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青年作家(2015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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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散文中国(3)

秋天的时候,稻田一片金黄,风吹来,稻田里稻浪一波接一波地舞蹈。每到此时,稻草人的担子更重了,但它很快乐。它既要预防外人破坏稻田,又要驱赶布谷鸟和麻雀偷吃稻子。它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微笑,为了让稻子们不受惊吓,它给布谷鸟、麻雀、田鼠、水蛇、青蛙、水獾们讲起了故事,以至于麻雀和布谷鸟忘记了饥饿,青蛙和水獾忘记了回家,水蛇和田鼠暂时成了朋友,鲫鱼和甲鱼也忘记了夜眠。稻草人尽职尽责,尽管有一些鸟儿和虫儿贪吃,但无伤大雅。

寒秋一到,稻田就开始荒凉了。所有的稻子被像我爸爸那样的农用机器带回了家,一堆堆稻草堆积在田埂上,更坏的孩子用火柴把它们燃烧了,他们玩起了篝火晚会,在火堆里烤鱼、烤玉米或者红薯。一望无际的田野,除了火光,只剩下一些找不到家的鸟,以及依然在马路上劳作的农人。

稻草人看着孤零零的田野以及孤零零的我,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成就,被一阵秋风掠夺了,但它依然一脸微笑。

稻草人站在风中,向我招手。我犹豫良久,小跑过去,整理好它的衣服,将它带回了家。

[秋天的胡子]

秋天的胡子,最爱长在玉米地里,长在玉米的脸上。

有金黄的,有米红的,有银白的,有紫红的,有灰黑的,也有纯红的。这些各色各样的胡子,让秋天很得意。秋天本是一个收获的季节,胡子代表着秋天的成熟。他披着这些胡子,在稻田里、河岸畔、公路上、柿子树下,在野菊跟前,走走停停,欲言又止。他什么也不做,就想秀一秀自己的胡子。

风轻轻一吹,秋天的胡子就开始痒了,他淘气起来,一会儿瞪眼,一会儿挤眼,一会儿做出欲哭无泪的样子,一会儿哈哈大笑。他的小胡子很可爱,风像一个魔术师,将这些胡子一变,一会儿是山羊胡,一会儿八字胡,一会儿一字胡。变来变去,玩累了,就跟着风停了下来,和树下的溪水一样听话,安分,静谧。

秋天的胡子长得惊人地快,但没有人知道这些成长的秘密。初秋的胡子,朝气蓬勃,像人们的青春一样亮丽、青葱、活力,但又埋藏着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金秋的胡子,大气又性感,蛐蛐见了流连忘返,麻雀见了失去理智,蝴蝶见了迷路,野蜂见了失魂,花姑娘见了弱不禁风,臭虫见了开始躲起来。金秋,是田野里最迷人的景致。深秋到了,胡子们慢慢失去色泽,慢慢脱落,慢慢在动物们和植物们之间失宠,慢慢地收敛起自己的行为,不再说话。寒秋,胡子们知趣地退出大地和天空的视野,不知不觉消失了,没有人发觉他的悄然离去。

蝴蝶开始找他,找不见,便流着泪水去南方另寻新欢了。蚂蚁找不见,就开始冬眠,泪水淹没了洞穴。蛐蛐找不见,便到玉米秆的秆丛中一根一根地责问。山羊找不见,便以为这些胡子被玉米吃掉了,见到玉米就像见到仇人一样咬牙切齿。麻雀来了几次,一言不发,又飞走了,但又来了几次。野兔以为,这些胡子去了很远的地方,便也开始冬眠,她坚信,梦里,秋天的胡子还会回来。明年春天,梦醒的时候,秋天的胡子还会从草地上冒出来,是绿胡子,是所有小动物都没见过的颜色。小青蛙在井底,开始谋划一场寻找胡子的侦探之计。落叶为秋天的胡子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南飞的大雁,但永远没有收件地址。只有寒风知道,秋天的胡子,去了哪里。

今夜,大雁在天空中失眠了。

夜读·她们

麦阁

[作者简介]麦阁,居江苏无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写散文和诗。作品散见《人民文学》《天涯》《散文》《散文选刊》《扬子江诗刊》《诗选刊》《星星》《青年文学》《作品》《山花》《西部》等文学期刊;出版散文集《再见,少女时光》。

[安·阿赫玛托娃]

今日的普希金市——遥远的当年彼得堡的近邻——皇村——到处充溢着普希金诗歌光辉的皇村,有一天迁去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家里的一个女孩,当时还不满一岁。在那里,她度过生命中头一个十六年的光阴,在那里,她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当时她的家人还不会知道,就是这个他们家族中的女孩,有一天她的名字会与自己的祖国俄罗斯同在,他们也同样不会知道,在另外一个时间里,有评论这样说,俄罗斯因为有她而变得更加辽阔博大……那个她,就是在我心中同样有着无限荣光的女诗人——安·阿赫玛托娃。

生活,要历经怎样的动荡与坎坷,才算得上颠沛流离。

十六岁时,父母离异,饱尝了家庭拆散的辛酸。家族疾病——肺结核病像恶梦一般缠绕着包括阿赫玛托娃在内的兄弟姐妹六人。阿赫玛托娃排行第四,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一弟一妹,他们几乎都染有肺结核病,大姐伊蕾娜在阿赫玛托娃还未出世时就夭折了。二姐伊娜死于二十二岁妙龄。大哥与小妹也都在二十世纪初先后去世。所以,同样染有肺结核的阿赫玛托娃,可以说时时受着死亡的威胁。1910年与俄罗斯诗人古米廖夫结婚,后又离婚嫁给一位学者,可惜没过几年也以分手告终。自己婚姻的几离几散与前夫古米廖夫被枪决、儿子两度入狱相比,已显得有些微不足道。除此以外,阿赫玛托娃本人在文坛上也屡遭批判,作品被禁止发表,自己被开除出作协……

对阿赫玛托娃稍有了解的人,不会不知道她的《黄昏》《念珠》《群飞的白鸟》几部早期诗集,差不多是清一色的爱情抒情诗。尽管当时的女诗人常常把那些初发表她诗的杂志放到枕头底下,“免得让人伤心”。在结集出版《黄昏》以后,她甚至难得决然远走意大利,看到身边的女乘客她心里还在想,她们多么幸福,她们没有出过书。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诗人出版的《念珠》,后来有评论这样说,作者以为“一个初学写作者的一本小小爱情抒情诗应当淹没于世界性的大事之中,可是“时间却做出了另外的安排”。

在一篇写她的评论文章里我这样看到:阿赫玛托娃特别同情没有指望的爱所带来的痛苦——我爱别人,别人不爱我,别人爱我,可我不爱别人——这也是她经常描写的主题。在这个领域里,没有谁是她的对手。

“摆设,舒适,安逸,这些字眼与阿赫玛托娃的生活与写作水火不容。在生活中、诗歌中,都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看多了历史变迁、生命存亡,最后她欣喜发现,自己已可以看淡这一切,她注定为诗歌而生。她终于抵达了可以将目光眺向远处的高度,获得平静与博大的宽容,她显得雍容华贵。走路像皇后一样。迈着壮丽持重的步伐。我相信,是诗歌给予了她无限容光……

语言是思想的外壳,庄严壮丽的诗句只能诞生在庄严壮丽的内心。阿赫玛托娃后期的很多诗意义超凡——使人类痛苦的心灵得以安慰……

……阿赫玛托娃——在你那儿,我辨认出——世间的高贵。

[米斯特拉尔]

子夜并未来临。手中的书因为倦意哗然滑落。朦胧中我看到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这个诞生在19世纪末的智利女诗人,她穿过几十年的时光隧道,来到我没有拉好窗帘的阳台上。子夜前的米斯特拉尔一身素袍,棕色的头发与眼睛(我愿意她们都是棕色)在倾斜的月光里若隐若现,那种难以言说的美丽与光辉使我哑口无言。

厄运助成功一臂之力,梵高说。

米斯特拉尔的经历又验证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