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要有路税,活命还要有买命的税钱。”那老兵痞掂了掂银子,他见张居正是孤身在外,又看上去很是文弱,早已起了谋财害命之心,于是对身边的士兵扫了一眼,众人瞬时都心领神会。他们在这里守城,早已半兵半匪,这里天高皇帝远,平日里打劫谋命的勾当做的多了,此时几个人欺身过来,早已拔出了腰中长刀,渐渐把张居正逼到墙角下。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要谋财害命不可。”张居正忍着怒火,只想着早点解决这里的事早些回去,于是不到万不得已仍不愿出手。
“你还真说对了,”领头的老兵痞哈哈大笑,将长刀架在张居正的脖子上,口中冗自说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
孰料那兵痞话音未落,只见刀光微闪,血溅一地,却是一个人头滚到了地上。剩下的几个小兵都骇得呆了,只见滚在地上的正是那兵痞的头颅。“你…你敢谋杀官兵….”有个小兵乍着胆说道,只是语音哆嗦,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张居正眼见命案已经做下,不欲多留活口,眼中杀机毕现,一刀一个,几个官兵已是横尸地上。最后一个站着远些的小兵拼命的往城里跑,张居正哪里容得了他逃走,纵深舒臂,擒住了他正欲结果了,忽听那小兵胆战心惊的说,“…这可是景…景王爷的地方…你就不怕..得罪..得罪….”他瞧着张居正如冷面阎王般,牙齿打颤,再也说不下去。
“什么?这是景王的地方?” 张居正听到耳中却如同洪钟大震,他把小兵掷在地上,冷声说道,“你与我一一从实招来,这里究竟有些个什么隐秘。”
那小兵死里逃生,早已吓得肝胆俱裂,过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清,原来这里明则是归宁夏府管辖,几年前守军却早已全被换走,如今镇守这里的都是景王府的亲军,他和那几个死了的兵痞原本都是景王府的下人,犯了事之后也被送到这来守城。
“这里镇守的人马都在何处?”张居正听完他的话,心中陷入沉思,如果真像他说的这样,景王派了数千亲军来这里镇守,为何城中一个都不见,只看到这几个游散的闲兵。
“我…我也不清楚,”小兵好不容易镇定了些,口齿渐渐清晰起来,“送来的亲兵在城里换套衣服,就被派到山里去干活了,这几年来了的人不说上万也有七八千,可一个也没见出来过。我们几个因为犯过事,因而没有资格去山里干活,王头吩咐我们只管在城里负责日常的看守。”
张居正沉思片刻,问道,“你说的那个山里是什么地方?”
“这些小的也不太清楚,据说是叫什么金洞,”那小兵胆怯的看了张居正一眼,心里很是奇怪,这个“客商”怎么听到了景王府的名头也不害怕。
张居正顿时精神大震,“这洞怎么走?”
李成梁返回客栈时只觉得奇怪,太阳刚刚落山,小城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连半丝光亮都无,客栈的大门紧紧闭着,看上去黑灯瞎火,天色如墨般暗蓝,空中黑云翻卷,隐隐酝酿着一分不平静。他面色沉静,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叩了叩门,却见房间里轻微有些响动,门“吱呀”一声开了,王掌柜满面带笑的迎了出来,笑道,“客官回来的恁般晚了,咱这镇子小,巴掌大的地方都睡得早。若是各位再不回来,就得留着伙计的守门了。”
房门一打开,屋里就有一股淡淡的焦味传出来,估计是才熄了晚饭时灶台里的火。安媛跟在后面钻进房去,笑嘻嘻的说,“掌柜您还真是省,连盏灯都舍不得点上。”
“可是不巧了,油灯都没油了,要等着下旬日卖油的客商赶集时,才能买上些。”王掌柜直往店里走去,上楼行步,都异常的熟悉。安媛却不免暗暗咂舌,吃惊这里的荒僻。她有些不习惯这屋里的光线,走路难免会有些磕着碰着到桌凳,此时却觉得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托住了她的臂腕。她微一正定,勉强能够习惯在暗中视物,才能看清脚下的楼梯有几格,这才站直了身子。那只手却也松了开去,她回头去望,只见李成梁站在身后,看不清脸上什么神色。
王掌柜很是利索的引着他们上楼去,指着楼梯口的那间屋子对安媛说,“姑娘今晚就在这间屋子里安歇一晚吧,这房里还住了个回回女子,两个人也有个彼此照应。”说着,他又引着李如松父子去楼梯最里的一间屋子去安顿下来。
安媛抱着包袱推门进去,屋里依旧是漆黑一片,她隐约看清屋里摆了两张床,靠窗的那张上似乎有人睡熟。于是自己蹑手蹑脚的走到靠门的床边,她刚刚把包裹放在床下,隐约听到另一张床上的回回女子轻轻哼了一声,她小声叫道,“姑娘?”那边却又没了动静。不知为何,安媛心里隐隐划过一丝不安,隐隐觉得这房中的焦味更重了。她强压住心中胡思乱想的念头,和衣躺在床上,努力的闭上眼,一壁数绵羊一壁迫让自己入睡。
忽然一阵冰凉尖利划上颈脖,她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异常熟悉,“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张居正怎么也不会想到,走了一圈,又绕回了适才来过的这个城东的古庙边。
“这就是洞口?”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古朴的古庙,虚掩的大门,自打接到探子的秘信时,他就在参详这“销金洞”三字的含义,然而却始终没有解透。这个地方定然与他们要查的事有关联,于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亲自去看看。然则来到这里,他才真正明白对方为何要选择这里,此地处偏远的山脉之中,又末落已久,连守军也未留下几个,这里无论有怎样的动作,外界都不易发觉。
“就是这里了,”小兵很老实的点点头说,“王头每次送人来都送到这儿,门外一直都有人把手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我哥原来在亲兵营当差,三年前我哥被送来的时候,我偷偷跟来看过一次。看到我哥他们就是从这门里进去干活了。”
“嗯?”
“王头说我哥他们干满半年,直接就被遣送回乡去了,工钱相当于两年的军饷呢。”
“你家在哪里?”
“小的叫施运,家住在涿州,”小兵只一愣神,却见张居正已是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小兵在门口有些踟蹰,略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谁曾想到,这不起眼的寺门里尽然别有洞天。从诺大的寺身背后,是一处通向山中的高大洞门,只是石门紧闭,一丝缝隙也未留,不知道通向内中的路口在何处。张居正立在门外苦思冥想,只见天边的黑云越积越多,似乎马上就有大雨来临。他无暇顾及这些,只是细细的摩梭着石门上的花纹,只见诺大的石门上雕满了细密的花纹,似龙纹而非龙纹,线条流畅华美,浅浅的泛着一丝金光。
花纹的正中,是一个方形的凹槽,形状看上去很是眼熟。
张居正有些迟疑的拿出老僧留下的大锁,轻轻对了上去。石门沉闷的嗡的一声,缓缓打开,施运也好奇的凑过头,往洞里看去。
然则,这洞里的一切,却让他们二人都目瞪口呆。
“怎么会是你?”安媛此时震惊到了极致。自打嫣儿被人揭发陷害的消息传出来,她也曾怀疑过那“贴身侍婢”是否会是春兰,然则这样的念头常常一闪而过,她决计不愿这样去怀疑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姐妹。她当日心急如焚,也曾想除了救嫣儿,还要把春兰救出来,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却决然想不到,她们再次相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那女子轻轻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唇边温和如三月春风般的笑容如旧,只是双眸中却有火焰簇动,“好妹妹,我们相识一场,如今你死到临头了,若有什么疑惑的,姐姐也可以为你解答一二。”
安媛心里一悸,这样的春兰…实在是太陌生了。
“嫣儿是被你害的….”整件事从她心头过了一遍,她刹那间明白了大半,张居正当日救得那个春兰,与其说是“无意碰上”,倒不如说是对头“精心安排”的,巧妙的把这颗钉子送进宫去,安插在嫣儿身边,后面一切的一切,都会进行的何等顺利。安媛的面色霎时苍白到极致,双眼直直的望着面前的女子,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究竟是….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裕王,段二小姐,还有你…你们….”她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温度,“你们这些人,都得彻底的消失……”
安媛顿时心惊肉跳,李成梁和如松,就在旁边的房间,她猛地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一丝力气也无,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无力的指着春兰说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他们只是普通人,在路上无意间救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能一剑刺死惊蛰的,怎么会是普通人,”春兰唇边衔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却隐约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就是那个日本….倭国鬼子?”安媛瞬时胆战心惊,万万没有想到一路刺杀自己的倭国死士与春兰是一路。
却看春兰冷笑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惦记别人的死活。是不是现在觉得一丝力气都没有了?那可多亏了王掌柜精心烹制的好饭菜啊。”
“难道是蒙汗药?”安媛愤愤道,想不到穿越一场,什么玩意都见识过了。
“嘁,哪里会用那么下三烂的东西,”春兰不屑的撇撇嘴,有些骄傲道,“王头用的可是十筋软骨散,服下之后纵然是武功再高的好手,也使不出半成的武功来。”
安媛气极反笑,“想不到我还能享受到这等待遇。”
春兰面露不安,她心知惊蛰来自倭国,武功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却被一剑贯喉赐死,这样的武功自己更是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