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末世·2012
4050100000022

第22章 希望来自于绝望

这是一个不再纯洁的世界。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毁灭性的战争,以及金钱和权力形成的拜物教,享乐主义与功利主义的价值观改变了这个世界。温柔的怜悯和细腻的情思,优雅的谈吐和得体的举止,高贵的气质和宁静的心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心肠和粗糙的情感,鄙俗的谈吐和粗野的举止,萎缩的人格和狂躁的心态。

无论在东方还是在西方,这种鄙俗化的景象都是随处可见的。道德的荒原上弥漫着腐烂的气味,精神的废墟上漂浮着腥腐的铜臭。伟大和崇高被潮流和时尚接管,庄严和高贵被轻慢和卑贱代替,精神和信仰被物质和欲望置换。这已经不再是我们熟悉的世界,你看那欲望主宰着一切。一切都是新的了,区分雅与俗、美与丑会被当做一种充满原始欲望的道德冲动,谈论崇高和道德会被耻笑为酸腐愚蠢的傻子。而现在,原本就很脆弱的精神秩序和价值体系被商业化的狂潮吹到了沙滩上,接着被无情地掩埋,一种有害的精神气候在政治腐败的推波助澜下形成了——颓废、堕落、缺乏价值中心感、成就感和意义感是不少人日常的精神状态。

这已经不是一个可爱、正常的时代:大行其道的犬儒主义,泛滥成灾的利己主义,甚嚣尘上的拜金主义,流行一时享乐主义,教育制度残缺,两极分化严重。很多人被时代的庸俗风气所裹挟,内心充满邪恶和黑暗,已不再将善良和光明当作自己的道德信念,有些人像蝙蝠或猫头鹰一样,对黑暗比对光明更有眼力。在这个焦虑不安的时代,焦虑和希望被推向极端:在焦虑转化为绝望的同时,希望转化为信心。时代的病态导致人的行为方式呈现出新的面貌,到处都是玩世不恭者,精神病患者。上流社会充斥着堕落的气味,高档安逸的地方大多都是吸毒者,麻醉品的泛滥这些“精神病患者”更为癫狂。他们更盼望末日的到来,好让他们以此为借口而过一把瘾就死。因为在这个时代,普遍理性的力量已经丧失,因而很多人心里充满了深深的焦虑,焦虑慢慢地转化成了绝望,人们预感不到任何解脱的希望。事实上是,享用麻醉品的越来越多的是迷惘的青年。他们往往用反抗的态度来对待社会,在他们看来,促成“秩序”的各种力量已经变得十分可疑,特别是面对社会主体的“物化”现象。既然无力改变,只好随波逐流,他们试图以一种畸型或病态的、甚至异乎寻常的、方式来保持“自我”的价值。

这种绝望的情绪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英国作家赫胥黎的科幻小说《美妙的新世界》中的“机械文明下的未来社会”正在逐步变成我们所经历到的现实——人的“人”性被机械剥夺殆尽,处于“幸福“的状态之下的人们接受种种安于现状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他们拥有安定、无限的“自由”,却丧失了科学、艺术、婚姻、个性、甚至喜怒哀乐,偶有对现实现状产生怀疑或是叛逆心理者就被视为不安定因素被放逐到边远地区。

这并不是古玛雅人预言中的“2012世界末日”,但现实犹如一个没有毁灭性的世界末日,但我们的文明正在自我毁灭,很多人对现实的失望逐渐升级成为绝望的灾难感,把人们今天难以克制的情绪反应跟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的人们歇斯底里的绝望相比,今天的灾难似乎更可怕:能源消耗、天灾频发、疾病肆虐、环境污染、热核的威胁。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类的有些活动对环境产生了不良的影响,甚至是破坏,如环境的污染、自然资源的枯竭、水土流失等等。这些环境的破坏又反作用于人类,产生危害人体健康、影响人类生产、生活生存的种种问题,就是环境问题:一、人类不断向大气中排放二氧化碳等废气;二、大气污染破坏了地球上所有生命的保护伞,使地球的臭氧层产生了“空洞”;三、人类毁林开荒,不合理利用木材等,年都有上千万公倾的森林在地球上消失了。非洲的热带雨林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亚洲的木材蓄积量只能维持不到40年;四、全世界的荒漠化土地正以每年5万至7万平方千米的速度扩展。沙漠化地区已经占到了地球陆地面积的35%;五、严重的空气污染,使生活在城市的人们患呼吸系统疾病的比例大大高于乡村;六、由于世界全国工农业的迅速发展,城市人口的剧增,缺水状况越来越加剧……世界环保问题数不胜数,上述不过是牛之一毛。地球环境的破坏,归根到底是由于人类对大自然的掠夺,滥用自然资源和破坏了自然结构的恶果。

被尼采所轻视的普遍的爱是关于这个世界一切事物的原动力。人类自私贪婪的天性总是得不到抑制,对自然资源的掠夺说明他们不具有这种普遍的爱的意识。在几百年间挥霍掉地球形成以来几十亿年积累下来和各种天然资源,以至面临枯竭,不考虑后人的生存,这样下去,大概在一两百年内,甚至更短的时间内人类就毁于自己的手中。全球自然生态系统正以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恶化,而且生态多样性减少的趋势也日益明显。假设人类按照目前速度消耗资源,到2050年将消耗掉相当于两个地球才能提供的全部自然资源。正如詹姆士?利普说的:“20多年来,我们维持这种生活方式所需的消耗已经大大超出了地球所能承受的程度。我们再继续下去的话,将会负担不起……如果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像美国人一样生活,我们得消耗掉5个地球。”

在一个功利主义价值观极为流行的特殊的社会,人的生存方式与动物的生存方式的本质区别是我们更应该看到并强调的,“普遍的爱”是我们更应该强调的,否则我们的社会就会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人人都会陷入一种生存恐惧和安全感之中,几乎所有的社会成员都会互为仇敌。每个人很少顾及他人,都只为自己生活。每个人只考虑与社会利益背道而驰的私人利益,只受自己的欲望支配。人对人犹如豺狼,人们比生活在深山密林中的野人还要不幸。 为人们满足攫取权力和金钱的欲望提供精神支持的是这个功利主义时代的价值观,它本质上是一种反文明、反人性的道德,这不是可靠的信仰资源,也不可能对世界人民的精神生活发生积极的影响,除了让人们陷入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生存恐惧之中,除了制造巨大的混乱,并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美好的、积极的东西。

绝望表达的不仅仅是对希望的丧失,还是一种毫无希望的怀疑,一种对事物的忧心忡忡的分裂的情绪。绝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因为它超出了人们正常的、合理的怀疑。绝望是人的原罪,因为人类与生俱来就有一种不可剔除的贪婪和自私,甚至残忍,要想让人类只有纯粹的爱,那无疑是希望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绝望也不能与焦虑的状态相互混淆,因为人之所以焦虑,是因为对一切不好的事物和现象存在担忧,在焦虑状态中有着正义的灵魂,之所以焦虑,因为还心存一线希望。而绝望是原罪,它反对跟爱与信仰共同属于基督教的基本美德的一切希望。放弃希望的人,就是对灵魂和上帝严重的犯罪和亵读。

且不说2012末日预言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恐慌,我就谈谈为什么人们会产生焦虑和绝望的情绪。对于“2012世界末日”本身来说,人们现在都知道他是根据玛雅历法的传说所误传的一个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预言,同时也知道也许这个预言可能是永远也不会变成现实的谎言。但是,人们为何在了解了这个预言后普遍感到焦虑和绝望?这是一个值得我们去关注的问题。我想,之所以会有普遍的焦虑感和绝望感,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社会风气的败坏和文明的堕落让我们时代的人喘不过气来,物欲的世界造成了人们普遍的心里空虚,焦虑感由此而生。二、近年来尤其是2010年频发的天灾不断,人祸泛滥,这些都在威胁着我们的生活,击溃了我们原本已经脆弱的心,带给我们心理上的恐慌感,绝望随之而来。

文化陷入灾难之中,我们无法自由扫除它最压抑性的倾向。人类为了无畏惧的生活或安定的生存而发明和制造、改造生产设备,而忽略了精神的重建。科学技术的发展改变着人,不但将人变得机械和麻木,并且还压制许多自由的东西。一切都在颠倒,人们看到了时代的精彩,同时也感受到了生活的无奈,很多事情都在不合理中渐渐变得合理,传统的观念经不起时代潮流的冲击,我们坚守的精神防线坍塌,卫道者是可笑的,一切旧有的东西被迫给新潮让路,生活看起来疯狂而火爆,但人们原本淳朴的情感世界趋于冰洁,一切都变得陌生又冷漠,仿佛全部都倒转了。这种倒转不是伦理学或心理学的事情。

自相矛盾的似乎并非关于新社会制度的观念,社会本身正在或已经按日渐增长的计划性方向改变了基本制度。虽然我们不满自然资源被不合理地开发,但既然为了普遍满足基本需求而发展,我们只好默认,因为没有人敢说自己生活在真空中,也没有人说他不会使用这些资源,所以,使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是社会安定的先决条件,那么不合理的开发,甚至贪婪的掠夺都变成了合理的事业。大量开采自然资源,使得环境恶化,而由人们的生命健康埋单,从量变到质变,资源越来越少了,而城市化的建设越来越多了,一个自由合理的社会只能在这个基础上产生。

那些能够设想安定生存的制度,公然蔑视传统的关于自由管理和集权管理、民主管理和权力主义管理的分类。真正的个人自决的目标取决于社会对必需品的生产和分配的有效控制。在这里,失去剥削特点的技术合理性,是为所有人有计划地发展可利用的资源的唯一标准和指南。在基本服务和商品的生产与分配上的自决将是浪费性的。这是一种真正技术的工作,它有助于减轻精神劳动和体力劳动。在这一领域,如果集中控制为有意义的自决确立了先决条件,那么集中控制就是合理的。于是,有意义的自决可以在己的王国里,如在关于经济剩余品的生产和分配的决定上,在个人生活上才是有效的。

毕竟存在着一些事实:不人道、战争的持久威胁、侵略性扩张的需要、对生产力的浪费和限制、整体的日渐不合理性、加剧化了的剥削……它们全都指出了一个历史的替代目标——为了满足基本需求,把闲暇变成自由时间,以最少限度的劳力有计划地使用资源,平息一切关于生存的斗争。但这些替代目标和事实的存在,就如一些无言的客体组成的没有主体的世界,没有能按新的方向驱动这些客体的实践,就如一些毫无联系的片断。 辩证概念在理论基础和经验基础上表达了它自身的失望。

人类的历史就是现实,而矛盾并没有在现实中自行爆炸,没有物质力量,最尖锐的意识也是无力的,随着人类对自然的技术征服进一步增长,人对人的征服也增长了。争取解决这个矛盾的斗争,已经壮大起来,并且超出了传统的形式。传统的抗议方式和手段在单向度社会的极权主义趋势下使得成了无效的和危险的行为,因为这些方式和手段保留着民众统治的幻想。这种幻想遏制着某种真理:“人民”以前是社会变革的酵素,而现在却成了社会凝聚力的酵素。无论如何,在保守的大众基础之下,有一些亚阶层,如不能就业者和失业者、被迫害、被剥削的其它种族和有色人种、排斥在外者和被遗弃者等等,他们全都是存在于民主过程之外;他们的生活最现实、最直接地要求结束不可容忍的制度和条件。因此即便他们的意识不是革命的,但是他们的敌对行为也是革命的。他们的敌对行为是一种被操纵的、违犯比赛规则的基本力量,之所以不会被社会制度所扭曲,是因为他们的敌对行为从外部击中了社会制度。当他们汇聚一起毫无保护地走到大街上,挥拳呐喊要求最起码的公民权时,他们面对着的是狗、警棍、催泪弹、监狱、集中营,甚至死亡。他们的力量被法律和秩序的罪行所掩盖或扼杀,于是他们开始拒绝参加比赛,这一事实也许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经济和技术能力的强大,足以调节和遏制、容纳倒霉者,它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武装力量足以应付紧急情况。然而幽灵出现在发达社会的边界之内外,威胁文明帝国的野蛮人并存不悖的历史发展,预先断定这个结局:第二个野蛮时期也许是继续下去的文明帝国本身。但有可能在这一时期,最先进的人道意识和最受剥削的力量,这个历史的两极汇合在一起。社会批判理论并不拥有能弥合现在与未来之间裂缝的概念,有的只是否定,不作任何许诺,不会有任何成功。因此,社会批判理论想忠实于那些正在献身和已经献身于拒绝的、毫无希望的人们,只是为了那些毫无希望给我们以希望的人。

从来不以确定的态度审视和面对他所感受到的东西的人充满焦虑。在这里,生命及死亡、否定现实社会状况的焦虑,客观上引起焦虑的东西都体现出来了。没有否定,焦虑就不能构成。

真正与虚无相涉的恰恰是绝望,而不是焦虑。焦虑的特征是受对象的不确定性制约的,是游移不定和怀疑。相反,绝望的精神状态则具有一种根本的确定性。它索绕着一个否定的绝对物:黑暗的地狱。而肯定的期望情绪往往呈现在否定的绝对物的另一面。不过,迄今为止尚未有众多诱因能够唤起这种微乎其微的情绪。肯定的期望情绪只有两种因素——消解与绝望相对而在的信心和恐惧的希望。如果说信心产生于希望,那么绝望的相反的一端恰恰是这种绝对肯定的期望情绪,信心同绝望一样,也是一种对结局不抱任何怀疑的期望。

然而,在一个价值混乱、王纲解纽的时代,一切都有可能被颠倒过来。下流等于高雅,无耻便是荣耀,流氓成为英雄,而比羊还善良狼则代替了天使和鸽子,承担起传递福音的使命。个人的批判能力和批判意识,已经被现代资本主义的技术经济机制成功地瓦解了,将人异化为一种单向度的人。而在此之前,个人生活于一个双向度的社会里,公共生活与私人生活是有差别的,个人尚可批判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和愿望,还可以坚持批评性和否定性的立场和原则,用真理价值批评交换价值。现实主义被严重地误用和误解了。它被巧妙地转化为一种本质上非现实主义甚至反现实主义的异化物,被附加上功利目的极强的意识形态限定语,最终使人越来越缺乏批判精神和独立性,越来越缺乏现实感。权力争夺造成的紧张感,民族生存危机带来的焦灼感,导致了一种很难治愈的心理疾病,一种有害的精神气候。

不管这种时代常常是多么地富于现实性,在这一时代里,我们体内所呼吸到的毕竟不仅仅是弥漫于空气的春天般的清新气息,而更多感受到的是转折时代的沉闷,这沉闷中仿佛正聚集着一场即将来临的乌云和雷电。一个正在孕育的新社会,我们的时代充分意识到了它的转折状态。转折时代本身就是历史的青春时代,正如青年感到他们已将跨入那尚未启开的生活之门,它在客观意义上正面临着一个新生的机会。在转折时代,人明显感到自身是不确定的,感到自身与其所处的世界共同是一种使命,一个充满未来的世界,这也许就是绝望中的一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