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末期诸侯争霸掠夺土地、相互兼并,各诸侯国之间的战争给人民带来了重重灾难,百姓随时都有为一方“霸主”现出生命的可能。因此,便有“春秋无义战”的说法。行文至此,我想起了小侄子的一句话,一次我和上小学二年级的侄子看电视剧《解放》,“四平保卫战”中,东北民主联军在吉林四平与国民党军队展开鏖战,血流成河,尸体遍野的画面,让人看得灵魂都在颤抖,心尖子在一阵阵刺痛。看着都是中国人在炮火烽烟中一个个倒下,前赴后继,壮烈到了悲壮和悲哀。打小侄子问我:“姑姑哪是好人啊?”当时我不想说话,就接了两个字“看吧。”没想到侄子接着说了一句话,让我深思。他说:“都是中国人啊!”
近代现代的战争也许与古代的战争有着截然不同的概念,然而,那些为战争而牺牲的生命却是同样的,都是爹娘生养的血肉之躯。自古以来,中国在改朝换代,一方争霸,另一方灭亡,在打杀之中,不择手段地给予对方打击,残害生灵无数,牺牲了多少无辜者的生命,流干了多少人的鲜血?因为战争,造成发展着的历史停滞,或者倒退,生灵涂炭的教训,令人不堪回首,痛定思痛。
公元前496年,长江下游的吴国和越国因为爆发战争。年轻的越王以范蠡为军师,打败吴军,年老的吴王因伤重而亡。吴王阖闾又名阖庐,姓姬,名光。春秋末期吴国国君,公元前514至前496年在位,著名军事家,“春秋五霸”之一。
夫差是吴王阖闾之子,他发誓要消灭越国为父报仇。三年后,夫差率领雄兵攻伐越国,越国战败降服与吴国。吴王夫差不听伍子胥之言,不顾国家连年征战,百姓疲于奔命,国库空虚粮草匮乏。然而,为了称霸,吴王不断与齐、晋发生激战,夫差在伯嚭调唆下敕令伍子胥自杀。国家忠良早残害,奸佞之臣伯嚭却反而受到皇帝中用,只是朝纲不振,人心涣散。越国趁虚而入,公元前473年,夫差兵败而逃,被越王勾践围困在秦馀杭山(今天苏州南阳山),在大势已去,江山崩塌的危机关头,夫差向勾践求和,勾践自然是不准啊!他怎能把活着的机会给夫差?自己当年差点被夫差所杀,如今反而来报复了,他怎能让复仇的火焰燃烧在夫差活着的心里?那不是给自己留下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么?夫差被决绝了,留给他只有自杀一条路可走,成者王,败者寇——华夏文明史上,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中国自文明史以来,三皇五帝、秦皇汉武、春秋战国……刀枪剑戟、坦克大炮,征战不断,沧海桑田,坎坷曲折,一路走来的艰辛可谓惊心动魄,撼天地,泣鬼神。今天再读那些血染的历史,一路走来的艰辛,帝王将相,仕宦布衣,细品起来,大概都能稍解其中滋味。然而,历代帝王,哪一个不是以臣民的血浇铸江山,再以臣民的血断送王权?
西施虽然在夫差那儿巧于周旋,小心应酬,暂时避免了自己流血牺牲的命运。然而,毕竟伴君如伴虎,西施看似生活在幸福明艳耀目的光环里,却每时每刻都有如履薄冰的感觉。故乡那浣纱的河水,砍柴的父亲,范蠡包含智慧和深情的眸子,送别时的嘱托……一幅幅万般温情的画卷排山倒海而来,每当这样的时候,西施便会情不自禁的微笑。那是饱含无尽憧憬和记忆的一笑。
吴国灭亡,夫差挥剑斩断自己一世的情仇,一世的悲哀,一世的悔恨。《史记·伍子胥列传》载,夫差自杀前,以袂掩面,唏嘘慨叹道:“吾,无面目以见子胥也!”
其实,越国能够灭吴,何尝不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倘若吴王当年没有听信伯嚭秽语,杀了勾践灭了越国,倘若吴王夫差没有被勾践的表面忠诚所迷惑,倘若吴王夫差听信吴子胥的劝谏,倘若没有西施以“女间谍”的身份“乱其心魂、迷其心志”。也许吴国的命运,夫差的命运都会是另一种写法。然而,历史的现实还是残酷地给了吴王夫差一个亡国亡命的教训。这个教训大得使称霸一时的夫差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了。只是悲惨地为我们后来者留下了一段悲剧的话题。
一个朝代,一个国家的末路难道只能是悲剧?
西施,表面是勾践送给吴王的礼物,暗地里却是勾践安插在夫差身边的“卧底”。在夫差为其沉迷,且偏听偏信伯嚭的一面之词,心智与吴国的真正利益越来越远的时候,他的心魂因为跋扈而飞扬,因为沉迷而自信到刚愎自用。加之对齐、晋等国的征伐,实际上国家的民力财力都已经疲弱不堪。而夫差却是一味地被自己的霸王气焰燃烧着,西施作为夫差宠爱的妃子,却是在那已经燃烧的烈焰上添油加薪。她的任务就是让夫差相信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也是最爱夫差的女人,夫差是中国唯一可以统一国土,称霸全国,给她西施幸福的男人。这种自信越强烈,距离吴国灭亡的日期就越近,夫差在一步一步地按照勾践布下的迷魂阵,向前,向前,再向前……
其实,人在迷途的时候,最需要的也许就是别人的提醒和忠告。可是,有谁敢于向一国之君,又自信到狂妄的夫差直言相谏?有伯嚭的吹拍,西施的色惑,像伍子胥那样耿直的忠臣也只能是自杀。吴国除了灭亡,大概是没有其他出路的。
人类战争史上,为了争霸,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美人计、连环计、空城计、苦肉计……哪一计谋不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升级版?更令人心痛的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老人孩子,即使美若仙子的西施,或是天作之合的情侣,或是一见钟情的才子佳人,生于那乱世的美好生命,都不能幸免地成为帝王争霸的牺牲品。当我们以怀古和崇敬的心情去阅读这样的历史,这样的生命,这样的乱世,心便沉入疼痛的沼泽。
吴国在内外“兼修”的背景下,终于难逃灭亡的命运,按说西施大小也算是参与灭吴的重要一分子,总该名正言顺地回到故国,回到亲人身边,越王不说像欢迎将军凯旋那样的礼遇西施,也应该在国人面前以正视听,给西施一个公道的说辞才对。然而,越人认为西施的美丽是尤物祸根,要把西施沉于江中,以祭奠被吴王杀害的伍子胥。政治就是如此残酷,人心就是如此叵测,帝王既是江山的主宰,更是江山的奴隶,为了一己江山,可以被判爱情,可以不顾民心,可以大恶不计,可以滥杀无辜,更可以伪装慈悲,或者忍辱负重,如勾践无薪尝胆,他毕竟品尝到了胜利的果实。而生于乱世的一名弱女子——西施,在完成帝王授意的使命之后,只能以祸水的名义被那些高喊仁义道德的人们所戕害。真是悲哀到了令人心痛和颤抖啊!
幸而我又读到了另一种文字:西施与范蠡结为伴侣,泛五湖而去,不知所终。这是《越绝书》的记载,西施的结局与前者迥然相异。这让我为西施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有了些许平衡,只为西施有了一个令人欣慰的归宿?
西施,中国出名最早、影响最大的“四大美女”之一。她的名声,与吴越春秋、与勾践卧薪尝胆,终于灭吴复仇联系在一起;又与伍子胥忠贞遭谗害、伯嚭奸佞亡国,与“红颜祸水”的信条联系在一起;与巾帼报国、与红颜薄命、与浣女范郎情的悲喜姻缘联系在一起……与其它“美女”相比,西施负载着更多的历史文化的内涵与重荷。正如(唐)崔道融的《西施滩》:“宰嚭亡吴国,西施陷恶名。浣纱春水急,似有不平声。”有人说历史、故事都是文人写的,西施也只是一些有闲文人为春秋战国时期,吴越之战编写的一个段子而已。然而笔者却在假想:如若真有西施其人其事,她不过只是担当了“越王灭吴”的整个布局中一个棋子。作为一个女子,是她人生的一个悲剧;作为越国臣民,则是一份应尽的义务。即使是牺牲了一个女子最珍贵的爱情和贞操。
总之,西施是一个值得今人同情、纪念、敬佩的女子!(唐)罗隐的《西施》:“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无论怎样,我是把西施当作一种美,一种境界,一种品质来阅读的。正如苏轼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可见在诗人笔下,西施,已成为一种美的象征。读着这样的诗句,西施的香魂已幻化成一幅美丽的画面,一位婀娜仙姿的佳人,便从一首诗词,一幅图画中走来与他的爱人范蠡携手远去,浩瀚的江海湖面,一叶轻舟,泛泛而去。
然而,冷静下来,回过神来,仔细审视华夏几千年的文明史,自从结束了刀耕火种的那一刻起,便已是男权社会的天下,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红颜祸水”便是这一观念的最高概括。西施啊!我似乎极不情愿看到那浩浩江水的浪峰、波尖,荡涤着你满是悲凉的冤魂,又隐现出一丝浅浅的笑颜。只是那笑颜里深藏着是未知的惆怅。西施,你终于出了吴王深宫,且是以吴国灭亡,夫差身死为前提。西施,你的浅笑,是为自己的使命完成,还是为越国终于复仇?西施啊!是为谁而悲,为谁而喜?面对死亡,面对红颜祸水的污言秽语,你的愤怒竟然是清浅笑容,面对死亡,面对红颜祸水的污言秽语,你竟然报以清浅的笑容。不苟言笑的冷美人啊!难道是你看破了红尘悲哀,早已超然于生死之外的你,终于到一个清静之地超度自己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