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躺在被窝拿着戒指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而凌枭当时在柜台前拧眉纠结的样子,也不断重复在我的脑海。原来,他之所以让杜菲儿选另外一枚戒指,就为了把这枚留给我。
说不感动是假的,我因此激动到了天亮。
早饭过后,我打鸡血似得来到工作间,准备开始忙碌设计图的事情了,也许只有在这些几何图形上,我才能找到一点存在价值。
或者说,我急于证明自己并非那么笨,那么无用。我要让凌枭知道,在某个领域,我也是能独领风骚的。
然而,我这等豪情壮志没持续两个小时,就在小淡带来的消息中瓦解了。
他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中邦实业的设计提案,已经提前得到政府的默许了。也就是说,张赫那边只要稍微偏袒一点,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这消息让我非常烦躁,完全静不下心来做事。
“诺诺,你也别先乱了阵脚,张赫总投资高达二十亿,他有足够的发言权。这个家伙财大气粗,各界政要都会给他几分薄面,所以……”小淡瞧我无措,就语重心长地宽慰我,但我听得越发着急。
“不,连金胜的手段非常高明,我们的胜算真的不大。”
我对连金胜的忌惮超过连少卿,因为他是一只老狐狸,并且非常沉得住气。
想当日,我去连少卿婚宴上闹,本打算是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势的地步,然后趁着舆论让连家受挫。可事实上是,连金胜在婚宴上就压住了事态,控制住了大局,以至于我也没机会借此大做文章。
还有就是在跟张赫吃饭的时候,我激怒连娜,是想挑拨他们和张赫的关系,可到最后,连金胜还是不动声色地维护了面子。
尤其是“魅色”出事过后,陆震都告诉我警方掌握了他们洗黑钱的事,可到最后啥事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我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我忽然觉得前面的路一片迷惘,我拿不下这个项目,还有什么理由待在凌枭身边呢?那我今后该何去何从?
如果靠我一己之力,我绝对扳不倒连家的。甚至于我可能成为炮灰,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死掉。
我趴在设计台上,沮丧到了极点。心闷得无法呼吸,我毫无斗志。赵小淡看我这样也急了,一个劲劝我。
“诺诺你要振作起来,你要明白,只有拿到这个项目,才能找借口拿到世贸大楼的结构图和施工图,你才能找到反击连家的办法啊,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我想,我怎么不想!”我难过极了,甚至想哭,“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做梦都想。可是连家那么庞大,我怎么办?”
我当年才刚刚得到他们一手黑幕资料,就立马惹来杀机。要知道,我曾是连少卿的未婚妻啊,他都下得去这手。
我真怕他们一个不开心,直接把我给秒杀了。
“小淡,我们要输了,我觉得我们要输了。”
看着一台子密密麻麻的设计稿,我心灰意冷。这些都是我的心血,每一条线,每一个平面图,都是我绞尽脑汁弄出来的。
可是这没用,打败不了连少卿,争取不到那个项目。
“别这样,车到山前必有路,哪怕是输了,我们还有别的机会。”
“没用的,世贸大楼已经在使用当中,找不到破绽的。”
我相信,所有建筑项目,乃至世上所有可行性项目,一旦完成被肯定后,想要找到漏洞来推翻是很难的。
而我要推翻连家,指证谋杀,就必须从当年施工时候开始寻找线索。可当年那批施工团队都是连家的,我怎么下手找?
“诺诺,你的状态很不好,还是等过了圣诞节再动工吧。到时候约上阿木一起聚聚,大家都开心开心。”
“恩。”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别想太多,有事跟我打电话。”
“好。”
小淡走后,李嫂过来把我扶到了小厅。她在阳台上给我搭了个椅子,让我躺在上面她给我按摩腿。其实我的伤没有特别严重,只是肿得厉害,估计要消肿得半个月了。
李嫂用的是她们老家舒筋活血的酒给我按摩,说这样伤好得快。我瞧着她头顶有一根白发,忍不住给她拔了。
她笑了笑,“小姐,这人老了头发就白了,自然的。”
“李嫂,在这之前,你是在哪里干活呢?一直都做家佣吗?”
“恩,之前做的一家男主人是做生意的,女主人在家里带孩子。但后来男的认识了别的女人,他们俩就离婚了。女主人辞退了我,不多久我听说她自杀了。”
“自,自杀?”
“是啊,可惜了。听女主人说,她和她丈夫是青梅竹马很相爱。可惜男的出轨了,她也自杀了。”李嫂说着叹了一声,又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永远的感情,我家那个以前那么老实,后来还不是喜欢上比我年轻会打扮的人了。”
我尴尬了,因为我的存在,凌枭也出轨了。那个杜菲儿,心里是不是也很难过,很心灰意冷呢?
“小姐,我,我可不是说你哦。你千万别误会,你和先生的性质不一样,他喜欢你。再说他也没结婚,兴许以后你们俩就在一起了呢。”
“但你知道他也有个未婚妻吗?比我漂亮,也比我温柔。”
“这……”
……
我接到连金胜的电话时非常吃惊,因为这个人从来没单独跟我谈过话,哪怕当年我是连少卿的未婚妻,他也一直不冷不热。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我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他什么企图,但我决定赴约。与此同时,我也把这事告诉了陆震,因为我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
傍晚的时候,陆震开车来接我了,别墅外的保镖竟没有阻拦我。
李嫂把我扶上车时,一直语重心长地交代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再次伤着。我感觉她就像个碎碎念的老妈子,特别慈爱。
连金胜约我的地方在世贸大楼顶楼的旋转咖啡厅,进地下停车场后,我就叫陆震别明显地跟着我,随便哪里去转转,我怕那老狐狸看到起戒心。
我拄着拐杖进咖啡厅时,没瞧见连金胜,却看到了凌枭陪着杜菲儿在喝咖啡,两人相谈甚欢,亲密无间得很。
我尴尬得想退出去,但转头就看到连金胜来了,连忙挺直了背脊,淡淡打了个招呼,“还以为连先生要爽约呢。”
连金胜打量了我一下,笑了笑,“你这个样子都能赴约,我自然不会爽约。”说完他昂首阔步地朝窗边的席位走去。
我连忙也跟了过去,但因为拐杖很不方便,我的姿态特别狼狈。再加上地面滑,我一个趔趄差点滑倒,还是凌枭冲过来扶住了我。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养伤吗?”凌枭小声道,非常不悦地瞪我一眼。
“连金胜主动约我,我一定要来会会。”
“小心些。”他扶着我坐过去,对连金胜笑了笑,“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连先生,真是幸会。”
“是啊,幸会,凌先生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过来坐。”连金胜不冷不热地道。
“不用了,我要陪我未婚妻。”
凌枭说着走开了,我听到“未婚妻”那三个字,觉得特别的刺耳。想到自己当了个卑鄙的小三儿,心头很不是滋味。
“要吃什么?”
连金胜把菜单递给了我,从容得很,一点不像仇人相见的样子。倒是我有些沉不住气,看到他就想拿把刀捅他。
我相信,在那场车祸中,他是运筹帷幄的那个人。
我点了杯柠檬水,什么都没要。面对这样的老狐狸,我要保持绝对的清醒,我很忌惮他,或者说,是恐惧。
他点了杯咖啡,一份抹茶蛋糕。这口味跟连少卿一样,那家伙也喜欢吃抹茶蛋糕。
“诺诺,我们有三年多没见了吧?既然你还在世,为何不来找连伯伯呢?我们大家都以为你走了,还给你建了墓。”
“以为?”我呲了声,“既然连先生不确定我有没有死,那你埋的是什么呢?”
听阿木说,她接到我重伤的消息是我被抢救回来过后,应该是车祸后几天。那时候我是重度脑震荡加外伤,一直昏迷中。
这个我就不去追究了,我奇怪的是,连家的人是如何在没有找到尸体的情况下给我立了碑,并且认定我死了。
连金胜听我那么说,盯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如果我知道那个面目全非的人不是你,应该会好好找一下的。”
原来他并不知道我活着?他在现场看到了尸首?
看他眼底的寒光,我明白他说的好好找一下,是指看看我彻底断气没有,如果没断气,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让我断气的。
“过去的事情咱们暂且不论,连先生今天约我来做什么?”
“诺诺,无论如何,你也曾是少卿的未婚妻。既然你还活着,于情于理我不想看到你流落在外。你们虽没有夫妻缘分,但我想认你做女儿,你看呢?”
“连伯伯这是在开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和娜娜有些矛盾解不开,但你别担心,进了我连家的门,那就是一家人,他们不敢把你怎么着的。诺诺,你知道连伯伯一直都很喜欢你,你聪明,有才华,应该自有建树,在连伯伯的公司里,你一定有发挥才华的地方。”
他说得特别动之以情,若换以前我肯定不会质疑他,但现在我不信。他是想招安我,这样我不但不会想着报仇,还会对他的提拔感恩戴德。
这老狐狸,这招如果拥在别的人身上,兴许是人求之不得的事,但我不会。
因为我还记得晟浩死去的模样,还记得他最后跟我说的“小诺,好想……一直陪你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