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哥通过这差不多20年的打拼,不光站稳了脚,还成为大圈帮的话事人,既然能站稳脚,就不再满足原来这些争个摊位,争个铺面等等这些小生意。那黄赌毒,能沾上的都要踩上一脚。当然,富贵了不会忘记这些原来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兄弟,自然会联系一下这位邹师傅。工厂关闭后,邹师傅和他提出了想当华侨,回家争口气的想法,他就安排了邹师傅的这次远行,所以邹师傅这半年在东南亚的漂泊,不管到哪,都有雄哥的人罩着。
从机场出来,邹师傅就看到了一条从没有见到过的,如此宽敞的高速公路,来回加上停车道,共八股,那车速,简直就让邹师傅感觉到有点紧张,好几次给吓得手都抓紧了车门,搞得虾仔怪不好意思的把车速减慢了下来,但可能是习惯了,没多久,车速又回去了。
小车终于驶入了市区,车速慢了,路也窄了。路上既有敞篷的跑车,也有好像轮子都不是正圆的出租车。沿途新的,旧的建筑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路边的商铺也是杂乱无章,低劣的音响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鬼叫声,熙熙攘攘的人群基本上是黑人和印度人,只偶然可以看到白人。
透过车窗,从两排并排着的高楼留下的一条狭窄的缝中,邹师傅还是能看到南非早上布满红霞的天空,天真晴朗。
在路过了数不清的红绿灯后,终于有中文字映入邹师傅的眼帘,不用虾仔介绍,他就知道南非唐人街到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招牌,<同乐酒家>,在香港电影<伊波拉>中有大量这家餐厅的镜头,而这部制作低俗,内容色情加暴力的烂片,邹师傅却不知道反复看了多少遍了,已经达到熟记于心的地步。
通过一条黝黑的楼梯,虾仔把邹师傅带上了同乐酒家马路对面一栋楼房的二楼,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同乐酒家的霓虹灯招牌,以及酒楼上面阳台上住晾着的五颜六色的”彩旗”。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大鸟,可能是邹师傅开窗的动作惊吓到了,“呱,呱”地叫了两声,腾空飞去。过了很久之后邹师傅才知道,这种大鸟叫灰鹤,是南非的国鸟。
房间很小,一张双人床一头顶着墙,一头顶着一个双门衣柜;床对过的桌子上放了一台连体的电视加录像机,旁边是一张椅子和一个小冰箱。
虽然是旧建筑,布置简单,但却卫生,看得出平时都有人打扫。
掏出烟递了一根给邹师傅,自己叼上上一根,刚想用打火机,邹师傅却已经划着了火柴,也就只好凑过去,对上火,啜了两口。看看邹师傅手中的长把火柴:“鉴叔,看不出你挺有品位的,原来你平时抽雪茄的啊?”
“雪茄?”邹师傅一脸的问号。
“对啊!”指了指邹师傅手中的火柴:”这是点雪茄的火柴”。
“哦!”现在邹师傅才明白虾仔的话:“没有,在泰国时餐桌上放的,我顺手就拿口袋里了。后来在新加坡的机场又不许抽烟,所以也没有用,就一直放到现在。“
其实新加坡机场也有抽烟的地方,只不过邹师傅当时心不在那里,也不懂英文,所以也就没能用上这火柴。
“哦,”虾仔算是明白这火柴的来历了。“鉴叔,这地方是小了点,先住着吧,这楼下就是南非的唐人街,你能看到的中国人都会讲白话(粤语)的,这样你的生活会比较方便。还有,这里超市、餐馆都有,你买回来自己做或到餐馆吃,都随你便。”
“好的,虾仔你想得真周到,谢谢你!这生活倒是没有关系。顺利的话,也就住几天就走了。”看来邹师傅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几天就走?”虾仔愣了一下神,却马上就反映过来:“对,雄哥吩咐过,你是来办身份的,办好了身份就回去了。对了,我给你找找路子,有眉目了再具体和你商量。”
“那就拜托你了!”
“你有带手机出来吗?没有的话,楼下就有程控电话。”
“有,我有大哥大!”邹师傅从行李中拿出了他的摩托罗拉手机,连上电池,够大的。
虾仔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看来鉴叔你在国内的生活挺不错的。”
“对啊,要不是那些家伙关了我的厂,我一家在国内挺好的。房子,摩托车,家电什么都不缺,要不是为了重新开厂,真的不原意这样离乡背井。”
这里楼下的杂货铺里就有手机卡,你买个南非的卡,联系也方便。
邹师傅掏出钱来,虾仔赶紧拒绝:“鉴叔,大家乡里乡亲的,你对我就不用客气,你把钱收起来,我这还有钱要给你。”
有钱收?和虾仔第一次见面,他却要给我钱。“不解”二字马上写在了脸上:“你给我钱?”
”不是我给你钱,我穷光蛋一个,哪有这么多钱。这钱是雄哥给你的,三万块,你点一下。雄哥说你刚来,手头一时会紧张,所以让我给你准备了点钱。”虾仔把钱放在了桌子上,连带着还有一张小纸片:”鉴叔,这是我的联系号码,你看看还缺什么,我现在就帮你去买。”
哟!这兄弟想的确实周到,不但让人帮自己安顿下来,还给了自己这么一笔钱,让初来报道的自己不会因为人生第不熟而窘迫。
“鉴叔,我已经拨通了雄哥的电话,你跟他报个平安吧!”虾仔把电话递了过来。
……
“鉴叔,你先休息,我要去开工了,过两天再来带你去看看资本主义社会的优越性!”
资本主义的确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这是某位领导人说的。
虾仔出门走了,留下了略感疲惫的邹师傅。
雄哥还真是不错,不但到处都找人来照顾自己,这还送给自己三万块钱,不愧是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
把钱收好,把虾仔的联系号码保存在手机里,“困”字形地躺在床上,马上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已经慢慢陷入了入眠的状态。这时却隐隐地感觉到身上的汗臭味,当然,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加上在出境大厅的折腾,一身臭汗味很正常。
挣扎着坐了起来,找找桌子底下的一个塑料的脸盆,探头探脑地出了房门,只见走廊两边对开八扇门,一边四扇。走廊的两头一头是厕所,一头是厨房。
从口袋里拿出从飞机上顺来的几个小瓶瓶,反正看不懂英文,就自己估摸着用起来,这里的水可不像飞机上,拧开水龙头出来的水却像眼泪水似的,现在是拧开冷热水管哗哗的往外出,洗着就是畅快。GD天气潮湿闷热,一天到晚都像焗桑拿似的,原来没有空调的时候,一天都要洗几次澡,更何况这是差不多这两天来第一次痛痛快快地用水,于是乎剃个脸,洗个澡,身体立即觉得清爽,回到房间换上干净的衣服,靠在床上想想这半年的境况,想到现在终于可以稍微喘一口气,还没有想到如何喘气,更没有想到未来,合上极其疲惫的眼睛,人就沉沉地呼呼大睡起来。
南非唐人街两边的楼房夹着约堡的一条主干道。白天里,这里的车辆是川流不息。想来可能邹师傅此时的鼻鼾声比窗外汽车的引擎声都要大,这一觉,一点都没有受到窗外吵杂的车声的影响——漂泊半年,现在终于可以稍微松驰下来了。
傍晚的时候,黄豆般大小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叮叮当当”的声音把邹师傅从熟睡中吵醒了,这一觉睡得那个死,现在醒来感觉头还是晕晕沉沉的,身体也发软,回想方才睡觉时梦中的情境,依稀记得梦见了自己的小女儿,还有自己的妈妈,妈妈一头白发,深情地望着自己……别的就什么也记不清了。想抬手看看手表,却发现手也枕麻了,尝试着动了几下,终于恢复了知觉,看看表,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
这一觉睡了差不多九个小时。
雨继续下着,所以才五点多天就有点阴沉,对面同乐餐厅的霓虹灯不时从玻璃窗上折射过来,从窗户里左右一瞄,南非的唐人街就尽收眼底,像电影里说描述的那样,南非的唐人街其实很小。邹师傅推开窗户,一眼望去就是一条马路临街的二十来家写着中文招牌的铺子。难怪电影里黄秋生讥讽他的老板说他晚上的**的声音太大,吵得整个唐人街都能睡不着——实在是太小了。同乐酒家就在对面,想想电影里说的人肉汉堡包,不由得让人心里一阵阵发怵。
不知道电影里的人肉叉烧包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导演编的,反正黄秋生的另外一部电影<八仙饭店>确实是根据一个变态杀人狂的故事写的。
但今天肚子的抗议之声战胜了发怵的恐惧,怕归怕,饭还是要正常吃的。
门外走廊上的其它七扇门还是和早上看见的那样锁着。难道这一层楼旧只有我一个住户?现在五点多了应该也下班了吧?
洗把脸,刷个牙,收拾停当,锁好房门就往房外走,顺着楼梯下楼出门,门口的屋檐下站满了躲雨的黑人,楼梯旁边就是一家餐厅,黑底金字的中文招牌上写着:全兴餐室。
扭过头去看看马路的对面的<同乐酒家>,再看看眼前的这家餐馆,还是没有去”同乐”的胆,于是抽身踱步地走进了<全兴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