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感觉所有的器官在慢慢衰竭，一身的血液如翻江倒海般沸腾着。我好难受，以至于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马上停止用药，给她输葡萄糖。杜医生，你这样是不行的，她脑袋里的瘤体刚刚取掉，这药效太猛的话会导致颅内大出血的。”
我听到了惊恐的制止声，紧接着有无数急促的脚步声进进出出，感觉脑袋都要被他们吵得要爆炸了。
“怎么，我还需要你来教导？”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从不怀疑你的医术，但我从事脑瘤研究这么多年，这是经验之谈。”
“那随便你怎么弄，人死了别怪我就是，哼！”
紧接着我耳边清净了，我听到了张医生重重的叹息声。“小李，你想办法把杜医生的手术记录和用药记录调出来，别让他发现。”
“怎么了张医生？”
“我怀疑他别有用心，你记得不要让院长发现。”
“是！”
如此清晰的对话声我都能听清楚，那应该还活着。我想睁开眼睛，想问问张医生我的孩子呢，凌枭是不是还活着，可我动不了。
我很快又陷入了漫长的昏迷中，这一次似乎比较久，因为我在那片血雾弥漫的世界里，等到了末日。我看到周遭的血雾仿佛龟裂般逐渐崩塌，随着狂风一点点消失殆尽。
而我，无处可逃。
“砰！”
“啪！”
重物坠地的声音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在我耳边响起，我仿佛又找到了方向，不再迷途了。
“杜菲儿，你想个诺诺注射什么？”这声音低沉沙哑的声音，又沧桑又落寞，是苏峰吗？
“苏峰，你竟然打我？”
“你最好立刻给我滚蛋，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苏峰的声音暴戾且阴狠，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而后我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离去，还有重重的关门声。
紧接着，我脑中又是一阵要命的晕眩，这次似乎又过了好久，好久……
“诺诺，诺诺，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
耳边，仿佛又传来苏峰沙哑的声音，听得人心酸。
我感觉有一只手在我脸上轻抚，温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瓷器一样。我想伸手去握住那只手，无奈手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已经昏睡一个多月了，快醒过来好吗？”
原来我已经昏迷一个多月了，怪不得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做梦。那我的孩子呢？为什么谁都没有提及他？还有凌枭，他怎么样了？
“苏先生，她今天状态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咦，张医生她的指头在动，你看看是不是快醒过来了。”
“脑电波很活跃，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醒来了，她感官还没完全恢复，可能还得一两天，你没事可以陪她说说话。但有关于孩子的事情你尽量先不要说，免得刺激到她。”
孩子？
我的孩子怎么了？
我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沉睡下去，我要醒过来，他们把我的孩子怎么了？我的孩子！
“孩子，孩子！”
“诺诺，诺诺我是苏峰啊，你醒醒，快醒醒。”
“孩子，我的孩子呢？”
掀开眸子的一刹那，我眼睛似乎感受到了一点亮光。刺得眼睛发酸，我连忙闭上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又慢慢睁开，看到面前有一张模糊的脸，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我又能看到东西了，虽然光芒有些刺眼，但不碍事。
我看到苏峰一脸欣喜地盯着我，张医生惊愕又激动的样子，还有阮护士长也在，他们都在围观我。小小的病房里挤满了人，但唯独没有我的宝宝，他在哪里？
“诺诺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苏峰握紧我的手道，眼圈都红了。他看起来好瘦，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
“苏峰，我的宝宝呢？”
“……”
我这一问，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阮护士长借口离开了，张医生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苏峰无言以对地看着我，只是用手不断轻抚我的脸。
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可我不相信，绝不相信！我宝宝不会有事的，他那么积极的跟我互动，肯定不会有事的。
“告诉我，我的宝宝他没事？”
我殷切地望着苏峰，唇角在不自觉的哆嗦着。他亲吻着我的指尖，红了眼圈却什么都不说。
“你说啊，你们告诉我啊，我的宝宝呢？”
我霍然坐起来，但脑袋忽然传来一阵晕眩，就又无法控制地倒了下去。我还想挣扎着起来，却被苏峰死死压住了。
“诺诺，镇定一点好吗？你的脑瘤才切除不到二十天，不能激动。”
“张医生，你告诉我，我的宝宝呢？你说了他很健康的啊？”我泪眼婆娑地望着张医生问道。
他拧了下眉，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对不起，孩子没能保住。”
“……不，不可能的，他那么健康，他怎么会没保住？你在骗我对不对？”我无法接受这事实，希望他是在开玩笑。
他重叹一声，转身离开了病房。我睨着苏峰，他无言地拭去我眼角的泪，而自己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的天塌了！
我怔怔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仿佛又看到了长着翅膀飞来的宝宝，而我还没来得及抱住他，他就被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砍掉了翅膀。
我的宝宝就这样死了吗？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别难过了诺诺，你还年轻，以后想要的话还可以有。”
“可那是晟浩的孩子啊，他唯一的孩子。”我大喊道，心碎了一地，“晟浩，晟浩呢？苏峰晟浩呢？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苏峰依然无言地看着我，星眸里泪光闪烁。
我懵了！难道晟浩也离开我了吗？
不，不可能的。他说了会一辈子守护我，会跟我在一起，他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就离开了？
“诺诺，你冷静点好吗？”苏峰紧握着我的手，深怕我忽然间就发狂了。“你一定要坚强，未来的还很长的。”
“他在哪里？你告诉我啊，他怎么样了？”我大吼道，心如撕裂般痛得无法呼吸。
“我不知道。”苏峰哽咽道，他在撒谎，他肯定知道。
宝宝没了，晟浩也离去了吗？
原来，这种滋味才叫真真的万念俱灰，我在瞬间失去了全部。
老天爷，如果是我错了，你惩罚我就好了，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宝宝和我的男人？你怎么不把我也带走，让我去天堂跟他们团聚。
“诺诺，你要坚强点。”
苏峰已经找不到话来安慰我了，翻来覆去都叫我要坚强，可我怎么坚强呢？我怎么能承受他们两个都离我而去，尤其晟浩还是第二次离去。
我想起了凌枭在抱我走的时候忽然一转身，是他替我挡下了杜菲儿射来的子弹。所以，这是他第二次为我死去。这个傻男人，终于把命葬送在我手里了。
我又想昏死过去，却怎么都昏不了，蚀骨的痛侵蚀了我的五脏六腑，我想死。
……
接到我醒来的消息，小淡和阿木都来医院看我了，甚至陆震也来了，大家看到我时都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木走过来拉着我手想讲话，但一张嘴就哭了，泪眼婆娑地望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无法从悲情中缓过来，只是蜷在被窝里默默的流泪。孩子和凌枭的离去让我万念俱灰，我不想再活下去。
“诺诺，能不能说句话？”
阿木哭了好久，才泣不成声地问我。我无言以对，我哪里还有力气讲话，我仿佛被剥掉利刺的刺猬，对这世界完全绝望了。
“你不能这样子，要好起来啊。”
阿木，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可我哪来的勇气振作？我这辈子就像凌枭说的那样，没脑子，又愚蠢，根本无法自保。
所以我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他。这是上天在嘲弄我，我这么蠢的女人不配拥有他们，就把他们都带走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她说说。”
陆震走了过来，把哭得难以自己的阿木扶了起来。等他们几个都出去过后，他才坐在我床边一脸沉重地看着我。
“诺诺，哭能把失去的一切都哭回来吗？弱，不是漠视的生命的理由，蝼蚁尚且偷生，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
我无言以对，我没有作践自己，我只是不想活了。
“好好养身体，养父养母想见你一面。如果你不想让一对垂暮老人跟你一样悲痛的话，就别把自己搞得太狼狈了。”
陆震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没再废话一个字。他精准地戳到了我心头最脆弱的弦，让我觉得无地自容。我竟然忘记了那一对曾疼我如亲生的老人，他们的悲痛也不亚于我的，我却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阿木他们又走了进来，个个眉心紧锁。
我微微支起了身子，睨了他们一眼，“我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张医生说，醒过来如果情况稳定，三五天就能离开了。”苏峰愣了一下，连忙走了过来，“你想出院了吗？”
“总是要面对一切的。”
谁害死我孩子和男人，我就要去找谁拼命。而拼命的前提就是让自己变强，变得有能力去改写那一切。
我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诺诺，想活下去是对的，但做蠢事就不行。”苏峰可能对我的转变很疑惑，拧着眉盯我好久才摁了服务铃。
“是啊诺诺，你可别乱来，不能做飞蛾扑火的蠢事。”阿木也以为我是要去报仇，一脸担忧道。
我揉了揉眼底的泪光，瞥了他们一眼，“我不会做蠢事的，放心吧，我只是觉得，好好活着把人踩在脚下，比杀死她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