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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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七,死战十二巡夜

夕阳落了下去,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风吹过街道,阴冷潮湿。

问不得笔直地立在水静庄正中的街道上,内心的冰凉快速渗透至每个毛孔。在他面前的街心处,赫然是一个高出地面很多的人冢。

人冢当然是用一堆死人堆成的,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面目狰狞。从尸体的血迹来看,这些人死去并没有太久的时间。

人冢旁边戳着一根木杆,木杆扯着的一块黄布在风中不住地哆嗦。上面几个血写的大字显得恐怖异常:“信仙教者死”。

铁铲老人将小车扔在一旁,走近人冢。许久,他转过身来,面上写满悲戚之色,嘴里喃喃自语道:“十二巡夜,你们的死期到了。”

问不得惊道:“这些是十二巡夜所为吗?”

铁铲老人道:“你可听说过,十二巡夜过处,鸡犬不留?”

问不得道:“鸡犬不留不假,适才晚辈在附近看过,的确未见一个活物。可是,晚辈与十二巡夜交过手,似乎没有并不如前辈所说的那般可怕。”

铁铲老人惊异地望着问不得:“你与十二巡夜交过手吗?”

问不得点头:“那十二巡夜要寻仙教四使者的麻烦,晚辈平素最看不惯欺侮女人的事情,就忍不住出手相助。不料交锋没有几个回合,他们便落荒而逃了。”

铁铲老人似乎没有听见问不得的话,忽然当胸一拳击来,问不得伸手格挡,几招之下便被逼到了墙边。铁铲老人冷笑:“就此等功力,如何能逼得退十二巡夜。”

问不得辩道:“晚辈只是碍于师承手法,不敢向前辈出手而已。”

铁铲老人问道:“你师承何人?”

问不得道:“家师抟拳老祖。”

铁铲老人怔了一下,忽地大笑:“不错,你这孩子果然没有说谎。”

问不得半信半疑道:“前辈已经相信晚辈说的话了吗?”

铁铲老人道:“不错,差不多每一个字都信了。”

他回头望了人冢一眼,缓缓道:“你可就是那问三遍先生的公子?”

问不得点头。

铁铲老人却道:“问三遍先生与世无争,你何苦趟这鬼神两教的混水?”

问不得道:“家父一生,平安隐忍,但却并不快乐。他从小对晚辈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做些顶天立地的事情,虽抛却性命,也在所不惜。”

铁铲老人眼中现出钦佩之意:“想不到问先生竟有如此感悟。”

问不得道:“似鬼教这般滥杀无辜、鸡犬不留,晚辈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铁铲老人道:“不错,老夫与神仙教本来也是素无瓜葛,只是经了几件事之后,被逼着想为神仙教做些什么。”

问不得道:“晚辈斗胆问前辈一句,以晚辈观之,前辈英年正盛,怎会被称为老人呢?”

铁铲老人闻言,笑道:“旧日,出川入秦曾有铁铲帮,本是为出外谋生相互照应而建立的,后遇各种纠葛,经历几次大的起伏而散掉了。这其中,老夫从始至终皆有经历,故有铁铲帮老人之称。江湖以讹传讹,变成了铁铲老人。起初老夫还觉得别扭,时间久了,年事渐长,也就顺其自然了。”

问不得又问:“那赵大仙又是怎么回事?”

铁铲老人道:“行走江湖就会有各种身份掩护,算命先生岂非是很好的一种?”

问不得摇头:“算命先生虽是好的掩护,但若一边算命,一边打劫,那就说什么也掩护不住了。”

铁铲老人大笑:“你怎知老夫一定只要掩护呢?”

问不得哦了一声,点头道:“晚辈懂了,前辈所为本来就是为了引起他人注意。”

问不得的目光落在了小车上:“前辈是要他人注意到这车里的东西吗?”

铁铲老人大笑:“正是。”

问不得走近小车:“也就是说,那四个钓客也是为了车里的东西而来?”

铁铲老人笑而不语。

问不得围着小车转了一圈,终于忍不住问:“晚辈实在好奇得很,不知前辈能否告诉晚辈,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铁铲老人正色道:“问公子襟怀坦荡,老夫又岂是小气之人?只需问公子先高呼三声——‘铁铲老人了不起’,老夫便让你得偿所愿。”

问不得毫不犹豫,高声喊道:“铁铲老人了不起!铁铲老人了不起!铁铲老人了不起!”

铁铲老人向前伸出了右手:“问公子果然豪爽,敬请过目。”

嘎吱一声——

铁铲老人话音还未落地,问不得已急不可耐地掀开小车厢板。一看之下。问不得大吃了一惊。他摇摇头,站到了一边,向跟在后面的茗儿伸伸手。茗儿凑上前去,一看之下惊叫道:“这不全是石头嘛!”

铁铲老人放声大笑:“自然是石头,你们还以为是什么?”

问不得苦笑:“这前后几十里地,晚辈最后骑驴尚累得半死,前辈却推着这一车石头跋山涉水,晚辈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铁铲老人却道:“你以为老夫的石头是白推的吗?若老夫算得不错,这黑白两道无数势力可能已经都到附近了。”

问不得闻听大惊:“这算是好消息吗?”

铁铲老人道:“在老夫看来,再好不过。”

问不得凛然道:“咱们要跟他们打架吗?”

铁铲老人道:“你若是愿意,就在这里打,老夫先告退了。”

说罢,铁铲老人便顺着庄中的大路朝另一头走过去。

“小车不要了吗?”问不得问。

铁铲老人头也不回道:“一车石头,要它何用!”

问不得怕被铁铲老人甩下,急忙跟了过去。

身后茗儿却道:“公子,咱还骑驴吗?”

问不得道:“你去把驴钱结了,告诉那牵驴人,这几日要来不少客人,要他就地等着赚钱便是。若他胆子大的话,庄里的空屋有的是。”

铁铲老人径直穿庄出去,过了木桥,登上一座矮山。山背后有茂盛的树林,铁铲老人毫不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问不得看了看树林,又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山岗,决定在这里等茗儿跟上来。

不久,茗儿到了,两人便从铁铲老人进林的地方走了进去。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林中更加伸手不见五指。问不得与茗儿只好互相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试探着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到前面出现一片火光。

两人也不多想,就朝火光走去。

火光中人影闪动,仿佛是两个人。问不得认出,其中一人头戴道巾,正是铁铲老人。铁铲老人也发现有来人,喝道:“什么人——”

问不得忙道:“前辈,是晚辈问不得。”

听到这个名字,另一个人从火旁站了起来,此人一袭白衣。问不得一看之下,险些滑倒:“这不是仙教使者吗?”

那位使者点头:“问公子别来无恙?”

这声音那么熟悉、亲切,可是昔日里无邪的笑容已蒙上了一层痛苦之色。

问不得不知为何,心下忽生酸楚,几步走到近前,却发现这里是一片坟地。几座新坟似乎才收拾停当,土还是新鲜的。

问不得问:“这些是谁的坟?”

仙教使者道:“问公子是否还记得上回搭救我们的时候,我们姐妹是四个。”

问不得愕然道:“难道她们遭逢了不测?”

闪烁的火光中,只见两行眼泪顺着仙教使者的脸淌了下来:“这一回跟十二巡夜遭遇,没有等到问公子出手……”

仙教使者已说不出话。

问不得又哪里说得出话来。

铁铲老人没话找话道:“看来问公子确实与十二巡夜交过手。”

仙教使者抹了抹眼睛道:“不错,那时十二巡夜来袭,多亏问公子击退强敌。当日之事,今日仍历历在目。”

铁铲老人道:“姑娘莫要难过,那十二巡夜跳腾不了几天了。”

“是吗——哈哈哈……”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林中四方草木大动。那个声音提高了调门:“十二巡夜过处,鸡犬不留,今夜要你们死个明白。”

话音未落,只听破空风声大作,铁铲老人轻喝声:“躺下——”

问不得只觉得腿一软,与茗儿一起倒在地上,旁边倒下的一人正是仙教使者。

铁铲老人立在那里,将铁铲一舞,叮当爆响,暗器与铁铲击在一处。仙教使者已掣出枪鞭,猛一挥舞便卷落一枚射向铁铲老人的飞镖。

问不得动也不动地贴在地上,就如同死了一般。

忽然,一条影子直飞向铁铲老人,在火光中显得更加凶狠怪异。铁铲老人顺手一挥,与来人的单刀撞在一起。仙教使者大喝一声,枪鞭再次挥舞,又一枚射向铁铲老人的飞镖被击落在地。

就在此时,凌空落下三人,各举单刀劈向倒地的仙教使者。这一次来得过于突然,仙教使者已完全无力抵挡。只见问不得忽地拔地而起,旋身一腿将一条人影踢飞,一把泥土飞出,一条人影怪叫着捂脸倒纵出去。只有一人的砍刀落了下来,接住这把刀的是一只判官笔。判官笔本是一对,另一只已经插进了那人的胸膛。出手的自然就是茗儿。

那边铁铲老人已一铲将扑过来的人影击倒,回身蹲在仙教使者一旁。却见问不得疯了一般窜入黑暗之中。树丛中随即传来一声惨呼。茗儿大叫:“公子,你没事吧!”

无人回答。

一波攻击之后,四下死一般安静。

铁铲老人笑道:“十二巡夜怎么不来收尸?都抓鸡去了吗?”

仙教使者忽地暴喝一声,枪鞭飞卷,锋利的枪尖刺向身后黑暗的草丛。只见草丛中二人凌空飞起,两口单刀一左一右砍向仙教使者。茗儿飞身而起,掠了过去,接下了其中一人的兵刃。仙教使者枪鞭如灵蛇一般,卷向另一个人。

铁铲老人却将身一纵,直掠向身边一棵大树,一个刚刚顺树蛇一般滑下的黑影被铁铲一铲砍下树去。只听破空风起,空中的铁铲老人再次挥动铁铲,爆响连声,被击落的暗器四下飞舞。忽然,铁铲老人叫声不好,竟失足跌落到地上,他的后背分明插着一只弩箭。

瞬间,两条黑影如早已算好一般蹿了出来,直扑铁铲老人。只听两声惨叫,这二人竟仿佛着魔一般,跪倒在地,头折断般耷拉在胸前。铁铲老人坐了起来,冷笑道:“让你们也尝尝自己暗器的滋味。”

“明明自己中了暗器,必死无疑,还要拉上我两个兄弟,铁铲老人真令人齿冷。”

说话间,只见一个绿衣人从火光中现身了。

铁铲老人道:“老夫一死又有何妨,你们又有哪个能够活着回去呢?”

绿衣人拽出了单刀,缓缓走向铁铲老人:“在下一死也是无妨,只要你死在前面,在下就舒服多了。”

铁铲老人朗声道:“问公子,莫中了此人的圈套,此人老夫对付得了。”

言毕忽贴地纵身一铲击向绿衣人。

只听空中一声惨叫,一个影子凌空跌落下去。与此同时,问不得从黑暗中掠了出来,将半截墓碑狠狠砸向绿衣人。绿衣人面对铁铲老人的一铲已是堪堪招架,这横空过来的墓碑已避无可避。

闷响过后,绿衣人尸横当地。

与仙教使者、茗儿缠斗的两人见状,喊声“扯忽”,急掠而去,仙教使者枪鞭挥出,其中一人被洞穿,跌入暗影。

四下沉寂下来。

问不得、茗儿与仙教使者围在铁铲老人身边。铁铲老人坐在地上,笑道:“我说十二巡夜跳腾不了几天了吧。这一战,他们已被我们抹掉了。”

仙教使者道:“可是前辈也身受重伤……”

铁铲老人轻轻摇摇头,冲问不得道:“你用什么打倒那个发暗器的人的?”

问不得道:“晚辈事急从权,以为这一战如不将暗中使暗器的家伙干掉,我们绝难取胜。可是,那人不露声色,晚辈手中又没有趁手兵器,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前辈拼死一搏,令那暗中之人终于沉不住气,现出破绽。晚辈手边只有两块残碑,只好一块飞向发暗器之人,另一块用来拼命。”

铁铲老人道:“你可知那两块残碑可能是神仙教前教主的圣物?”

问不得怔了一下,随即道:“那真是教主在天之灵替几位使者姐姐报仇了。”

闻听此言,仙教使者再次垂下泪来。

铁铲老人道:“你可知这弩箭有剧毒吗?”

问不得点头:“这个晚辈想到了,既是要杀人,必是要命的剧毒。”

铁铲老人怒道:“既如此,你们都愣着做什么,等着看老夫如何归天吗?”

问不得一跃而起:“该死该死,竟然把这个事情给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