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男子的遗愿,斟失和荆把他的尸体焚烧成了灰烬。“荆,你知道老师的名字么?”斟失捧着男子的骨灰,伫立在他们的母亲和父亲合葬的陵寝前面,低声问道。荆愣了一下,看着斟失的眼睛征求他的意见,“从母亲带我们见老师的第一面开始,就让我们称他老师,连姓都没有提过,而母亲却总是喊他三哥,也没有喊过他的名字……这样的话,碑文应该怎么刻呢?”“我在母亲留下的几封书信里见到她曾向一个叫做络织的人询问如何让一个人类拥有永恒的生命,我想,老师应该就是那个她希望给予永恒生命的人了,如果找到这个叫做络织的人,说不定可以知道老师的名字。”斟失把男子的骨灰小心地放进一个临近七尾的坟墓的墓穴,小心地盖上土,“老师教给了我们如何生存,如果不是他的教导,可能我们早就死在黑齐天的收手里了,而他为了帮母亲给我们传达嘱托,一直延续着他厌恶的生命……我们不能让他的坟墓寥落到连一个墓碑都没有……或者,还能从那个叫做络织的人那里知道一些母亲和老师之间的事情。”“就按照哥哥说的做吧,不知道哥哥可知道那个叫做络织的人住处?”荆也俯下身去,给坟墓捧上了几把土,站起身来。
“牺牲了别人的幸福换来的永恒生命,你还是自己把它完结了呢,真是可惜。”一个穿着艳丽的绝色女子缓缓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很多娇艳欲滴的血里红,经过了斟失和荆的身边,把花撒在了没有墓碑的坟墓上。女人没有声息的接近,让荆本能地握住腰间的剑,他盯着女人,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你是谁?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知道老师的事?”娇艳的女子根本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荆的话,仍然温柔地撒着花,对坟墓念念有词,“罪恶的灵魂,遗忘悲哀和痛苦吧,进入轮回,不要再留恋生前的容光。”娇艳的女子撒完了手中的血里红,才慢慢地转身看着斟失和荆,温柔地说,“难道你们不知道不能打断别人对死者的祝福么?虽然长的这么好看,但真是没有礼貌呢!”荆的剑已经完全拔出来握在了手里,怒气冲冲地瞪着娇艳的女人,随时要砍上去的样子,斟失却微笑着拦住了他,给女子行了一个礼,“刚才影响您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的向来急噪,并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他过于宠溺了。想来,您应该就是母亲大人书信中提起过的故人络织了吧?”娇艳的女子伸手勾起斟失的下巴,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才放下手来,“如此说来,你还真是有几分像七尾呢,没错,我就是她说起过地络织,有什么事么?”“您知不知道母亲大人或者老师的一些事情呢?我和弟弟有几件事,想向您请教。”斟失礼貌地退后了一步,低声问道。络织看了斟失诚恳的样子,点了点头,“他们的事,我当然都是知道的,不知你想问些什么呢?”“我和弟弟有很多事情希望知道,不知您是否方便与我们一同回去,我们从头说起?”见她没有不愿意的表情,斟失趁机问道,络织抬起头,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微笑道,“马上要到用餐的时间了,家奴应该已经准备好了饭食,等我回去用过了,再去你们那里吧。”说着,络织站起身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树林里。
“两位可是在等我呢?”灯刚燃起来,络织就款款而至,看着两个焦急等待的人,微笑着问道。斟失有礼貌的站起来,给她行了个礼,“正式在等待阁下大驾,请上坐。”“我也算你们母亲的就识,你们可以称我络姨。”络织没有推辞的坐下,微笑着说道,“你们可以说出你们的疑惑了。”不太适应络织直截了当的问话,斟失皱了皱眉头,但马上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知络姨跟母亲大人是什么关系?”“可以算是至交,亦可以算是你们母亲的老师,还可以算是导致了你们母亲最后命运的人。”络织微笑着看着斟失和荆脸上复杂的表情,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的皮制的酒壶,打开来,慢慢地喝了一口。“那络姨也认识老师?”荆追问道。“夜思卿么?认识的,我跟他的关系,应该可以算是比跟你们母亲的关系还要复杂些。”络织又从酒壶里喝了一口,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这恐怕要从很早的时候说起了……”
“你们的母亲应该是在天神和天后上次巡游的时候,不甚在人的领域迷路的一只很小的七尾。”络织把酒壶放了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留在唇上的猩红色,“在碧国,七尾并不属于拥有高贵的血统的妖兽,走失了也未必会被发觉,而她还太小,没有能力自己飞回碧国,因此不得不在她迷路的黑国游荡。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被饿晕了的她给一个商人拣回了家,商人家只有三个男孩,看她没人照顾又是个女孩,就把她留了下来,于是她就像那家的孩子一样在那里慢慢长大了,而夜思卿就是那家的第三个儿子。”“这么说来,老师应该可以算是我们的舅舅。”斟失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道,“如果说母亲是因为延续了妖兽的姓氏,那为什么既不告诉我们老师的姓氏,又不让我们称他舅舅呢?这应该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才对。”“因为他们曾经相爱,即使后来嫁给了你们的父皇,她也没能完全割舍掉这份感情。”络织干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她会爱上你们的父皇可以说完全是个意外。在黑国与紫国的交战中,夜家的三个儿子都被征召了,长子和次子死在了战场上,夜思卿虽暂时保全了性命,但昏迷了几个月后,醒来的他完全没有了活动的能力,整天躺在床上跟个死人一样的发呆,而且也已经不认识你们的母亲了,每天只会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希望能永远的活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下去。你们的母亲痛苦不堪,四处寻找救治他的办法,后来,她找到了我,找到了可以让夜思卿永远活下去的希望,那就是把夜思卿变成像我一样的拥有永恒生命的人。可是,经过战乱,商人家的财富已经消耗怠尽,再加上为夜思卿四处求医,她和夜思卿的生活已经完全是依靠你的母亲为别人做杂活来维持,她根本支付不起为夜思卿进行血祭的黄金,就在她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她遇到了你们的父皇。”“你是说母亲大人根本不爱父皇么?那不可能!她对父皇的感情明明是那么的强烈!”斟失不可思议地看着络织,眼里是一种难以琢磨的痛苦。“你错了,你的母亲是真的爱上你的父皇了。在一个女人独自面对那样的孤独和无助时,有一个男人执着的爱着她,不求回报的照顾她和她重要的人,她的感激是极容易变成对那个男人的爱和依赖的,而你们的母亲就是这样。”络织抚摩着荆因为痛苦而扭曲了的脸,微笑着说道,“你们的父皇给我足够的黄金来为夜思卿举行了血祭,血祭结束后,你们的母亲看到完全康复了的夜思卿,才放心地跟着你们的父皇回到了皇宫。你们的父皇怕她因为身份的缘故受到别人的欺负,于是不顾众人的反对,册封她为皇后,至于知道她是妖兽七尾这件事,则是在生下了你们之后。”
“母亲跟随父皇回宫之后,老师怎么样了呢?”斟失皱了皱眉头,看着络织。“他曾为你们母亲的离开而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是在他慢慢地适应了像我一样的生活之后,就冷静了下来,他明白了,即使他拥有了永恒的生命,也是不可能给你们的母亲幸福的,因为他只剩下了一个依靠别的人类的鲜血才能维续的罪恶的灵魂,他选择了成为你们的老师,选择了用另一种方式守护你们的母亲。”络织拿出酒壶,喝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壶放在了桌子上,“这就是维持我们这些经过了血祭的人生命的东西,我们不需要吃人类吃的食物,会拥有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大量的财富,拥有自愿为我们奉献鲜血的追随者,拥有不会衰老和生病的身体,可以说,经过了血祭的人几乎拥有了一切被人类追求的东西,但是我们并不像人类看到的那样快乐……亲眼看着所有的亲人或老去或死亡,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最痛苦的是,我们的记忆永远都不会消失,那些经历过的痛苦,会永远停留在我们的心里。”斟失拿起络织的酒壶,打开盖子,一股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让他感觉到一阵恶心,他赶紧重新盖好了盖子,“那您已经在这个世上多久了呢?如果是凭借鲜血维持生命的话,那不就是说,如果不想再活下去的时候,只要不再喝鲜血就可以了么?”“仔细算来,应该有七百年了吧。如果到了该吸食鲜血的时候却没有及时吸食的话,我们就会失去理智的随意抓取身边的人吸食他们的鲜血。”络织微笑着回答,“很多经过血祭的人到后来都忍受不了这种生命了,像夜思卿一样用毒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是为了留住自己永远的美丽才接受了血祭,所以只要看到自己永远都美丽着的样子,我就会快乐,就不会放弃生命。”
“那络姨知不知道关于破天的事呢?”斟失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络织娇艳的脸庞,心突然有一种剧烈的抽搐般的疼痛。“战斧破天么?”络织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仿佛是回忆起了遥远的往事,“那是我曾经的丈夫打造的兵器呢,只可惜,那充满妖气的兵器却要了他的性命。至于现在的破天在什么人的手上,我知道的并不比夜思卿多多少。”络织站起身来,把酒壶里的鲜血一饮而尽,“我该走了,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可以去鸢愁湖边上的宅子找我,报上你们的姓名,追随者们就会放你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