说明一切。”
“只是一次考得不好嘛！离正式高考还有两周的时间，我们还是可以再去努力。”他牵住她的手指，纠缠于那小小的肢体接触上，只要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就好。
她却只想抽身，“不是一次，一模、二模、三模，我都没达到高考录取的基本线，这已经是第四次了。老话说，事不过三，我已经努力了四次，我不想参加高考，不想再浪费时间。”
“你不考了？你连试都不试就不想考了？这怎么行？”这在老妈那里是最行不通的一招，如果她真的试了，结果不好，老妈还可以原谅。可试都不试，老妈会彻底判她死刑。
不，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两个人的关系。
“尚小鲜，你听我说，你必须参加高考，否则的话……”
“你会不得不放弃我——为了你妈，为了你的家族。”
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的，所以才觉得无奈，“大叔，我知道大叔是很好很好的人，对我好，对家人好，对所有人都很好。你不想伤害任何人，你想让所有跟你接触的人都感到满意，你想让家人以你为荣——这就是我喜欢的大叔，这就是你吸引我的地方。只可惜，我是你的例外，对不对？我跟你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要想让你的家人满意，我就必须缩短我们之间的差距。可是，大叔，我们真的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至少我做不到。”
“所以，你想逃跑了？”像她说的一样？奚双鱼蹙紧了眉头，不好的预感凝结于胸。
反剪着双手，尚小鲜舔着唇疲惫地吁了口气，“大叔，我爱你，是真的很爱你，爱到让我可以尽一切的努力去抓住大叔。可是，大叔，你想过吗？就算考上大学，我们之间依然有差距，然后呢？我再追在你身后跑，那样的尚小鲜真的是你爱的吗？所以……”
“所以？”
“确保让一部分人满意吧！”她替他做了最艰难的决定，“放弃我不是就可以了嘛！”
这就是她的决定？奚双鱼忽然孩子气地叫起来：“你说你爱我？这就是你的爱吗？你爱我就到这种程度吗？”
蓦然松开握着她的手，他负气而去。
自那天起，尚小鲜便再没有对他说起过每天早晨七点的告白。
这是自她表白之日起第一次！第一次的断档。
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是吵架还是冷战，哪怕是为了参加高考累得连睡觉时间也不够，她都从未停止过每日七点一告白。
结束了吗？轰轰烈烈的追爱行动就这样结束了？
奚双鱼兀自郁闷，尚小鲜却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不仅重新开始努力经营店里的生意，还加入了一家培训学校，给都市白领们教授怎么亲手制作头饰等小玩意。
看她离开他之后活得更滋润，原本只想让两个人冷静一段时间的奚双鱼却彻底心冷了下来，他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就这样放弃。
六月六日，高考生们最艰难的日子，尚小鲜却决定在这一天去肆意玩乐。
“文少东，你不是答应我，等考试过了就陪我去游乐场嘛！就今天吧！”
文少东瞧了瞧一旁不吭声的老板师父，最近老板师父和小鲜怎么了？两个人像陌生人似的，见了面也不说话，连半点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之前可是亲昵得不行呢！
“小鲜，今天去游乐场？我还没请假呢！”
“现在请就好啦！”尚小鲜毫不避忌地望向奚双鱼，“奚先生，今天可以放文少东一天假吗？”
奚先生？他居然成了奚先生！这两周来她头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居然只是为了替文少东请假。
他还能说什么？
“随你便。”
这到底算同意还是不同意？文少东望着径自上楼的奚双鱼，感觉自己蹭了一脸的炮灰。
尚小鲜抓着他就不放了，“既然老板同意了，我们这就走吧！去方特欢乐世界吧？听说是4D游乐园的，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好，今天听你的，你想玩什么，我都奉陪到底。不过，你得等我一下。”
文少东故作神秘地冲她眨眼睛，转身进了另一间房拨通了手机，“喂，老板师父？”
“什么事？”
哇，老板师父的口气怎么那么差啊？好像恨不得将他撕碎似的。文少东硬着头皮说下去：“老板师父，你的手机电很足吧？”
“到底什么事？”他快要发狂了，“不是说要带尚小鲜去游乐场嘛！现在干吗跟我在这儿耽误时间？”
就是为了这件事发狂吗？果然如他所料啊！文少东得意地吊足了他的胃口，“总之你一直保持和我通话状态就可以了。”
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嫌他现在还不够乱吗？奚双鱼低声咆哮：“我为什么要和你保持通话？”
“随便啊，你挂断电话，我立刻带尚小鲜去什么鬼屋之类的地方，据说小女生一吓就爱躲到男生的怀里——你别不信哦，我很多朋友都用这种方式让女生投怀送抱。”
“你敢！”他还真是老了，连男生的这点把戏都不知道。
文少东当然敢，不仅敢抱着尚小鲜，他还敢借用他的工具钓他的女朋友呢！“老板师父，把你的车借给我怎么样？带女生出去玩，还是开车方便一点，你那辆捷豹看上去忒拉风呢！”
“文、少、东！”
拿他的薪水开他的车泡他的妞，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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