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浴血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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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东高才伏击战

“……由于我军连续破击德石铁路,使负责保护德石铁路的日军联队长冈岛大为震怒。他决定九月二十一日对清凉江附近进行大扫荡。军区司令部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打一场伏击战。并命令我带领新七旅第十九团,火速赶到这里,协助新九旅打好这一仗。”新七旅旅长易良品正在向黄世忠介绍情况。

新九旅旅长桂干生接着说:“军区首长还给我们提供了一条有利线索。我们驻地附近的杨福屯,有我党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村长杨万岭是地下党员。有关敌人这次扫荡的情报就是他提供的。首长还介绍了你的情况,让我们向你了解情况,并和你一道研究作战部署。”

黄世忠(化名王世忠)是故城县黄草洼人,时年十九岁,人熟地熟,非常机智。他是这个区的区长,对每个村庄、每条河流、每条道路甚至一些住户都了如指掌,在老百姓中威信很高。听完介绍,他沉思片刻,说:“我建议,将伏击地点确定在东高才村。”

易良品说:“你说说理由。”

黄世忠:“东高才村地处故城县西部边缘,村外坑塘苇子环绕四周,尤其夏秋季节,芦苇茂盛,十分隐蔽。这里的老百姓纯朴、敦厚,世世代代土里刨食。另外,此村紧靠清凉江,与枣强县相邻。枣强县是冀南六分区的活动区域,行署专员郭鲁的驻地就在清凉江西岸的姚庄,与西高才一河之隔,战斗结束可以过河休整,万一失败亦可以迅速转移到根据地。”

“行!”“我看可以!”两位旅长都点头同意。

于是,黄世忠领着两位旅长和部分营团干部,来到东高才村周围。他们时而用望远镜向远处眺望,时而又俯视附近的地形。最后大家聚在一起,在地图上圈圈点点,打上各种记号。桂干生激动地说:“杨福屯至东高才有一条交通沟。杨福屯村东还有一条数里长的河堤。这里地势很好,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大家经过研究,决定由驻在故城一带的新九旅第二十五、二十七团和新七旅第十九团共同完成这次任务。具体分工是:以新九旅为主,新七旅配合。九旅旅部驻距离东高才三华里的杨福屯,二十五团团部随一营驻东高才,二营驻与东高才相距三四华里的西高才,三营占据饮马河村,侧击敌人;七旅十九团驻东高才北面约四五华里的南、北岭踪,从正面堵击敌人;另派十九团一营置于崔庄,作预备队。

一张大网悄悄张开,专等来撞之鱼。

二十二日上午八时许,敌人的先头部队,一百多名日伪军由德石铁路青兰车站顺着交通沟向南摸来。两路纵队的步兵在前面开路,后边是几个骑马的鬼子护卫着一辆炮车,再后面跟着一队牛车——鬼子每次讨伐都要征用老百姓的牛车准备运载战利品。队伍中间特别扎眼的就是用八匹洋马拉的那辆炮车,车轮碾压着中国这片无辜的土地。这门三八式野炮,口径七十五毫米,射程十五华里,是日本陆军侵华战争期间的主力杀伤武器,也是当时世界上性能最好的大炮之一。野炮炮身很长,仅其轮子就有一人多高。由于路窄人多,炮车和牛车像蜗牛一般慢腾腾地蠕动着,鬼子队伍拉长了距离。

早已严阵已待的八路军部队立刻行动起来。桂干生旅长一方面命令各部队做好战斗准备,一方面向可能来增援的三朗、郑家口、白佛寺、北獐鹿等据点派出了警戒部队,准备打援。

上午十时许,敌人的大部队在冈岛联队长的带领下也随后赶到。冈岛大佐是日军负责保卫德石路修筑任务的联队指挥官。几个月来,他为八路军和地方游击队的连续骚扰非常恼火,决心寻机重创八路军。这次,他亲自率领五百多鬼子、皇协军出动扫荡,轻重武器全部用上,踌躇满志,恨不得将八路军一下子捏死。冈岛一脸横肉,腰挎洋刀,骑着一匹高头大洋马,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行至尹里村附近,冈岛下马用望远镜察看了一下周围情况,和翻译官嘀咕了几句什么,便下令兵分三路,对东西高才、南北岭踪同时发起攻击。

进攻北岭踪的敌人原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占据村子,对东、西高才形成包围之势。他们哪里料到,八路军第十九团早已在北岭踪严阵以待。为了节省子弹,他们还挑选一些神枪手和有作战经验的战士担任狙击手。当敌人先头部队进入最佳射程内时,营长一声令下,机枪、步枪、小炮、手榴弹一齐开火,一道道火舌飞向敌群。敌人猝不及防,纷纷中弹倒下。敌人后续部队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后,立即组织反击。为诱敌深入,二营战士迅速撤出阵地,转移到西高才村。

敌人进占北岭踪后,发现村子是空的,恼羞成怒,又急急忙忙绕路向东高才扑去。

狡猾的敌人不敢贸然进村。停在村外,先用大炮向东、西高才轰击。炮弹呼啸而过,尖厉刺耳,炮弹落处,尘土飞扬,房屋、树木顷刻化为碎渣。随着敌人的一阵轰击,战士们身上都埋了厚厚的一层土,阵地上空弥漫着浓浓的烟尘,有几个战士浸泡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在炮火掩护下,一队鬼子哇哇叫着,首先向三营阵地发起进攻。

“打!”三营教导员杨大伦看着死去的战友,红了眼珠子。他举起驳壳枪,瞄准鬼子钢盔上的膏药旗,连连点射,一个个鬼子应声倒下。战士们咬紧牙关,步枪、机关枪、手榴弹一齐投射过去。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战壕成了一片火海,被呛人的烟雾和血腥味笼罩着。战士们将对日本侵略者的刻骨仇恨集中在枪口上,猛烈还击。尽管伤亡巨大,但还是把敌人顶住了。

进攻西高才的敌人情况也不妙。驻守在这里的二十五团二营是一支劲旅,他们作战顽强,火力配备也最强。敌人的队伍夹杂在牛车中间,慢腾腾地行走在交通沟里,拉成长蛇阵。在此守候多时的二营战士发现鬼子露了头,枪炮齐发,子弹、手榴弹像炸开了锅。敌人被打得惊慌失措,想往回跑但又掉不回头去,纷纷向车底下躲藏。一个鬼子指挥官拔出战刀,凶狠地挥舞着:“八路的小股的,后退的死啦死啦的!”于是,敌人匆忙发起了进攻。战士们一阵猛烈扫射,鬼子和皇协军退了下去。鬼子愈加疯狂,组织火力向八路军阵地猛烈轰击,机关枪、迫击炮、掷弹筒等轻重武器一齐开火,子弹、炮弹一股脑泄到八路军阵地上。八路军战士顽强阻击,寸土不让。双方呈现胶着状态。敌人几次冲锋都败下阵来,阵地上扔下一具具尸体。八路军也牺牲了三十多人。大概鬼子也觉得碰到了硬骨头,难以下咽,只好垂头丧气地向东高才之敌靠拢。

这样一来,一营遭敌人三面围攻,情况十分危急。二十五团团长李林指挥团部人员一齐进入阵地,同时命令一营坚守阵地,不要轻易出击。营长张云生沉着应战,带领战士们固守阵地,将敌人大部兵力死死地吸引在网底,坐等收网。

十九团团长李定灼指挥部队打退敌人后,迅速直插敌后断其退路,形成关门打狗,翁中捉鳖之势。

待敌人全部进入包围圈后,桂旅长一声令下,全部轻重火力一齐怒吼,机枪、小炮、步枪、手榴弹响成一团。八路军各部集中力量向东高才围拢,包围圈逐渐缩小。刹时,东高才村周围硝烟弥漫,杀声遍野。敌人被围困在东高才村北一条长长的道沟里。他们凭借道沟向八路军展开猛烈射击。八路军战士只依凭零星的坟堆、垄沟作工事,怎抵挡住敌人强大的炮火。眼见部队减员太多,十九团政委周发田命令集中所有火力反击敌人。一阵迫击炮轰击,压住了敌人的火力。十九团八连指导员郭庭印带领连队从西北向东南冲杀,经过三次冲锋,攻入敌人阵地。敌人拚死抵抗,这时冲锋号吹响了,战士们立即冲出战壕,如下山的猛虎,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郭庭印身先士卒,大喝一声,端着刺刀冲入敌群。他劈倒一个鬼了后,旁边一个鬼子端着刺刀斜刺里向他刺来,他急忙闪躲,鬼子失去了重心,刺了个空。那鬼子马上回过身来,再次哇哇叫着向他刺来。郭庭印心想:“好小鬼子,不怕死的来吧!”举枪一挡,两把刺刀瞬间在空中“喀喀”作响。郭庭印瞪圆了眼,鬼子咬紧了牙,刺刀闪着寒光上上下下搅在一起相持了几分钟。鬼子有些体力不支,两军相逢勇者胜。郭庭印突然大喝一声:“着!”没等那鬼子醒过盹来,便被他“扑哧”一声刺中腹部作了刀下之鬼。就在这时,郭庭印突然感到背部钻心地疼,他知道被刺中了。扭头一看,见一个鬼子正呲牙咧嘴地站在他背后,刺刀血迹斑斑。他两眼一花,两支胳膊顿觉一阵酸麻。那一刻,他想这下自己完了。当他再回过头时,却见刺中他的那个鬼子倒下了。原来,战士小王及时赶来,趁鬼子不备,一刀将其刺死。小王扶他退出战场,扯下绑腿带简单包扎后,郭庭印又投入了战斗。

战斗进入白热化。刀对刀、枪托对枪托,只听到“劈哩啪嚓”的撞击声和被劈断骨头的哀嚎声。整个阵地刀光剑影,血腥味、硝烟味弥漫在一起。

这时,二十五团团长李林命令一个连队赶来接应,与十九团构成南北夹击之势。十九团八连战士如虎添翼,愈战愈勇,杀得敌人溃不成军。

敌人被赶进老百姓刚刚犁过的暄地里,由于刚翻起的泥土非常疏松,日军穿着皮鞋四处乱窜,东一脚西一脚地陷入地里,根本跑不动。鬼子只好脱掉皮鞋,光着脚丫拚命跑。却跑进刚刚削过的高粱地里,又被高粱楂子扎伤了脚,一个个狼狈不堪,死伤大半。

指挥官冈岛大佐在被围后也慌了手脚,想攻攻不得,想退退不得,只好向空中发出求援信号。但附近据点的援兵都被早已埋伏在半路的八路军打援部队截击,根本无法前进。

看看周围没有一点回应,冈岛绝望了,准备集结最后兵力,作困兽斗。他命令鬼子兵把“三八”式野炮悄悄拉到东、西高才之间的一条道沟里,一炮一炮漫无目标地向东高才、杨福屯、饮马河村射击。他开炮的目的一是对八路军进行震慑,拖延时间,伺机逃窜;二是向附近敌人据点再次发出信号,期待援军救助。

桂干生旅长亲自到阵地前沿指挥战斗,这是他的老习惯,一听到枪声就坐不住。

作战指挥所里,只剩下副旅长杨宏明。他不停地在室内踱着步,忽然他停住了脚步,侧着头听了半天,向侦察参谋问:“敌人的大炮为什么老是在东高才西北方向射击?”侦察参谋回答:“敌军已被我打乱,大炮与步兵失去了联系,正进退两难。”杨副旅长把手一挥,果断地说:“他既然跑不了,那我们就收下,坚决缴获这门野炮!”随即命令预备队中一连的一、四、七班战士集合。很快,三个班的战士齐刷刷地站在了指挥所门口。杨副旅长风趣地说:“你们三个班是排头兵,是好样的!现在让你们去捉铁王八。就是把鬼子送上门的大炮弄回来。捉王八不能用长枪,只用手榴弹。每人五颗,从青纱帐里摸到敌人背后,用手榴弹消灭敌人,夺回大炮。听懂了吗?”

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听懂了。坚决完成任务!”

“出发!”

“是!”

战士们迅即跃入青纱帐,顺着炮声用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摸到了野炮所在地。大家屏住呼吸,匍匐在玉米地里,从庄稼稞子里往外看,只见十几个鬼子正在慌张地胡乱射击。趁他们正集中注意力放炮的时候,带队的副连长向大家使个眼色,战士们悄悄地逼近了敌人。突然一声呐喊,甩出一排子手榴弹,“轰轰轰”一串爆炸声,炸得敌人像王八吃西瓜——滚的滚,爬的爬;七匹洋马死的死,跑的跑,剩下一匹驾猿的大洋骡子屁股上炸了一个碗大的伤口,“咴咴”地哀鸣着。

稍顷,鬼子清醒过来。冈岛歇斯底里狂嗥着:“宁死保炮,退却半步杀无赦!”鬼子们立刻集结起来,朝八路军战士一阵猛烈扫射,几名战士壮烈牺牲。副连长红了眼:“誓死拿下大炮!”他指挥十八名壮士冲了上去。他们脱了衣服,赤膊上阵,“呼啦”冲进敌群,搂住鬼子按的按,打的打,掐的掐,捅的捅,用手榴弹像砸蒜锤子似的拚命向鬼子头上砸去。敌人鬼哭狼嚎,越发猖狂了,像饿狼一样垂死挣扎,双方一时打得难解难分。战士们渐渐体力不支,十八名壮士一个个相继倒下去。

正在这危急的时刻,易良品旅长命令十九团一营二、四连的战士们,从敌人背后包抄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般地接近了敌炮。敌人被突如其来的枪弹吓蒙了,四处逃窜。

冈岛见势不妙,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嗥叫着什么。他纠集一些鬼子和皇协军组织反扑,企图保护野炮突出重围。一群鬼子心惊胆战地爬上道沟,刚一露头就被四连战士一阵手榴弹炸了个人仰马翻。鬼子退了下去,冈岛拚命拦阻逃命的鬼子,哇哇地骂着:“八格呀路!”但是,丧魂落魄的鬼子再也没了昔日的威风,潮水般后撤,气得冈岛干嗥没办法。这时,“叭”的一声,一颗子弹击中冈岛的脑壳,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仰面朝天,随着“武士道精神”上了西天。

战士们冲下道沟,看到野炮完完整整地蹲在那里,炮弹箱里还有六发炮弹,高兴得心花怒放。有的爬上炮车扯着嗓子高喊:“开炮!”;有的亲昵地去搂炮筒,被烫得直咧嘴。

中午时分,枪声逐渐稀落下来。敌人被困在包围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敌我双方都作短暂的休整,仓促用餐。

趁着战斗间隙,战士们抓住那匹受伤的骡子驾辕,又到东高才村里找来四头黄牛套上,赶紧把野炮拉上道沟,运到指挥所门前。

下午四时,敌人从东高才向东南方向冲杀过来。九旅指战员枪炮齐发,用刺刀和手榴弹将敌人压了回去。

敌人几次突围不成,便龟缩到一片坟场内死守。敌人大约有一个连的兵力,依仗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和一门掷弹筒,负隅顽抗。

杨副旅长命令前线部队:“坚决把这股敌人消灭掉!”

坟场周围是一片开阔地,老百姓将地犁好准备耩麦子,没有任何遮拦。八路军武器远不如敌人的精良,尤其缺乏重武器,虽然几次冲锋,但都无法接近敌人,只好远距离射击。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鬼子的末日就要来到了。夕阳像一个火球,映红了天,映红了地,映红了人,整个战场俨然一幅熊熊燃烧的油画。敌人知道,八路军最擅长夜战,随着日头一点点坠落,死神离他们也越来越近。

夜幕隆临后,总攻开始;战士们分别由各自的阵地涌出,生龙活虎般冲进敌群。早已疲惫不堪的敌人有的被打死,有的被击伤,除几个日军趁乱逃脱外,其余全被歼灭。至晚九时,战斗胜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