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所望之处,能够看到居民小区内灯火通明一片,一盏盏地亮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栋居民楼下,喃喃自语着:“这里都是家,但哪儿也不是我的家。”秋夜漫长,它收敛起了白日里的温度,释放着夜凉如水的寒意。云晓祁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无法入眠地抱住自己的胳膊。
记得住在小棚屋的时候,冬季房子里总是特别的寒冷。妈妈则会让他在房间里原地跳动着:“运动起来就不冷了啊!”妈妈说着将炉子吃力地提到他面前:“捂捂手吧!”云晓祁把手放在炉子附近,暖暖的热意不多时就袭上了他冰冻的手。外面风雪阵阵,妈妈坐在窗户前,眼巴巴地张望着外面,等待着爸爸的身影。
火光照得云晓祁的脸庞,仅仅一点点的温暖他就很满足了。父母对他最大的欣慰便是,自小便容易满足。他很喜欢这个房子,和事事都讲理的父母,虽然他们很贫穷。他偷偷地抹掉面前窗户上的雾气,期望能够看到不远处房东的家,能够模糊地看到于榕雨的窗户,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雨水被风吹拂到自己的脸上,云晓祁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雨滴已经稀疏了,渐渐地停了。被雨水亲吻过的大地,泥土柔软地踩一脚它便凹陷下去了。“晓祁,你要出去吗?”于榕雨站在旅舍大门口问着他,云晓祁回了头对着她笑:“我想去走走。”“我陪你吧!”她说着找着雨伞,为再次下雨的可能性做准备。“不用了,你的照片需要整理的吧!这个夏天过完的时候,你也要回学校开始学习了,会很忙的。”黏人的云晓祁拒绝了她,这是与记忆里的他有极大的出入。她悻悻地放下雨伞,只能说出一句:“路上小心。”
“聂鸢姐,我明天回去之后就准备出发了。”云晓祁走在无人的海岸边,拿着手机对着阵阵海风道。“嗯,到时候麻烦你了。”听到聂鸢那头的回答后,他安心地回复着。察觉到聂鸢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忍不住地问:“你没事吧?!”
聂鸢坐在房间的毯子上,看着刚做完的策划案道:“在秦风的事情上,我越帮越忙了。可能我跟他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了,感觉自己害人不浅。”云晓祁沉默了一会儿答:“涉及到了他的过去吗?”聂鸢轻轻地“嗯”了一声,云晓祁那边隔了好久才说:“秦风哥他很讨厌别人干涉他的私事。你让他先冷静冷静吧!他不是表面上那种会恩断义绝的人,他其实心肠很好的。”
“先不说这个了,能告诉我为了填了那么远的学校吗?而且那里的冬天那么寒冷,你还打算提前过去的理由吗?”聂鸢的询问,让云晓祁犹豫了片刻答:“只有这样,才算彻底放过她了吧!我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我真的太克了。”听到云晓祁的回答,聂鸢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整理着自己的桌面说:“说好了,明天下午我就去你那收拾行李了。”
聂鸢挂了电话,寻思着要提醒云晓祁带的物品。熟悉的敲门节奏,令聂鸢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了门,并迅速把来人拉到屋内,锁死了门小声说:“你老公又打你了?”女人举起面前的袋子,害羞地笑笑:“在我工厂附近买的小糕点,很好吃的。你经常帮我,我就买点来带给你吃。”
“你太客气了,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坐视不理的吧!”聂鸢接过她买的糕点,邀请她在自己的桌前坐下:“我给你倒杯水吧!”女人不好意思地看到她桌上的电脑和一大堆的文件说:“你真厉害。要是我多念一点书,说不定也能做这些事呢!这样的话也不会嫁给现在这个男人,受这份罪了。”
聂鸢把水推到她面前:“你别这样说。”女人抱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真的很谢谢你。”聂鸢摇着头问:“就没有想过分开吗?你没有做错什么,一直这样被动挨打,也不是办法。”“老家的孩子还要养,哪能轻易说散就散呢!生活就是苦的,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你看我都三十多了,再熬个三十多年,不也很快就过去了吗?”女人灰心丧气的话,让聂鸢心头哽得慌。
原来很多人都把自己的人生,归结到一个“熬”字啊!熬一熬便过去了,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啊!“我先回去做饭了。”女人看了看时间,起了身跟聂鸢告别。聂鸢送她出门后,打开了她送来的糕点。咬一口在嘴巴里,又黏牙又甜腻,完全无法吞咽。这样的一份糕点,在她的眼中,却是美味的。聂鸢不知道该怎么说,倘若每个人的命都是注定的,那么究竟是老天爷的手指定的,还是一步步走成了注定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不也是作茧自缚中的一员吗?有什么资格对其他人的生活评头论足呢?她点开手机给秦风发了一条:“对不起。”本想加上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想了想还是算了。从她打算开始帮秦峥的那一刻起,不管秦峥有没有按计划进行,自己不已经成了帮凶吗?
无需为自己开脱了,错了就是错了。聂鸢放下手机,被窗外突如其来的大雨转移了注意力。她连忙收起窗户外晒着的衣服,牢牢地关紧了窗户。清理着衣服的她,听着寂静空气中衣服的折叠声,有点难过地想着,如果自己的时空能力,是能够分裂出无数个自己就好了。这样她叠衣服的时候,能够看到另一个自己正在关窗户。她在忙着工作的时候,另一个自己在厨房做着饭。几个自己围绕着桌子,一起吃饭,这样的生活就有趣多了。
衣服叠好了,她拿起衣服放入衣柜当中。房间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她坐在床上,靠着背后的墙壁闭上眼睛幻想着,洗漱台传来刷牙的声音,厨房有着炒菜的动静,桌子前有敲击键盘的回声。这样的话,虽然是一个人,但其实是好多人,不是吗?我可以这样想吗?她睁开眼睛,除了回应她的床头小闹钟,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