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梦回大明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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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客寄北疆夜听簧(3)

她看书看得很费心神,久了也有些口渴,叫了玉簪几声,外间也没有应答。她心中略是歉然,此刻怕有两更了,玉簪总归是年纪小,想必也睡的熟了。她挣扎着爬起,扶着墙壁慢慢的往外走。这些日子身上的酸软好了许多,只是小腿隐隐有些发胀,行走时还略有些疼痛。她扶着墙壁走了一会儿才走到门边,喘了几口气,记得有个盛水的九鸳花纹的琉璃盏就在外间的案几上,她正欲开门出去,忽听到外间传来了李成梁压的极低的说话声。

“元美,那幅画已经做稳妥了么?”

“将军放心,事涉家父的血海深仇,晚生不敢不小心行事……”安媛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这个“元美”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正是日日给自己来请脉的王大夫的声音。她略怔之下,接下来几句就没有听清,等她凝神再听时,却听“王大夫”的声音有些迟疑的说道,“……画到了京城,其他人倒是不妨。但晚生听家父再是时提起过,翰林院的张居正精于书画,到时候就怕他看出端倪。”他顿了顿,咬牙切齿的说道,“老贼害我父无辜惨死,晚生决不愿与他共存世间。此事晚生已筹募多年,定要万无一失,不能出半点差池。”

“不碍事的,张居正已不在朝中,”李成梁沉声道,“如今那老贼年事已高,虽然不受重用,却还乐哉乐哉的在家中做个富家翁。此事宜快不宜迟,不能等到那老贼安然死掉了,我们定然抱憾终身!”

安媛听得大是惊愕,不知这“老贼”指的是谁,她乍听到李成梁话语里提到张居正,又是欣慰又有几分伤感。

李成梁话锋一转,忽然问道,“舍妹的身孕还瞒得了多久?她自己知道了么?”

安媛听的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自从回到李成梁府中居住后,如松管她叫做姑姑,对外便说安媛是李成梁嫡亲的妹子,如此居住也方便些。此刻听他骤然提到“身孕”二字,如一道闪电,瞬时在她脑中轰然作响。只听里面却是天天来给自己看病的“王大夫”熟悉的声音说道,

“将军,晚生的医术有限,已用了克制身孕不显出身形的药物尽力而为了。但估计至多再过一个月,令妹的身孕便会很明显了。到时候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的。”

“先瞒得一日是一日吧。”李成梁长叹了一声,久久没了言语。

过了一会儿,只听王大夫起身的声音,接着听他说道,“晚生先告辞了。”

门骤然被推开。

安媛纤瘦单薄的身影倚靠着门框,一头浓密黝黑的乌丝解散开垂在耳边,更衬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庞白的全无血色。

“李将军,如果不是我今夜在这里恰巧听到,你还要瞒我多久?”她的声音冰冷不带一点温度,可舌尖却泛开淡淡的苦涩。李成梁一时脸色铁青,双唇抿的紧紧,面上的线条如刀刻一样生硬。

年轻的王大夫张顾着瞧了瞧他俩,惶恐起身,匆忙告辞道,“李将军,晚生先告辞了。”

李成梁对他拱拱手,目送着王大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的黑夜中。他陡然转过神来,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安媛,叹息道,“你…你都听到了?”

安媛悚然一惊,只觉得心底冰凉一片,她哑声开口:“是,我都听到了。将军不必再瞒我,把我当做痴傻小儿一般,还是一一说个清楚吧。”

李成梁负手而立,眼角却迸出几分怒意,“把你当做痴傻小儿?我何时骗过你?”

“将军可是忘了?”安媛盈然一笑,心中却是凄苦难捱,“我在将军府上住了这些日子,将军日日遣大夫来看病,几曾告诉过我实情?更恐怕,那位‘元美’大夫,就是将军您精心安排下的吧?”

李成梁目光中一片黯然,“…..我接你回来时,你一直昏迷不醒。起初也不知道你有身孕。直到叔大伤愈临走的那天,他亲自给你把过脉,才告诉我你已经有了身孕,他说恐怕你也不知此事,千万叮嘱我不能告诉你。元美是我一位故友的长子,近来寄居在我处,他诗文好,医术也精,便答应替你医治下去,只是暂时不告诉你此事。这也是迫不得已,怕你出了意外。”

安媛心中又惊又疑,她从不知自己何时竟然会意外有了身孕。默算日子,却正是那天在深山中遇狼袭击昏迷后的事,只是她昏迷了十多日,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从何而来。她冷冷的瞥着他,口中言辞却锋利不减,“意外?将军骗我怕是太多了。就连前番在嘉峪关时,嫣儿与叔大寄于我的书信现在又在何处?”

李成梁听到这话,他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双眼中血丝红的吓人,他正欲开口,冷不防一声娇脆的女子声调在门外响起:“将军,这么晚还不歇息么?妾身倒要来催促一番了。”

安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紫衣的女子俏生生的立在外面,容貌丰韵,很有几分姿色。尺长的乌丝挽成了祥云髻,耳边缀着翡翠珰子,正是已婚妇人的装束。

李成梁见是她来,便咽回了话,淡淡道,“恩,我正要回去。”说着,又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那女子稳步走到他身侧,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声线很细,于是就显得格外的高而尖利,轻声说道,“妾身是今日刚刚到的,妾身在家中时一个人睡的不安稳, 特别是将军不在身边时。”她说着快速的瞥了安媛一眼,目光中却透出些不友好的警惕。她容貌只是上佳,唯有一双乌珠似地眸子晶亮闪闪,会说话一样的灵动可人,这眼睛生在她的面上便显得分外动人。只是安媛却觉得这眼眸如此眼熟,似极了一个人。

李成梁略显尴尬,侧身对安媛说道,“这是…这是索秋,一直住在嘉峪关的家中,今日刚来,连我…我也不知晓。”安媛点了点头,轻轻向她行过礼。却听李成梁又道,“这是舍妹安媛。”

索秋却笑吟吟的回礼道,“那就是妹妹了。”她说着撒娇的一笑,眼眸中的神色释然了些。依旧拉了拉李成梁的衣襟,委婉道,“将军,你也真是不体谅妹妹,夜里好是凉,就连我的一双脚都冻得受不住了。更何况妹妹还带着病,怕是更耐不得寒一些。”

果然,李成梁听她一说,一双深沉的眼眸不由自主的就投向安媛单薄的身形,露出几分怜惜之意。索秋瞧在眼里,眉目中的疑色多了几分,她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却挡在了安媛与李成梁中间,只是笑道,“如今夜也深了,妹妹身上又不好,还是早些歇息吧。”

安媛听他们言语亲密,只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眼梢便垂了下来,却见索秋果然是赤着双足站在地上,不住的抱着袖子缩着脚。李成梁见她如此,只得对安媛抱歉的说道,“早些休息,我回头再来找你。”说着,便随着索秋一同离去了。

望着他们远行的背影,安媛苦笑着摇摇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了,是了,这女子的言行和相貌都有几分肖似福华,只是不如福华的容色端庄妍丽,却别有几分天然与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