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凤花心中惶恐,不曾想到寒食节去膳房偷偷做了碗面,竟然惹出这许多麻烦。翁氏厌恶道,“贱婢作死,连宫中赏赐的贡物也敢偷,这次人证物证俱在。也不用再审,王仁,你将这贱婢重打四十大板,关到后院去,不许给饭给水……”
凤花已然听不清翁氏后面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有两个人把自己架到外面的长凳上,一个小内侍把一块软软的木头塞进自己嘴里,轻声道,“凤花姐,你咬着这个吧。今日王爷不在府中,王妃娘娘知道了昨天的事,任谁也救不了……”话音未落,便见翁氏红色的衣裙飘了出来。
内侍高高的举起长木板,又重重的落下,一下,两下……鲜红的血渗透凤花薄薄的衣衫,顺着长凳脚流到地上,不多时,地上便窨红了一片。起初凤花还能默数着板子打了几下,到了后来意识陷入模糊,仿佛灵魂离开了身体,失去了痛觉,隐约听到打板子的内侍仍然一五一十的数着次数,眼中一角鲜红的衣裙格外鲜艳……
远处,青色衣衫在假山后一隐而过。
春兰正在伺候老太太用午膳,忽然有个丫头传膳时,悄悄往她掌心塞了一张纸条。春兰不动声色,背过身时打开一看,却是潦草的四个字,“凤花有难。”
裕王此时正在京西玉泉山的回龙寺中与一老者对弈,晌午的阳光正好,照在棋盘上点点跃金。
“少湖先生这步棋虽妙,却不一定能杀出小王布下的截阵。”年轻的裕王笑着往棋盘上落了一子。
老者望着棋局,细思苦想良久,脸上忽而浮现一点笑容,“几日不见,王爷棋力大进,步子愈发周密了。这一子恰如王爷得了叔大,如虎添翼。此人在王爷麾下,不动声色,眼见半壁江山都在掌握中。这局棋老夫不是对手。”
“叔大是个人才。”裕王脸上浮现的笑容转瞬即逝,“只是还不能为我所用。”
“心结难解,”老者叹道,“王爷需要假以时日……”
忽然有一小侍卫匆匆奔进来,手中擒着一只信鸽。
“少湖先生见笑了。”裕王抱歉的向对面的老者致歉。
“京中瞬息万变,王爷事务繁忙,何须向老夫致歉。”那老者抚着长须哈哈而笑,伸手在棋盘上又布一子,“这局棋,老夫只能做些苟延了。”
裕王从信鸽脚下绑着的竹筒中取出一张纸条,读后却是截然变色。站起身道,“先生,这盘棋算是小王输了,择日再与先生弈战。”说着牵了马,只向山下奔去。
老者拾起裕王掉在地上的纸条看了看,望着他策马疾奔的背影,摇摇头乱了棋局,叹道,“本该是泰山崩定不变色的帝王之相,怎能为了儿女情长至此……”
后院的柴房中,房门紧锁着。满身血痕的女子躺在地上,看上去似乎已没有呼吸。
春兰跪在老太太房中,苦苦哀求道,“老太太,求您发发慈悲,去救救凤花吧。”老太太拈着佛珠,坐在榻上,面对春兰的苦求充耳不闻,仿佛入定了一般。身旁的丫头婆子都给春兰递着眼色,示意她别再哭求下去。
春兰眼见无望,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含泪泣道,“老太太,春兰伺候您多年,早已别无它念。只求老太太这次能救了凤花,春兰愿永不离开老太太身边,生生世世伺候您。”说着拿起桌边的剪子,便铰自己的头发。古代女子,头发最是珍贵,铰发便有立誓不嫁之意。唬得旁边众人赶紧去拉春兰,纷纷劝慰,却见春兰的三尺青丝,飘飘扬扬的洒落在地,已是被铰去不少。
老太太睁目,叹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拗性。这件事,我不会管。”
“老太太,求您慈悲。”春兰附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老太太恻然看了她一眼,说道,“也怪我把你宠坏了,胆子竟然越发的大了。来人,把春兰关在后院中,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要放她出来。”
几个壮妇过来架了春兰便到后院去。一路上都是春兰凄厉的哭声响彻院子……
夜幕渐渐降临,裕王催马赶回府时,王府内已然掌起了灯。
裕王跳下马背,来不及换衣裳,只急急的问牵马的下人,道:“凤花现在何处?”
“在柴房中,老太太刚刚传话,要放出……”下人话音未完,却见裕王早已向柴房冲去,牵马的下人,何曾见过王爷这般着急的样子,手里握着马缰,看的瞠目结舌。
裕王大步流星的冲入柴房之中,却见一袭青袍覆在地上,青袍的边角仍然掩盖不住大片的血污。他揭开青袍,触目惊心的鲜红映入眼中,只有血……整幅的藕色衣裙都被鲜血浸透,地上冗自一片暗红的血渍。他俯身下去,小心翼翼的抱起女子,只见平日里巧笑嫣然的明眸紧紧合上,看不到一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