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也和大明叔一样固执对吗?”星情见娘一脸悲戚之色,心中顿时明白父母离散的原因。
“是啊,都一样。”风二娘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对星情说:“走,咱们把你红萼婶追回来,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万一有个闪失也会像咱们一样的!”
两人向着红萼离去的方向追了半个时辰,两条岔路把大道分成两头,路边是一座八角凉亭和一片柳荫,连红萼的影儿也没看见,不由得放缓脚步,寻思是不是再追下去。
忽听见砰彭一声,从一旁凉亭后面抛出一个人来,身子向后疾飞,摔在离她们数丈之外的地上。风二娘定睛一瞧,大呼:“不好!”向那人跑过去。
星情这才看清楚地上躺着个蒙面灰袍人,前胸被利器划了一道血口,足有三寸长,气息微弱,白眼珠多黑眼珠少。见娘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像认识,急忙问道:“娘这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不过我和二无夫人从武陵村出来蒙这位大侠一路暗中相助才屡次脱险,他剑法高深莫测连鬼面蜘蛛都赢不了他,不知何人将他伤成这样?”
星情不敢怠慢,探手摸了摸他的脉搏,顿时大惊失色道:“内伤极重,奇经八脉皆断,恐怕……!”
风二娘不可思议地大喊道:“什么?”说着揭开蒙面人的头套,一张枯瘦干瘪的脸,风二娘“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炫烨梓……怎么……会是你!”
星情也吃惊地望着炫烨梓。
“唔……”炫烨梓嘴巴动了动,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却发不出声音,风二娘贴在他唇边才听见他微弱地说:“快救夫人!”
风二娘弹身直奔柳荫而去,见凉亭左侧柳荫下,一个青布竹簪女人的背影,正一步一步缓缓向后退。歪头再看,一个土布短褐,衣衫褴褛,面貌敦厚的少年手提长剑,剑尖停在夫人胸前,迫使她一步步向后退。
跟着奔过来的星情,一看见少年不觉得急出一身冷汗,不管不顾地喊道:“雾娃子你在做什么,还不放下剑!”
少年瞟了星情一眼,目光清澈如夜空,看不见一丝波澜,又转过目光盯着二无夫人,一字一句道:“交……交出……绿匣子!”
二无夫人站在柳梢下,已无退路,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伤心地望着少年。
风二娘大怒,大声喝道:“混小子!你竟敢伤害夫人?”忽的一掌朝他胸前击去。
少年却无半点怯意,横了一眼风二娘,手中长剑一划,看似不疾不缓,却树木摇动,柳叶漫天飞舞,一股股劲气从四面八方朝风二娘身上席卷而来。
风二娘“哎呦”一身,哪来及躲避,啪一声摔到地上,顿时口吐鲜血。
星情惊得目瞪口呆,暗自疑惑:“死雾娃子吃错什么药了,他什么时候练就了绝世武功,伤了炫烨梓不算,竟一招败了我娘?他的功夫已经厉害到什么程度了,怎么不认识我们了呢”
看他的表情单纯清澈,像个刚睡醒的四五岁孩子一样,眼光里没有邪恶,也没有同情,没有困惑也没有人情。傻傻地,仿佛看不见星情和风二娘,也看不见自己伤了人。双目始终盯着二无夫人,反复说:“交出绿匣子!”
星情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娘,又抬头看一眼毫无退路眼看剑尖就要穿破胸膛的夫人。双腿僵住,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听一阵急切的金铁交鸣声,剑光四射。一看,场中多了个黑衣蒙面女子,她什么时候到的,星情竟然不知道。
交鸣之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短脆。两人身影越转越疾,剑光在阳光下变成一圈耀眼的光环,光环在柳荫下移动,越来越快。
星情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根本看不出谁是谁。她知道黑衣女子救过她好几次,就是伞公伞婆说的黑色木棉,来无影去无踪,从未失手过。可那少年化成灰她也认识,没想到昔日哪个又傻又憨的雾娃子剑法如此高明,真让人不敢相信。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她不禁有些担心。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光环速度放缓了下来,只听“嗖”一声,雾娃子手中剑脱手飞向半空,同时黑色木棉长剑入鞘,二指并拢,瞬间点中雾娃子三处穴道。
雾娃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倾斜着半边身体,梗着脖子,道:“交出绿匣子!”眼神依旧清澈单纯,毫无忌惮之意。星情忽然察觉到雾娃子的眼睛不是不怪异,而是太怪异,太清澈了,清澈得什么都没有。他傻乎乎的样子不由得让人心酸,星情跑过去,摇着他的肩膀说:“雾娃子你到底怎么了嘛?”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一旁的黑色木棉道:“他迷失了本性,速速带回去让你师傅瞧瞧可有救!”说着木棉将雾娃子挟在腰间,星情奔到风二娘身旁,点了数处穴道,止住血,又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二无夫人茫然问道:“他呢?”
星情指了指凉亭,道:“在那边!”
二无夫人默不作声走过去,蹲在炫烨梓身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星情有些奇怪,二无夫人看见揭开头套的炫烨梓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好像她一直都知道蒙面人就是炫烨梓一样。
二无夫人抓起炫烨梓的手,轻轻地抚摸他的手背,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哽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似乎来自比心灵更遥远更深邃的地方。她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皎洁的脸散发着爱人的光彩,悄悄贴在他的掌心里。
炫烨梓缓缓睁开眼睛,试图冲她笑一笑,却失败了,他的脸皮已经僵硬。双眸凝视二无夫人,二无夫人立即感觉到他眼眸里暗藏的那一股浓烈的悲哀与不舍,以及一丝似有似无的幽怨。那是生死之别的眼神,是道不清说不明的眷恋,是不肯闭上眼的难分难舍。
二无夫人忽然哭起来,巨大的委屈一下子冲垮了心灵的堤坝。明明知道那份感情就在那里,却不敢看,不敢碰,装出一副冷漠的姿态。多年来隐忍纠结在心头的情感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