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想看日出,所以天不亮楚枫便陪她坐在后花园的湖边,两人相互偎依望着东方。天空渐渐亮起来,淡青色的天畔浮现一抹红色,忽然金光冲破云片,天空顿时开展起来。朱红的太阳在朝霞的衬托下,缓缓升起。两人静静看着这瑰丽的景象,谁也不开口。
远处的羞花倚在门上,看着相互偎依的两人,若有所思。奴娇麻利地指挥丫鬟把早饭摆到餐桌,回头看见发呆的羞花,有些嗔怪地说:“你发什么呆呀,过来摆桌子,王爷和姑娘该吃早饭了。”
羞花似乎没有听见奴娇的话,犹倚在门框,径自说着“你说爱情究竟是什么呢?王爷这么强势的人遇到姑娘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姑娘再怎么胡闹,王爷也宠着护着,没有丝毫责罚。如若换了别人,早不知道死了几次了,比方说以前的几个侍妾,都没有好下场,就是蓉妃对王爷痴情到那地步,后来连命都搭上了,也没见王爷怎么样……”
“这****二字实在是奇妙,以前总是觉得王爷铁石心肠,但现在看他对姑娘这样子,就知道,王爷也是个多情种子。只是姑娘态度却不怎么明朗,对王爷忽然体贴忽然捉弄,让人猜不透她的内心想法。”奴娇似乎有感而发,也走过来陪羞花遥望偎依在一起的两人,俏脸悄然浮现两朵红云。
第一眼看见这个邪魅的男人,她便有了心事,只是自己残花败柳,怎配得上王爷的金贵之躯?平日里,尽心服侍姑娘照顾王爷的饮食起居,只要他们开心,自己也就满足了。直到小雨前几天找到她,恳求她帮忙,才让她有了一线希望,即使为此死了,在世界上活这么一遭,也无怨无悔。
看着太阳完全出现,小雨才伸个懒腰开口说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楚枫?”小雨从来不称呼楚枫为王爷,除非她又打什么鬼主意,所以楚枫比较喜欢她叫自己的名字,柔声细语如同天籁之音。
“嗯?”他搂着她,沉醉在她身上散发的阵阵馨香,轻声应答。
“你爱我么?”
“爱。”楚枫回答地毫不犹豫,爱到骨子里,爱得发狂,这声爱说得深情说得认真。
“你愿意为我放弃生命吗?”小雨望着湖面,眼中闪着泪光。
“愿意。”
“你愿意为我放弃江山放弃天下吗?”小雨捏起一粒小石子投入湖水,激起阵阵涟漪,惊起芦苇丛中的野鸭子。
“我……天气有点凉,还是早些回去吧。”楚枫身体一僵,紫色的眸中闪过犹豫,他愿意吗?他向来对女人无所谓,但是江山,那是娘亲临死的心愿,那是闵家上下几十条冤魂的渴望,那是自己从小的梦想,即使深爱这个女人,但是为她,可以放弃近三十年的心血吗?
他爱她,却更爱江山。
楚枫的躲避话题,让小雨淡然一笑:他不愿意。他绝不会拿半壁江山换取奢侈的爱情,或许,对他而言,爱情是一阵风,吹过了,便是爱情的完结。
他雄心勃勃,志在天下,爱她始终比不上爱江山,可是鹰王却放弃紫烟,三番四次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曾经犹豫,曾经彷徨,她爱鹰王,可是和楚枫天长日久的相处,让她不再讨厌他,感激却也只能放在心头。
一生的爱与痴情的心在那夜破处的狂暴之后,已经被鹰王掳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楚枫的宠爱,楚枫的关心,楚枫的孤独,她尽收眼底,聪慧如她,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她只会深爱一次。
一颗心,两份情,心灵的天秤永远不可能摆平。她救鹰王便注定楚枫受伤……心伤甚至会失掉更多……她却心软不得,非救不可,因为鹰王才是她的唯一,离开他,即使楚枫再怎么宠溺也无法让她快乐;离开他,她便是一棵风干的树,是一朵凋零的玫瑰,是这灿烂阳光下蒸腾的露珠……更因为鹰王是她儿子的父亲……
小雨打个寒战,楚枫急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聪明机灵的丫鬟也捧来一个暖炉。
“太夸张了吧,这才初冬,用什么暖炉,那我冬天岂不是得蹲在火里?”小雨看着递过来精致的暖炉,哈哈大笑,连连摇头。
听到小雨说蹲在火里,楚枫脸色一变,那次他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灵魂出窍,她怎么又提起火来?对了,她什么都不记得,自己怎么能责怪她呢。
想到这里,楚枫脸上紧绷的肌肉又放松下来,一把将小雨狠狠抱紧,“以后不许你靠近危险的东西,好好养着身体,等着做我最美丽尊贵的王后。我说过,你生死由我,荣辱由我,你的过去已经消失,以后,生命中只准有我……”
小雨听到他霸道的发令,心中涌上一阵暖意,眼眶发热,心里暗说:“对不起,楚枫,不欺骗你便无法救他,请原谅我的自私”。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小巧的红唇上翘如同绽放的红莲般迷人。
接下来三天,楚枫即使再忙也会抽空陪小雨,陪她看流星滑落,陪她观菊赏月,陪她脱了鞋子在冰冷的石子小路上奔跑嬉闹……因为她感激他,所以她想在离开前给他一段美好的回忆,算是回报,也是不忍心……
这三天一切完美一切如愿,楚枫刚毅的脸上,连做梦都带着甜蜜的笑容,他有些不敢相信失忆后的小雨如此甜美可人,他不再强迫她成为他的人,一心一意等着登基和成亲大典到来。小雨这种表现,也让他失去了杀掉鹰王的冲动,只是暂时关押在地牢。
五天后,楚王驾崩,太子体弱好色,冒犯未来丰王妃,不可饶恕,被废。丰王登基。
登基隔日便是丰王成婚大典,冷月大赦三日,百姓同庆。
王云燕听到消息精神崩溃,被关入萧瑟凄凉的冷宫,从此惨淡度过以后的生活。
楚枫派来接小雨的轿子已经等在王府外,冷月习俗是成亲前一天,新郎和新娘绝对不能碰面,否则会不吉利,楚枫果然不见小雨,只是派了最得力的属下吴将军护送小雨进宫,再三嘱咐让小雨一定要顶好方帕,这两天,只能让新郎在洞房看到新娘模样,否则未来,新娘会红杏出墙,虽然只是民间习俗,楚枫却极为认真。阵容浩大,光衣服便有几大箱子。
“姑娘准备好了么?”羞花轻轻敲门。
“恩。”里面传来应答。
羞花拍拍手,丫鬟宫娥一拥而入,簇拥着凤冠霞帔,头顶盖头的小雨走出门,直奔鸾轿。玉琳自始至终都在太子府,照顾楚天擎,这次也没有露面。
“奴娇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见人影。”羞花四处张望一下看不到奴娇人影,进宫的时辰已到,耽误不得,只好吩咐丫鬟给奴娇留个信。
楚枫焦灼不安地走来走去,一身合体的龙袍越发衬托他高贵逼人的气质,不停问着小太监“姑娘到了么?”
“王,已经在路上了……”小太监小心翼翼回答。
“派人在宫门外候着,好生伺候,不能出任何差错……”楚枫忽然感觉心里有些紧张,这个女人,让自己盼了这么久呵。
一个黑皮肤的小侍卫手持楚枫的令牌大摇大摆走进地牢,“弟兄们辛苦了,明天新登基的王大婚,全国大赦,但是一人除外,就是此人,王命令我把他带入宫”小侍卫说话铿锵有力,虽然声音故意放粗,但聪明的人仍然可以感觉到有点像个娘们,可惜看守地牢的这些侍卫都不够聪明,吴将军不在,他们正好偷懒,如今又看到了楚枫的令牌,当下解开鹰王。
鹰王倒在地上,挣扎站起来,目光射向小侍卫,忽然他浑身一震,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微黑的肌肤怎忒熟悉?
“你,跟我走吧。”小侍卫走过去,虚张声势般踢了鹰王一脚,粗声粗气吆喝着,把其他两个看守牢门的人都逗乐了。
“两位大哥,今晚宫中可热闹了,哦,对了,这是王让小的给两位打酒买肉的,同乐嘛,对不对。”小侍卫从怀里掏出两个金元宝,递给守牢的人。
那两人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急忙道谢接过元宝,还跪在地上朝王宫方向认真磕了个头。
小侍卫领着五花大绑的鹰王大摇大摆走出去。王府里的人几乎倾巢出动去送小雨的鸾轿,诺大的府邸有些冷清。小侍卫一路带着鹰王,两人都不说话。到了僻静的地方,小侍卫给鹰王松绑,然后从一个旮旯里摸出一个包袱,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他,“换上。”
“小雨?”鹰王扔掉绳索,跨步向前,一把搂过小侍卫。
两人紧紧拥抱,小雨可以感受到剧烈的心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他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安。只是此地实在不是亲热叙旧的地方,在她抗议之前,他已经松开她,顺手摸摸她的脸颊,吻了下她的唇,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千言万语都汇集在“对不起”三个字中,包括他的愧疚,他的深情,还有他日后疼她宠她的决心。
小雨小心抚摩一下他身上累累伤痕,心疼地说:“疼吗?我们快离开这里。”忽然感觉一个水珠落在手背上,小雨诧异地望向鹰王深邃黝黑的眸子,那曾经冰冷的眸子啊,此刻一片深情,还有湿润。
鹰王弓身,把脸埋在小雨肩窝,用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说:“你会嘲笑流泪的男人吗?会看不起我吗?会吗?”
“不,不会……”小雨温柔地手整理着他凌乱的黑发,用香软的舌湿润一下他干燥裂口的嘴唇,然后替他换好衣服。
这便是爱情,一起经历风雨,一起经历繁华和寂寞,荣辱与共,生死相依,他是她的唯一,如同她是他的唯一。
一场和亲,让一根红线牵住两颗心,稍微扯动,便痛了彼此;一次邂逅,让对方的身影嵌入心房,夜深人静,总会钻入梦乡;一个爱字,从不轻易说出口,不是因为它沉重,而是害怕它会来势汹涌;一段时光,从未忘记,因为不舍因为刻得太深太深……
两人的逃亡也许会多难,但是只要有彼此,再难再苦也情愿,患难中见真情,这一刻注定,此生两人的心再也无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