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名唤卫延!
四年前在凤阳城中被千柔、百媚、拾情捡回。
为何用捡的?
当时,卫延早已病得奄奄一息,只是身着单薄的一件破外衫躺在路边,若不是细瞧,人人都以为那是一堆死物。
若不是拾情好奇上前拔弄,或许现在就不会有卫延这个人存活在世上。
捡他,就如捡一堆破布回家,那时,醉君楼还未开,他便跟着她们一起省吃俭用,卫延从小无父无母,是跟着一个老乞儿才能活下来,那时,老乞儿一死,他再次陷入无依无靠的局面。小小年纪,什么都不会。
只有饿死的份。
卫延的心性较一般男孩来得深沉,现实的生活看得太多,一丝丝温柔让他永记在那颗小小的心灵上面。
有一次百媚开玩笑的说,她们可是他的再生父母哦。
无父亦为母。
那以后,卫延叫她们娘。
娘,娘娘,小娘是千柔、百媚、拾情不同的称呼。
他并未跟着她们多久,几个月后,街上遇到一个游方和尚,一见卫延便紧抓着不放,说他有精筋异骨,一定要收为徒。
三人在试过和尚确定他不是个坏人之后,才让卫延跟着他走,卫延还小,跟着她们,或许是埋没了他。
这一走就是四年,她们也曾想过小卫延十几年后会偶尔想到凤阳城,会偶尔想到她们三个,会偶尔回来看望他们。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四年,或许不短。
但是对于习武之人甲子来算,真的很短。
千柔白嫩的玉指轻抚卫延的小脸,他只是大了一号而已,样子半点也没变,那鼻,那唇儿——完全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儿,不再是从前的畏缩。
“延儿,你是怎么来的?”拥够了,抱够了,千柔才问出正题,身后一群呆住了的男人不在她的处理范围之内。
卫延斜睨了一旁满脸大胡子,此时正没形象的张大嘴巴的粗鲁男人一眼之后,很瞧不起的轻哼了一声。
视线在回到千柔身上,是完全乖顺的表相。
他人小,可不无知。
“师父说我学艺期满可以下山回家了。”
“学艺期满?”这期只有四年?他师父到底教了他什么?“你师父不会是让你回来小住两天再回去习武吧?”她很怀凝。
站直身,伸着卫延的小手。
身后的抽气声又传来,眼光齐刷刷的全聚在卫延身上。
“不是。”卫延很肯定的摇摇头“师父说他没有东西可以教我了,让我回来,以后自己慢慢练。”师父是这么说的。
咦?
“延儿果然聪明。”千柔欣慰。“娘娘和小娘在哪里?”她怎就没有看到她们。
卫延不解的瞧着千柔。
“她们没有来。”
没有来?娇颜一顿,慢悠悠的低下头。
“你是说,只有你一个人上来?”语气僵硬,向是被谁定住了一般。
卫延很老实的点点头。
“傻孩子,要是迷了路,掉进陷井里去怎么办?”这里是山,更是土匪窝,可不是观光之用的平坡。
对她话里的紧张,卫延可是丝毫的不以为意。
“那些陷井一点用都没有。”
一点用都没有?
更大声的抽气,集体发出。
左北斗终于回过神来,大手一伸,将卫延拎在手上,岂知卫延不吵不闹,仅是抬起眼轻瞄了他一眼。
眼神是绝对的轻视。
“放开我。”
是警告?
没错!七星寨的众人为小家伙捏了一把汗,他真是不想活了,那一把小骨头哪里经得起寨主去摔啊。
“左北斗,放开他。”娇喝一声,千柔上前,抱着卫延,尽管抱着他,对她而言已经相当吃力,可是,她早就见过左北斗的粗鲁,若是真被他一摔,延儿不死也残了。
这个男人,做事从来都是没轻没重的!
从来?
不,她并不了解他。
“不放。”不驯的黑眸尽然如卫延一个模子印出来般,很干脆的回绝了她的要求“小子,敢看不起七星寨。”恶声恶气听来是威胁。
卫延却是一点也没有被他的恶质吓道。
小脸一扬。
“就是看不起。”更干脆。
“延儿。”千柔扯扯卫延的手,识时务者为俊杰,无需在这个时候争强好胜,对她们没有好处。谁知道,卫延反过来还安慰起她来。
“娘,别怕,这小小的山寨延儿还不放在眼里。”
初生牛犊不畏虎,先人前辈子真是先见。
“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有人忍不住开声吼叫。
“一掌揍下去看他还敢不敢小瞧。”一声高过一声。
“干脆让他尝尝咱们山寨的压寨手段。”有人兴灾乐祸。
“寨主,把他直接扔出去。”眼不见为净。
“闭嘴。”左北斗阴阴的瞪着卫延,怒气冲天的吼着闲言闲语,抓住卫延的手手劲越来越大,额上青筋早已暴起。
他发怒了。
不,他无时无刻不处在发怒状态,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发怒了。
“不,你不能伤他。”千柔再也顾不了许多,松开卫延的身子,用力的抱住他粗壮的身臂,小小的身躯紧紧的贴着他的手臂。
柔软与刚硬的触碰。
男人僵了身子。手中的男娃顺势脱离。
下一刻,千柔被卫延拉开,左北斗后知后觉的发现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不知何时被他人拐了去。
“娘,他伤不了我的。”卫延嘟起小嘴,他还是个孩子,但是看得出来千柔为他担心。
为什么娘不相信他真的不会让人伤他们的?
“延儿乖,这里交给娘好吗?”千柔好言劝说。
卫延不情不愿的点头。
娘的话,他听。
卫延也一并被留下来“做客。”
左北斗差点没有被他鄙夷的言词气得当场撕了他,这回七星寨的所有人都打算看好戏,这小子看起来有种的很。
压根就不需要人同情。
若非千柔护着卫延,他早就成了左北斗的战利品之一。
大堂之内,状似官府审迅。
左北斗高坐虎头椅上,黑眸斜睨下面的卫延与千柔。眼里点点火光不断闪现,他的怒气仍然未消,甚至有越积越盛之势。
“他是你儿子?”严重的质凝,让他的口气更差。
卫延想开口,却被千柔一手制止。
扬起明月轻眸,凝视堂上威严霸气十足的男人,水汪汪的眼里漾着波光。
“重要吗?”
重要吗?左北斗的表情一变,当然重要,握住虎头椅两侧的手,劲道大的足以捏碎上好的木座。
“该死的当然重要。”一出口便成了暴吼。
他从来都不会好好的说话。
脾气糟糕的让人皱眉。
千柔很自然的皱起秀眉,她向来看不贯脾气太坏的人,她并没有欠他什么,无需承担他的怒火。
“他是我的……”
“儿子。”卫延代答,扬起头,挑衅意味十足。
“延儿。”千柔轻唤,不想让卫延激起左北斗更大的怒火,他的耐心显然无存。
“放屁。”
千柔和卫延有志一同,在听到这两个字声,左手齐举,轻捏自己的鼻子,同时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没品!
他们眼中的不屑,看在左北斗眼里更显火大。
“把手全给老子放下来。”熊熊烈火在他的黑瞳中燃烧,大手一拍,左侧椅摆不堪受虐,光荣就义。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那可怜的椅摆,两母子非常默契的同时放下时,不出声,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左北斗高大摄人的身躯从可怜的虎头椅上站起,三两步便到了他们身前,压迫力十足的让人无法忽视。
千柔下意识的皱眉。
她向来不喜欢被压迫。
“该死,你怎么能生得出他这么大的儿子。”他气,他气得快爆炸了,他看上的女人,怎么可以为别的男人生孩子。
要生也是生他的。
“谁规定非得自己生才能当娘。”千柔凉凉的道,与他的怒火形成鲜明对比。
黑瞳中的怒火消了少许,凝视两人片刻才蓦然明白。
“你不是他娘。”
“她是。”卫延恶狠狠的瞪他,仿若他说了什么不堪的话语一般。
左北斗不理。
“他不是你的儿子。”
“他是。”千柔闲闲反驳。
“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害他一颗心都烧起来。
欺人太甚?
卫延与千柔再次非常有默契的互视一眼,他们以为欺人太甚的是他。
任谁瞧见现在的局面,也不会认为,他们有能力去欺负他。
“那你干脆直接放了我们好了。”就不用被人欺了。
蛮横的眼神用力回扫。
千柔乖乖闭嘴。通常这种时候,是讨不到任何便宜。
“你们两个,一个也别想离开。”
一手抓着一人,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拎起,朝着后方居室步去。
粗重的呼吸,是他仍未平的怒气。
夜,正浓!
一弯明月高挂当空,四周被照得明晃晃的。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七星寨后方居所之处步出,身形缓慢小心亦亦。
避开了一处又一处的巡视。
循着月光,他们到了山寨前的深沟处。
一道无法横越的深沟,非得吊桥不可。
“怎么办?”一声惊声,她差点忘了,这里的吊桥是需要七星寨内部的人才能放下。
“娘,别急。”
别急?
是,别急!
大身影拉着小身影就要往回走。
“娘?”语气甚是不解。
“咱们再想法子,这样太危险了。”
“不会。”神情自在,小小的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已经到了对面,朝着她用力的挥挥手。幸亏哨岗的兄弟适才没有朝着这个方向瞧。
不然的话,七星寨白天的一幕非得重演一次。
大身影似乎更担心了。
“娘很重。”小身影再一次奔回的时候大身影犹凝,要是一起掉下去可怎么办?
“娘,相信延儿,闭上眼睛就好。”
闭上眼睛?
真有那么容易。
是的!事情往往就没有多复杂,再一次睁开双眼,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在深沟的另一边,下一刻,两个身影便已经消失在月空之下。
不见踪影。
月照虫鸣。
正是好眠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