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房门之后,聂鸢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泥泞的小路,与儿时一样。运动鞋不一会儿就沾满了泥污,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朝着墓园的方向近了,她瞄了瞄墓园偏僻处的地方,寸草不生。“小丫头,能帮我穿线吗?我的眼神不太好。”苍老的声音犹记在耳,她再望了一眼那片荒地,走到了外婆的墓前。
纸钱一点点燃烧起来,温暖的火光令聂鸢冰凉的手暖和起来。“还是在害怕吧?不然为什么过世一个多月,才让别人通知我呢?我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葬礼也没参加过。现在能看到的也只是这块墓碑而已。外婆,所以说到最后你都没有选择我吗?”凝结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制得滚落下来:“你们都最爱她,不是吗?”
手紧紧地攥住泥土,感受到泥沙在手里滑落下去。她看着自己沾满泥污的手说:“我这样算什么呢?说到底就是嫉妒。”火光映出聂鸢的脸,瞳孔里平静的光芒,却一点点的散开了:“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了,你们是不是依然不会选择我呢?!”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站在附近的墓碑上,发出粗劣的叫声。聂鸢朝它望过去,与它对视着,良久无言。
身边的风大了起来,掀起的尘土飞入她的眼睛,令她的视线暂时一片黑暗起来。有什么裂开的动静,像极了儿时经常听到的声音。寒风过去,微微的阳光刺进眼睛里,稍显不适的双眼疼痛地让她流下了眼泪。聂鸢无助地蹲在地上,心痛地呼吸的每一下都喘着气。
“鸢鸢,怎么了?摔倒哪里了吗?”熟悉的布鞋映入眼帘,那双慈爱的双手正朝着自己张开怀抱。聂鸢顺势倒在她的怀里说:“外婆,好痛啊!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和善的外婆,沟壑遍布的苍老脸上,泛起慈祥的笑意:“你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都不要紧,吃得饱饱的,再睡一个安稳的觉,就会好了。”她拍着聂鸢的肩膀,一如既往地哄着她。聂鸢拽紧她的胳膊:“外婆,带我走好不好。我一点也不想独自被留下来。”
“这就是命。你需要承受的。”外婆温暖的声音,转瞬变成另外一个严苛冷漠的嗓音。聂鸢缓缓地抬起头,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噩梦里的脸,在自己的面前,冷眼看着她。聂鸢傻傻地盯着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看,那浓浓的大雾里,有个人的影子。你猜猜那是谁?”老人指着不远处的墓碑深处,问着聂鸢。如同着魔般似的,聂鸢站起身来,走向浓浓的雾气当中。
寒气四溢的雾气里,瞬间就将外面的世界隔绝。聂鸢站在里面,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她伸出手去,没有一滴水落在自己的手心里。到底是哪里在下雨呢?她朝着声源处走过去,周围的风景也渐渐明朗起来。
一栋高高的玻璃写字楼展现在眼前,在雨中显得冰冷而无情。无数个行人纷纷走过,几乎无人停留下来。聂鸢站在一户的屋檐下,心想着这难不成是与涂筠啋相关的过往吗?
“好冷啊!怎么突然就降温了啊!”一个带有磁性的好听男声,刚说完这句话,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聂鸢回转身看去,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正张望着下雨的天气,一脸的无奈。兴许这个男人的模样,长得还算不错,温雅的气质下,有点调皮地撇着嘴巴。她不禁觉得可爱,忍不住又朝他看了几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聂鸢看他的目光,男人顺势把视线落在了聂鸢的身上。聂鸢立马收回眼神,装作一副在等雨停的样子。淡淡的果香在她身旁散发着,一张纸巾递到她的面前:“你的手脏了,给你纸巾擦擦吧!”聂鸢愣了一下,对上男人的目光。他眼含笑意地摇着手里的纸巾:“擦一擦吧!”
聂鸢扫了一眼在墓地摸了泥土的手,在雨水的冲刷下,正一点点干净起来。“谢谢。”她接了过来说,男人却适时地保持着距离,站得离得远了好几步。擦干净手指之后,她偷瞄了一眼男人,发现他异常认真地望着对面的玻璃大厦发呆,一动不动宛如雕塑般。
“在等涂筠啋吗?”聂鸢莫名冒出这句话,自己也吓了一跳地望向男人。男人眼眸里带着几丝惊异,微笑着答:“对啊!你怎么知道呢?!”她朝着玻璃大厦瞧过去说:“我跟她正好认识。你是她什么人?”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口。“我是她男朋友,等她下班呢!”他故作轻松的口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瞬间蒙上阴霾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高跟鞋与地面发出强有力的铿锵声,这样的自信的走路气场,引得聂鸢朝着那顶白色的雨伞的主人望去,思量着这会是什么人呢?!精致的妆容,勾勒的眉线都恰到好处的美感,大红色的唇色让她看起来精神又带点妩媚。她收起了雨伞,对着落寞地低垂着头的男人道:“我来晚了,等很久了吗?”雨水顺着收起的弧度,正往下滴落着。男人扬起笑脸的抬起头:“筠啋,你来了就好。”
涂筠啋?眼前的人是涂筠啋?!聂鸢揉着自己的双眼,害怕这一切都是幻觉。自己见到的涂筠啋是满脸刀疤,毫无生气的模样。她原本的模样,原来曾是这样的光彩照人,自信明媚。只不过。。。。。。聂鸢偷偷观察着她,似乎少了些什么,到底少了什么呢?
涂筠啋瞧了瞧手腕上的表说:“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六分,我们可以去细纺路吃个饭,然后去看上次的画展。大概十点我需要回到公司,继续赶图。”男人想伸手触碰她的头发,她向后退了退:“不要弄乱我的发型啊!”原本是情侣间亲密的一个小动作,被涂筠啋的这句话,变得尴尬地无所适从。男人讪讪地放下手:“对不起。”
她知道了涂筠啋少了的东西,她活得太像一部机器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按照机械表的时间,而她就是转轴上的秒针,一点点在岁月里前进着。缺乏了人情味的她,如同一个华丽的外壳,内心到底是怎样的虚无,无法下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