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娘娘授了贤妃的位,这可是四妃之首,难得的尊荣。可见陛下对娘娘的爱重,”里面传来一个老迈的女子声气,安媛听着她的声音觉得有些陌生,只听那女子续说道,“臣妇萧氏特此备上了东海明珠一斛,二尺高的红珊白玉螭树一株,特此来贺娘娘的大喜。”
“徐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嫣儿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出来,声音虽然不高,却很是诚挚,“金枝红珊瑚是海中至宝,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份心意本宫实是感动。”
安媛心下明了,这位徐夫人想必就是徐阶的夫人萧氏,徐阶虽然贵为文渊阁大学士,他的夫人却很少进宫拜谒后妃,此番想不到能凑巧遇到。
正疑惑间,却听有个年轻尖利的女子声气快语道,“二尺高的珊瑚树有何稀罕,臣妇此番专程献上九尺高的玲珑金枝珊瑚宝树一桩,以表严府上下对娘娘的忠心。”
这声音入耳却很是熟悉。安媛诧异的向宫内瞧去,却见一个窈窕高挑的女子站在堂中,身着一袭明丽的泥金丝的鹅黄色衣裙,长长的芙蓉缎裙裾曳在地上,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隐隐有些透明的光泽,却由金丝银线勾成镂空的花状,远远看去如同在裙上开出一朵朵幽静的凤尾花。
严府里自欧阳夫人去世后,还有哪位女子可以掌家?安媛立在门口,只是沉吟思量,却见那女子一合掌,略带一丝骄矜之色的转过神来,正吩咐身后的丫头婆子呈上了一个金漆的托盘。
金漆盘中的锦布一掀开,赫然露出一棵华贵琳琅的宝树来,通体红翠,装饰满了玛瑙珍珠等物,比旁边徐夫人献上的那棵白玉螭树不只高了两三倍,这宝树不但大,且光晕更亮,珠光熠熠间,映的诺大的殿堂都亮堂了许多,耀的人简直睁不开眼目。
徐夫人霎时满脸通红,富态的圆脸上都是羞愧之色,站在一旁只是不敢言语。
“严夫人费心了。”嫣儿的眼锋里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不悦,却笑的依旧清浅温婉,如三月里和煦的春风拂在心间,轻轻扬扬,翩跹有致。她的衣裙服饰却很是简单,只是素色的紫纱宫装,头发束成婉约的寿字髻,看上去不像是后宫的嫔妃,倒像是修道的女姑子。她的起居用度都比张淑妃简约许多,可偏偏面上的笑容不减往昔的清瘦淡薄。她看了一眼严府呈上的九尺高的珊瑚树,只是漫不经心的呷了一口茶,走到门前顺手牵过安媛的手,只是嘘寒问暖的说道,“皇太孙一切还好?”
安媛被她拉着向前走了几步,恰与那鹅黄衣裙的女子不甚擦肩。那女子尴尬的一抬头,两人目光相触,却都各退了半步,异口同声的说道,“怎么是你?”
一时间,两人都僵持在原地,到底是安媛反应快,恭恭敬敬的向那鹅黄衣裙的女子施了个礼,低声问道,“严夫人安好。” 这女子虽然换了衣着装扮,但眉目神情,却依然是当日里在严府的样子,瞧她蛾眉杏目,神情妖冶的模样,不正是严府中的素馨么。 安媛心底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么快素馨就扶了正位。她脑海中忽然闪过欧阳夫人精明历练而又慈祥善良的模样,记得当年曾经为了自己打过眼前这个素馨,不知道时隔许久,她可还记得此事。
“原来你们原来就认识啊,倒省去了本宫介绍的功夫。”嫣儿微微惊异的她们俩。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果然素馨的眼眸中瞬时流转出一抹愤愤的表情,她伸着手指着安媛,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夫人由裕王府入宫,独立抚养着皇长孙。由陛下亲自下诏封为夫人,严夫人难道不知道么?”一旁的徐夫人不失时机的还击道。人人都知严夫人欧阳氏新丧,这女子乃是续弦,位份尚浅,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的出身。
素馨面上顿时有些僵住,神色也不自然起来。徐夫人却矜持的退了几步,恭敬地站在了朱红的柱子旁,反倒显得素馨张扬的样子引人注目。
安媛不免对这位徐夫人留上了心,只见她五十来岁的年纪,很是富态的身材,穿着一件天鹅丝绒的宝衫,面相也是一团福气的很是喜人,若不听她说话,就如一位寻常的乡绅太太一般,真不像一位一品大员的夫人。
到底还是嫣儿出面解围,笑着对安媛道,“李夫人又给我带什么好宝贝来了,快呈来看看。”
安媛微有些尴尬的呈上了一个热腾腾的石锅,干巴巴的说道,“臣妇别无所长,只能亲手做了一锅炙煮,实在太过微薄了些,望贤妃娘娘不要见怪。”
一旁的素馨瞧见安媛送的礼物这般寒酸,便轻蔑了“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安媛更是觉得尴尬,端着石锅不知如何是好。
“既是夫人亲手所做,已经足感盛情,”嫣儿微微一颌首,吩咐左右宫女接过那石锅,“这炙煮先端到本宫的桌上去,等皇上来了再一起享用。”
安媛心里一热,有些感激的抬起头来,却见嫣儿也正瞧着自己,乌色的眸子里光晕流转不定。
此时宫中贵妇鱼贯而入,皆是手捧珍宝前来恭贺嫣儿的复位,种种阿谀奉承之词顿时塞满大殿。嫣儿自是去应付不暇,只听礼乐之声大作,悠扬的丝竹扬起贺颂的曲调,转眼已是到了开宴的时候。
因为参加夜宴的都是女眷,各自言笑晏晏倒也并不拘束。嫣儿居中在主位上坐下,在侍女捧来的赤金云子盆中浸过了手,方才澹然笑着开口道,“今夜乃是本宫的家宴,诸位既来之则安之,不必太过拘礼,放量而用便好。”
安媛独坐在末席不起眼的座处,眼见来的宫中贵妇甚多,便是裕王的王妃福华也到了,都是身着正统的瑞锦濡裙宫装,热热闹闹的挤满了大殿,都并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