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叹息,这样的话,爸爸在天上看着也会安息的,她想,她总算没有辜负爸爸生前的遗愿,总算,没有负他。
窗外的明月又圆了一些,就快要满月了,冯佳慧的病重日复一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她有些担心。
夜晚,念卿哄宁宁睡下,回到卧室,房间里没人。衣帽间里亮着灯。
她走进去,看到霍天擎正在衣柜里翻找着什么,念卿道:“找什么?”
霍天卿,“哦,我在找那天我带回来的衣服。”
“亲子装?”
霍天擎点点头,“你放哪了?”
念卿推开他道:“我来找罢,你别翻乱了。”
她蹲下身子,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衣服交给他,“喏。”
霍天擎接过衣服在身上比了比,“怎么样吗?不太……傻罢?”
念卿忍住笑,“你不会真要穿罢?”
霍天擎睁大眼道:“当然啦,我答应了宁宁,只要他肯穿这衣服,我明天就带他去游乐场玩。”
他将衣服在她面前扬了扬,一脸得意,“你等着罢,在他老爸的教导下,我们的儿子很快就会跟别的小朋友一样穿可爱的童装的。
念卿被他的孩子气逗得发笑,转身回卧室不再理他,随他闹去。
“念卿……”霍天擎跟出来,从身后抱住她,帖着她的耳朵软语,“卿,现在我跟大哥重归于好,圆了你的心愿,那你是不是也要圆我一个心愿?”
念卿看着窗外那轮圆圆的明月,轻声道:“什么?”
“再生个女儿”
念卿,“……”
她转身看着他,目光复杂,轻声道:“你……真的想要女儿?”
天擎认真的点点头,“恩,我要一个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儿。”
念卿低头笑了,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脸帖到他宽阔的胸膛,“谢谢你天擎,现在我很幸福。”
霍天擎笑了笑,将她拥进怀里,“你别想逃避话题,我刚才的事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念卿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霍天擎诧异的睁大眼,又惊又喜,责备的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念卿,“那时候你在美国,说了你又要担心了。”
“我都回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听你说,快坐下。”
他紧张的扶着她到床边坐下,念卿被他的样子搞得想笑,“别这么紧张,我没事的,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几个月了?让我看看,闺女……”他将耳朵帖到她肚子听着。
念卿抚着肚子,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的笑意,“现在才三个月,听胎心没那么快的。”
霍天擎道:“我不管,你瞒了我这么久,我要罚你。”
他抬起头一脸饿虎扑食般看着她,伸出魔掌,念卿吓得道:“你干什么?别伤着孩子。”
转身就要逃跑,相处这么久,他太清楚她的软肋了。
念卿还没爬上床就被他抓了回来,按在床上,霍天擎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念卿吓得哇哇大叫,“别这样天擎,哈哈哈哈,我不敢了……”
“说,以后这种事还瞒我吗?”
“求你,啊哈哈……”
桌了的电话铃突然急剧的响起来,咯铃咯铃……
霍天擎起身去接电话,念卿总算逃过一劫。
霍天擎接起电话,“喂,哦,哦……”
看着他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念卿坐起身,“谁的电话?”
霍天擎看了她一眼,犹豫着,将听筒递过来,“是岳父。”
念卿脑子里翁地响了一声,心里划过一道不好的预感,她接过电话,“喂。”
霍天擎坐到她身边,一手放在她单薄的肩上,给予她无声的力量。
萧震山的声音低哑而沉重,“念卿,你现在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念卿,“是不是冯阿姨的病情加重了?”
萧震山,“你冯阿姨这两天几乎都是在昏睡中度过,她醒过来的时候只是能吃少量的流食,刚才她醒过来,突然说想要见你,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话,就过来一趟罢。”
“知道了爸,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念卿翻身从床上起来,去穿外套,霍天擎跟着站起身,“我送你去。”
念卿没拒绝。
从家里到医院这条路,念卿也走了不少次,可是这一次,她突然觉得那么漫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不到终点,看不到前方那点亮光。
路上车流稀疏,从郊外进市区有一段幽静的路途,霍天擎大概也察觉到气氛的沉闷,他开了车上的电台。
一档午夜的节目,情感倾诉,夜话主持人的声音低沉而有节奏,讲诉一则则读者来信,背景音乐凄凉而伤感,正适合今晚的夜色。
念卿听着听着,有些难过。
她知道,有些事情在劫难逃。
这些日子,她故意不去想从前的事,可是那些画面却阴魂不散,时时环绕在她的脑海当中。
冯佳慧与爸爸之间的事情,她已不愿再去多想。
到了医院,霍天擎同她一起进入住院大楼,夜晚的住院区很安静,有一种沉寂的恐惧。
她走到病房门前,看到萧震山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他的脸色很疲惫,看到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你来啦,进去罢。”
“恩。”
念卿转身进去。
霍天擎突然拉住她,轻轻抱住她,“我就要外面。”
念卿心中划过一道暖流,点点头,“恩。”
她推门进去。
霍天擎与萧震山就在门外的椅子上坐下,父子俩沉默不语,寂静的走廊里,只能听到偶尔停顿的电梯,发出叮叮的声响。
病房一片白色,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冯佳慧躺在病床上,她的手上还插着输液管。
她脸色苍白,可是精神却还好。看到她进来,她牵牵嘴角,对她笑了笑。
念卿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冯阿姨,我来了。”
冯佳慧微笑着,气息微弱,“我还怕你不来呢。”
“我怎么会不来呢,这些日子这里人多,我怕你嫌烦,就不敢来打扰你。”
冯佳慧笑了笑,语声有些苍凉,“念卿,我怕自己时日不多,有些话,想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告诉你。“
念卿,“……”
冯佳慧,“你坐。”
念卿在床边坐下。
冯佳慧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我在道你心里对我很不屑,这么多年,我冷眼看你,并不是我不愿意接受你,而是……我怕你看不起我。”
念卿心里有些震惊,从来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
冯佳慧苦笑着道:“你很惊讶罢?其实……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能嫁入萧家是我从来都不敢奢望的事,可能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第三者,而对我而言,我没办法……”
“当一个女人不计名分为一个男人生了两个孩子,却得不到他一丝承诺的时候,我心里觉得不甘心,我在进门之前见过你妈妈,当然是瞒着你爸爸的,他不知道,那是我的主意,那天,我约她出来摊牌,我早就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都想过了一遍,我甚至做好了挨耳光的准备,可是你妈妈没有,她是一个非常高雅有教养的女人……”
“我一直忘不了那天她的样子,她穿着素色的洋装,戴着黑色的帽子,美目如水般温柔,自黑纱下静静的打量着我,她很亲切,脸上一直带着笑,我那天特地穿上了自己最美的衣服,可是在她面前,我自惭形秽,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多不堪,我的口红太红,粉色太白,我戴的珠宝是她的十倍大,可是……尽管如此,尽管如此,我还是输了。”
“她不需要说话,甚至不需要做任何动作,单只她看我那一眼,那一个微笑,就让我无地自容……”
“我告诉她,我跟震山是相爱的,并且为他生有两个儿子,我不希望与她平起平坐,可是我要让她知道这世上有一个我——冯佳慧,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说的吗?”她转眸看向她,念卿摇头,“她说什么?”
冯佳慧目光变得幽远,回忆着道:“她说,我早就知道你,一个女人天生的敏锐直觉,当男人有外遇时,她怎能不知道?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我,可是她从未提起过,震山什么时候回家,回不回家,她都无动于衷,身为女人,她无疑是骄傲的,可是身为女人,她也的确太冷淡了。”
“念卿,你不要怪你爸爸,他确实对不起你妈妈,可是你妈妈又何偿给过他妻子的温暖……她只是做着她份内的事情,做她的好媳妇,她有着女神一般的心胸与冷静,对你爸爸也是礼让三分,可是念卿,男人不要女人的理智与礼让,他要的是她的爱,有时候男人宁愿让女人任性胡闹,也不要她太过冷静,因为那样,男人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他在她心中可有可无,也就意味着她根本不爱他。所以你爸爸很苦闷,找到了我,他原本以为他不回家便可以引起她哪怕一点点嫉妒与注意,可是没有,你妈妈表现得那么平静……直到后来,她生病了,你爸爸才重新回到她身边,可是那时已经晚了,她就要走了,你爸爸却发现自己对她那么割舍不下,他那阵子从没找过我,身为一个女人,我坐不住了,我多怕他不要我,于是我不顾身份找上门……后来的事,你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