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句老话,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也许这个在码头上兜搭生意的白人也是深谙此道。邹师傅和虾仔按着他发的短讯来到的地方,却是南非的国会大厦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的一家意大利风味的咖啡厅。
坐在咖啡馆的小阳台上,顺着巷子看过去,就是南非的国会大厦背面,不知道是否正直国会开会期间,这一会儿一趟的警车出入,让邹师傅还真的觉得心里不踏实。
“叼,这个白鬼让我们来这种地方谈生意,不是想玩我们吧?”
虾仔正对着自己点的早餐发愁,他的英文也有限,看了菜谱上的有蛋,有面包的一份早饭,于是就点了这个,到服务生端来时却发现是水煮的荷包蛋,上面有融化的黄油还有一小撮不知名字的青菜。尝试着嚼了一根,却是韧得够呛,怎么都咬不断,害得虾仔还吐出来凝视了半天,去证实不是任何的青菜的模仿品。至于面包,就更说不清楚了,竟然是两片硬得不可理喻的干面包,这没办法吃啊?但叫来服务生后,却发现自己连投诉的词汇都没有,于是又只好作罢。这时听见邹师傅在问自己,也就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应该不会吧?他这么大老远地到这儿玩?好像说不过去吧,况且咱们俩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啊?”
想想也是,干脆就来之,安之。坐在这静候那位卖家的出现吧。
再看看虾仔愁眉苦脸地研究着早餐,这跟以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肚子里塞的模样大庭相径,于是就提了个建议:“虾仔,人家这种面包是用来泡汤吃的,咱们俩一大早点的都是冰镇的可乐,看来是不能用来泡面包了,你是否把侍应叫来,让他们给上个罗宋汤呢?那种面包干,就着罗宋汤吃最好。”
“你别盯着我看好不好?”虾仔倒真是给邹师傅说的哭笑不得:“鉴叔,你的建议很好,但我不知道这罗宋汤该怎么说。你知道的,我的英文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对,这两个人的英文水平还不到能真的去餐厅点菜的程度,这几天吃西餐,都是如幼儿园的小朋友般看图识字,看着图片随便点,点到什么就是什么。
邹师傅叹息道:“哎,看来这次回去该好好学习才行,这耳聋,口哑,眼瞎,真是做鬼都不灵。”
虾仔看着邹师傅:“鉴叔,我可以说是单身寡佬,你可是有一个说英文的半唐番女友,怎么你的英文好像也是没啥进步,总不成你们俩见面总是不说空话,只干实事?”
邹师傅知道虾仔在取笑自己:“叼,你的思想好龌龊。”
哈哈哈,虾仔笑起来了。
白人来了,手里还拿着几张照片,邹师傅和虾仔一看就认出来,南非黄鲍。
白人压低了嗓子,说了一大串,虾仔连猜带懵,大概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接着也就给邹师傅解释道:“鉴叔,他说,这龙虾他有货,新鲜的600一公斤,价格也是不错。现在他问我们是要干的还是要鲜的,他可以带我们去看货源。”
有些东西,来的太容易时却会令人产生怀疑。听虾仔这样说,邹师傅却有点七上八下了——真的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这鲍鱼不是违禁品吗?白人跟自己只是一面之缘,却二话不说就带自己去看货,真的假的?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或虾仔是警察派出来的?
心里嘀咕,于是小小声地和虾仔说了自己的想法,虾仔倒是觉得邹师傅这次是小心过头:“鉴叔,你觉得咱们俩有什么可以值得别人关注的吗?”
虾仔的分析好像也是有道理,既然这么山长水远地从约堡来到这里,就算是别人挖的坑,也还是要去看看的,更何况有可能不是坑呢?连要死人的事情自己都干过,现在怎么这么点小事情,自己却有点缩手缩脚的:“好吧!虾仔,你跟他说,咱们就跟他去看看。”
虾仔又去和白人嘀咕了一番,邹师傅在旁边看着,他老是觉得这白人有些什么不妥,中间他听见白人老是跟虾仔提钱什么的,就越觉得心里不踏实,看看虾仔转过身来,马上凑上去,问虾仔个究竟。
“鉴叔,这白人问我们大概要多少?让我们把钱带上,看货后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听虾仔这话,邹师傅的疑心就更重了,这白鬼不会搞什么花样吧,这钱在身上……
“虾仔,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问题?”
“我也觉得是,钱带在身上太危险了。但他这样要求也是无可厚非,谁都不愿意给人看这到些违禁品的,尤其是不相关的人。”虾仔也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你看要不要这样,看货后让他和我们一同取钱后再交货。”
“好,你就这样跟他说说看?”
这英文还是听不太懂,但邹师傅从那个白人的表情就已经看到这个提议他没有接受。
果然,虾仔转过头来:“鉴叔,他不同意。”
“那你就跟他说,我们最多只带订金,不能全部的钱都带在身上。假如他还是不同意,那这生意就算了,我们再找别人去。”邹师傅说得斩钉截铁。
这白人也在看着邹师傅,听虾仔翻译后,他思考了一下,虽然是点点头,但看得出,还是很勉强。
看着那白人沿着小巷的青石板路走出去大街的背影,邹师傅若有所思:“虾仔,我怎么老觉得这白鬼是想搞事?”
虾仔挠挠脑袋:“好像是什么不太妥的,但具体什么不妥也说不出来,他提的要求,也算合理。”
回酒店的路上,邹师傅一直四处张望。虾仔没问为什么,他明白,邹师傅怕被人跟踪。
假如是正常生意,真的是也算合理,但问题这是鲍鱼,是违禁品,贩毒还可以保释,但鲍鱼在南非可是连保释的机会都没有。然而带着钱去看货?这似乎又有点不是那么让人心里踏实……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位于两大洋中间的缘故,晚上开普敦的风好大,呜呜呜地一直在酒店外面的空中回响。邹师傅心神不宁的,在床上辗转反侧,虾仔在他上了第四次洗手间时,终于提出了抗议:“鉴叔,睡吧,明天做事要提起精神。”
知道自己影响虾仔了,邹师傅干脆穿上衣服:“我出去走走,你睡吧。”
轻轻地带上了门,缓步走出了酒店。海旁,开普敦酒店集中的地方,也是南非出名的不夜城,白天还温湿的海风,晚上就变得有点寒凉,甚至让邹师傅感觉到有点刺骨,他裹了一下身上的衬衣,抬抬头,朝浪涛声传来的方向踱步而去。
海浪拍打着礁石,在洞黑的夜幕下还是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白色的沫,远眺开普港,一排远去的灯光,是一艘巨大的货轮告诉岸上的人们,它又开始了新的远航,人生好像也是如此,停泊,远航,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看着远去的灯光,邹师傅感到这画面依稀有点像,像自己那次偷渡时遇上涨潮,无力又无助地看着香港海边渐行渐远的灯光——******,这轮回得怎么这么像。缓步走向沙滩,走上礁石,不经意间被一个大浪打了个浑身透湿,哇,大西洋的海水好凉!
虾仔被落汤鸡似的邹师傅吓了一跳:“叼,一个人去游泳?”
“大浪来了,避无可避……”
也不知为什么,太阳一出来,空气就感觉闷热。虾仔开着车,邹师傅把四个车窗都打开了,汗却还是不停地往下流。看看车外,才是刚刚红日升空的时候,连太阳都还没有完全转为耀眼的白色。
脚下一堆邹师傅擦过汗扔在脚边的纸巾:“虾仔,尽量记着路,万一有什么事,我们自己也能跑出来。”
虾仔听后有是苦笑:“鉴叔,这路七拐八拐的,两下就给转晕了,怎么记?我真没那本事。”
“你不是在越南打过仗吗?你掉队了怎么办?”
虾仔却悠悠地回答:“那时候是只要往北走,肯定就能回中国。但现在的街道弯弯曲曲的,两下子就转向了。”
邹师傅指了一下左手边一架正在降落的飞机:“你看那里有飞机起降,这里应该是在飞机场附近。”
“鉴叔,据我所知,开普敦有好几个机场,我们现在看到的到底是哪一个?”
哈哈,邹师傅放弃了,反正糊涂了,就干脆不管了。
假如不是那个白人带路,虾仔和邹师傅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找到这种地方。一个外墙看起来很普通的院子,摆设、家具、粉刷等等都和南非的一般人家基本上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摄像头比较多,并且藏得比较隐秘。要不是虾仔眼尖,邹师傅还真的发现不了这些摄像头。
“把钱交给马伦吧,他会带你去看货。”白人指着另外一个白人,这样吩咐虾仔。
这不太靠谱吧,虾仔也没和邹师傅商量:“看了货再说钱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