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煌从没感到如此挫败过,连日来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让他痛苦不堪。他甚至想过自我解脱,然而军官舒云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他死的话,就将夜岚丢给丧尸群当食物。所以,连死他都没有资格。
上身伤痕累累,新旧伤痕叠加,只稍微挪动下身体就如刀割般剧痛。每次行完刑,他就直接被丢到车里,伤口既没有上药也没包扎,腰侧一处伤口都开始化脓,今日还没领刑罚,他已觉得承受不住了。夜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打算养会儿神,车厢震动几下后,装甲车停了下来。夜煌苦笑一下,他受刑的时间又到了。
沉重的开锁声后,车门被人打开,光线照了进来,夜煌不适地闭了闭眼睛。两名士兵跳上车打开他脚上的锁链,横蛮地将他拖下车扔到了沙地上。
舒云叼着一根烟靠在装甲车旁,睨着摔到地上挣扎不起的夜煌,嘴角极细微地一扬。他扔下烟蒂踩灭火,接过士兵递过来的鞭子走到他面前:“这鞭子上的倒钩能把你身上皮肉一点点全剐下来。你这次杀了联邦州军队那么多人,向你讨回一点血债不为过吧。”
夜煌停止了挣扎,冷笑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抬起头看向舒云哑着嗓子道:“只怪你们太不堪一击。”
舒云一脚踢在他脸上:“嘴还挺硬!别忘了特种军团被你们里应外合搞突袭还能生还三分之一的人,而疾风战团可是全军覆没了呢。”夜煌黯淡的眸中闪过一丝羞恼,索性闭上眼不再说话。
舒云蹲下身,抓着夜煌的头发将他一把提起来,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原以为疾风战团有多么出色,原来不过是一群草包!你不但让你的部下白白送死,现在你连最亲爱的弟弟都保不住了吧。”
夜煌猛然睁开眼,双目通红:“你答应过我不杀夜岚的!”舒云冷笑,压低声音道:“愚蠢的人必须付出代价。”夜煌心头一丝异样的感觉掠过,快得来不及捕捉。舒云松开手,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背心。
夜煌闷哼一声,剧痛让他差点昏厥,嘴角流下一缕鲜血。还没等他缓过气,鞭子就落了下来,痛得他身体一弹,控制不住地叫出声,前额瞬间冒出冷汗。只一鞭他就痛得差点死过去,接下来还有九鞭,夜煌恨不得此刻就死去才好。
“舒云上校!用这种鞭子行刑会打死他的!”凯恩突然从装甲车后冲出来高声喝止。
舒云举鞭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后慢慢放下,不以为然地笑:“这家伙不太老实,我只是教训他一下,不会打死他的。再说,他杀了我们那么多战友,死不足惜。”
凯恩皱眉道:“他是死是活自然有军事法庭裁决。我没记错的话,上级下达处以他十天的鞭刑,昨天已刑满。你不能再对他动刑。”
舒云将鞭子扔给士兵:“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住。因为我今天才偶然得知我少年时的好友是前特种军团的士兵,疾风战团突袭的那晚他死了。”
凯恩被舒云的话勾起愤恨,幸而理智占了上风,将翻涌的恨意压了下去。他盯了夜煌一眼,沉声道:“我也恨不得将这家伙活剐,但军队有军队的纪律,首府军事法庭会审判他的罪行。我们要是滥用私刑,就跟那帮丧心病狂的劫匪没什么区别了。”
舒云垂眸掩过眼中隐现的红光:“放心,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凯恩少校,这家伙就交给你吧。”说罢转身离开。凯恩凝视着舒云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等舒云走远了,林嘉才从装甲车后走出来。
她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夜煌,正好对上他仇恨的目光。夜煌阴骘狠戾的神情让她心生寒意,但看他伤势很严重,仍问道:“凯恩少校,要不要找军医过来给他看看?”她对夜煌同样憎恶,可她明白这名高级战俘必须活着。
凯恩挠挠头:“也好,这家伙真死了会很麻烦。反正我们正好要去找霍夫曼,让他派一名医务人员来瞧瞧吧。”
昨天林嘉发现卡修体温有些偏高,眼睛红红的更看不清东西了。她请克里将卡修的情况通报给了霍夫曼和雷让。雷让给卡修作了检查,认为这是卡修身体机能开始恢复的好兆头。他给卡修注射了一管药剂,并取走了卡修的血样做研究,说今天就会有确切的检查结果。林嘉一整天心里都不踏实,好不容易等到军团停驻休憩,就征得克里同意,在凯恩的陪同下去找雷让。两人走到半路上忽然听到惨叫声,循声找过来发现舒云在对夜煌用私刑。若不是凯恩及时制止,夜煌只怕性命难保。
医疗车里的工作人员都下车用餐去了,车上一个人都没有。林嘉等不下去,正要下车去寻雷让,却被凯恩拦住。
凯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碧眸亮得惊人。林嘉莫名其妙,正想开口询问,凯恩忽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住。
林嘉惊愕,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他推开,忽听凯恩低喃道:“还好你活着,不然我……我……。”林嘉推拒他的手僵住,脑中浮现出一幕幕凯恩为了保护自己身受重伤的画面,心不由一软,破天荒地没有抗拒他。“凯恩少校,你想说什么?
凯恩难得地羞红了脸,他紧紧抱着林嘉,除了怀里的温香柔软什么都感觉不到,脑袋里一片空白,嗫嚅着唇半响都没能吐出一个字,准备了许久的告白词全忘了干净。他虽然表面上一副痞子样,其实也只有两三次与女子深度结合的经验,都是来自建立大战功后的嘉奖,并未正儿八经地用心谈过恋爱,林嘉算是他的初恋。
对林嘉动了真心后,凯恩就很后悔从前曾与别的女人结合过,果然那种纯粹为了解决生理需要的X行为毫无意义。以前他觉得克里为一个还不知在哪里的爱人守身傻透了,但现在他终于理解了那时克里反驳他的话:当遇到让你喜欢到愿意付出生命的女人时,你会恨不得自己心如赤子身如处子。所以没有遇到之前,不要轻易做那种事,否则一定会后悔。
凯恩吭吭哧哧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来,急得冒汗,生恐林嘉厌烦了自己,只管抱得更紧。林嘉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正想推开他,忽然听到凯恩贴在自己耳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喜,喜欢……你。”
林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痞子凯恩居然跟个青涩的少年一样向自己表白??完全颠覆了她对他的印象!
凯恩人生中第一次觉得不好意思,他将脸埋在林嘉如云的乌发中不敢抬起来。方才那话一出口,胸口竟似燃起一团火,热气升腾到脸上,他估计自己的脸热得能烤熟鸡蛋了。
凯恩抿成一条直线,喉结不停滚动,无论如何都没勇气重复一次刚才说的话。
“咦?你们在干什么?”雷让惊诧的声音传来,惊得林嘉用力推开凯恩。凯恩松开手退开一步,眸中掠过一丝落寞。怀里忽然空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林嘉见他颓丧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抱歉地朝他笑了笑,却也顾不得太多,忙跟雷让询问卡修的检查结果。
雷让玩味地瞥了眼凯恩,看到他一脸抑郁,心中暗爽。其实他已经来了一会,瞅见凯恩抱着林嘉就躲在车门后偷窥,见凯恩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差点笑出声。等到凯恩结结巴巴表白完,他又突然觉得很不爽,故意大惊小怪叫出声惊开两人。
林嘉听雷让说卡修身体状况的确在好转,终于安了心,正打算回去。雷让忽然拍拍凯恩的肩膀:“凯恩,你把卡修带过来。他得留在我这里进行治疗直到度过排斥期。”
“为什么?不刚说卡修他没有大问题吗?”凯恩见雷让要把自己支开,老大不高兴。林嘉听雷让这么一说,又难免担心起来。
雷让冲他们笑了笑,走到冷冻库里取出一瓶药水:“喏,这是液状特效药,今天刚配成功。卡修没能及时服下我特制的药,排斥反应很大,虽然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身体机能恢复得很慢,拖长了怕有麻烦。所以我跟霍夫曼想出了一个法子,用透析的方式注入液体药剂帮他清理血中残留的毒素,连续做个几天他的身体就会恢复。”
凯恩瞄了雷让一眼,嘴角扯了扯:“对了,那个俘虏伤得很严重,你得赶紧给他治疗。”雷让朝凯恩挥挥手:“看守的人刚才跟我说了,已经派人去那边了,你把卡修先带来。”
凯恩深知雷让这个人,不放心林嘉跟他独处。他本想磨蹭到其他医务人员回来再走,但被雷让这么一说实在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得不甘不愿地拖着脚离开。
等凯恩走远了,雷让迅速按下门口的按钮将车门关上,偌大的车厢里只剩下他和林嘉两个人。
雷让转过身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晃花了林嘉的眼睛。林嘉突然感到心扑通直跳,连带着还有一点不好的预感,她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
雷让皱了皱眉,大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蜜糖,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林嘉扭了扭肩膀示意雷让放开手,无奈雷让完全没有自觉,大手像是胶着在她肩膀上一样甩不掉。不仅如此,另一只手还爬到了她腰上,将她按在怀里:“蜜糖,你打算选哪些人作为你的近身伴侣呢?我希望我没有被你排除在外。”
“什么近身伴侣?”林嘉心一抖,听字面意思这一定又是个极其雷人的规定!
雷让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笑得像只红毛狐狸:“甜心,你可真爱装傻。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取得自由居民权后,必须在一个月内从近身守卫中选出五名能与你长期深度结合的男子吗?”
一道闪电劈在林嘉头顶,轰得她脑袋嗡嗡直响。林嘉张着嘴眉峰直跳,装傻?她倒希望自己是真的傻了才好!尼玛到底是哪个家伙制定出这些猥琐坑爹的法律制度啊?
昨夜风雨拂花枝,今晨香随花满楼。从没有人有他这般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初次见过他的人也不会认为他其实双目失明。一个从未见过光明的男人怎么会知道光明呢?可他偏偏让周围的人真切体会着光明。一个从没见过花开花谢百般娇艳千番凄美的人怎生得怜花护花之意?可他偏偏懂得种花、养花、甚至护花、惜花。每一个纤纤弱女子都能从他那里得到无微不至的怜爱呵护,这种怜惜是天生的、是自然的、是纯洁的、是温暖的,有时甚至是让人惬意享受而不自觉地。他的怜惜爱护不是出于大男人主义的施舍、也不是出于****使然的故意,更不是道貌盎然伪君子的假惺惺。爱护怜惜浑然天成,丝丝扣扣真情流露。如果他爱上一个女人,那这种关怀更加小心翼翼,谨慎而又无微不至,小心谨慎到他用生命守护后,女子仍旧觉察不出。他不是自卑,而是本性崇尚自然无为,让别人自然拥有他的爱护。于是,很多红颜边懵懂不知地享受,边刻意地苦苦追求远处难以触及的幻境,忽略身边唾手可得的幸福。直到,缘尽情灭。夜来箫声孤合奏,谁人相伴和琴音。
林嘉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一手捶打着雷让的胸膛,一手抓住雷让的衣领试图将他扯开。雷让蓝色的眼底最深处亮起点点金光,仿佛夏日艳阳下草原中心燃起了一簇火光,瞬间遍整整个草原。
他松开林嘉的唇,喘息将林嘉紧紧按在怀里,鼻尖蹭着她滑嫩的脸颊,暗哑的声音异常性感:“对不起,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