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逐渐地低埋下头去时,他才启唇,声色低哑而清晰,“很漂亮。”
“礼服还是钻石?”潇欣然只当他还在说笑,有些没好气地应声。
记仇的小女人。安奕泽不禁失笑,“我指的是你。”
自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她身上的礼服身腰掐得恰到好处,此时正双手环着胸,本是气鼓鼓地低垂着眼睫不看他,听到他的话后又猛然睁开了眼睛,好像有些不可置信,却又不经意地流露出温软的色泽来。
线条纤细精致的下颔上,是那微张的嘴唇。刚才在更衣的同时,顺便也经过店员帮忙涂抹上了轻轻薄薄的一层口红,更显得娇艳欲滴,如玫瑰花瓣一般吐露着别样的芳泽。
想起她双唇的甜美味道,安奕泽的眼神不禁微微一晃,心里已经不自觉地在筹划今晚该如何将她吃干抹净了。
潇欣然哪里能够猜得透这个老狐狸成天心中都在谋划着些什么,只知道他悬在唇边的笑容越发奸诈,一看就知道不是在想什么好事情,正要说话,旁边的店员已经迎了上来,“安太太,现在可以跟我们去试一下造型了,我们这边有专门的发型师和化妆师为您服务。”
“好。”她轻轻颔首,一边又忍不住瞪了安奕泽一眼,这才随着店员的指向进了另一处的化妆间,果然那里已经有人专门在等待。
她刚落座,却从眼前的镜子中看到安奕泽也跟了进来,不禁撅了撅嘴,正要回头赶他出去时,却被造型师撇正了脑袋,“安太太,我现在为您设计发型,请不要乱动。”
潇欣然瞬间没了脾气,只能从镜子里头默默地与他视线交汇,不断地传递着自己心里的情绪。
安奕泽以眼神示意她放心,一边又垂下眼来,看着她脑后乌黑亮丽的长发如上等的绸缎一般铺开来,又如游水的鱼儿一般轻巧地滑过身后设计师半蜷着的虎口处,看起来质感良好,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两把。
心中微动,他走上前两步,伸出手来,极为自然地接过了造型师手上的梳子,言简意赅地吩咐,“我来。”
“啊?”造型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雇主反而要求自己动手的情况,不禁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忘记应该如何回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占去了自己的位置。
待反应过来后,迟迟反应过来的造型师才如触电一般连忙退开了几步,看着眼前面容如雕刻般精致俊美的男人,见他此时确确实实地接手了自己的工作,造型师禁不住张大了嘴巴,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早就听说安检察官宠自己老婆宠得无度,没想到事实比传言更加夸张。
听到安奕泽口中的话语,潇欣然不免也是一愣,正要疑惑地转过头时,却已经被他轻而不容置疑地摁住了脑袋,不得不平视着前方,只能在镜中对着他翻了好几个白眼,颇有些不知道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想要拿自己的头发当玩具。
他抬起眼来时正看到镜中她扭曲古怪的神情,便知道她是不相信,却也没有多加解释,只温言吩咐了一句,“别动。”
潇欣然本还想寻出什么话拒绝,身体却已经培养出了本能,乖乖顺顺地打直了腰背端坐在椅子上任由他在自己的脑袋上摆布。
过了几秒钟,迟迟反应过来的徐璈欣然才小脸一塌,看着已经在自己身后准备的安奕泽,心中颇有些懊恼: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这样听他话了?
在镜中望了一眼明显面色存疑的潇欣然,安奕泽微微扬了扬眉,没有反驳她的疑惑,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她脑后丝丝缕缕垂下的三千发丝。
细密的梳齿灵活又轻柔地穿过她倾泻下来的长发,发梢丝丝缕缕地尽数落在他带有些温热余温的手心中,如同苍耳那细细密密的软刺,引得他一下收拢了手指,莫名感觉有些新奇。
结发夫妻,恩爱不离。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跟她完成的事情,如今偶然为她盘发,才第一次有了实感。
然而此时此刻,潇欣然的心绪比他还要复杂得多。
毕竟是这样一个身份绝对称得上是显赫的男人,如今却跟在自己身后为她梳头发,不能不说是一桩天大的新闻,单是凭旁边几个店员目瞪口呆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件事情的珍稀性。
潇欣然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也有些担心他到底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直到透过面前的梳妆镜,觑得他认真的神态后,才眉目一舒,绷紧了的身子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修如梅骨的指节在她的发间不紧不慢地穿梭着,初时还有些生疏,而后眼见得越发娴熟起来。
不消多会儿,她的长发在他手中的发梳下便已经盘成了一个精致的发髻,两鬓边各垂下一缕如烟般的发丝,凭空多了几分摇曳的风情,却绝让人想不到轻浮的那一面去。
虽然这样的基础款发式算不上有多么精巧复杂,然而对于安奕泽这样一个新手来说,已然算得上悟性极高了。
“你原来真的会这个啊?”潇欣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镜中已经焕然一新的自己,一时间表情也跟旁边的店员达到了高度一致,一面又有些不放心地抬手摸了摸后头的头发,确定没有丝毫歪扭遗漏后,才惊叹出声,“真是不可思议!”
安奕泽平日里工作有繁忙她也算是略知一二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闲心学习这个,而且居然手艺还上得了台面,实在不能不让她感觉惊讶。
大抵是听出了她话音里的不可置信,安奕泽挑了挑眉,一边随意挑选了一枝点缀着珍珠的山茶花头饰,别在她鸦黑的鬓边,这才随着她的目光所向一起望了望对面的穿衣镜,微微弯唇,语气随意得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以前年会的时候,看过别人梳过一次,就记下了,想着什么时候也要帮你做一个。”
虽然此前没有实际上手过,却在他心里已经反复演练了百遍千遍,又哪里会不熟悉?
只是,究竟看到的人是谁,这个秘密显然不能告诉眼前这个小女人的!
仅仅是多看了几眼就学会了?真不知道这是天赋还是智商压制。潇欣然抽着嘴角,有些无奈,眼见得一切都已经收拾完毕,趁着他正在另一扇镜子面前整理有些散乱的领带时,她起身穿好店员为她配好的高跟鞋,欲走去他身边。
然而刚站起身子来,她便觉察出了几分难处。
这二十多年的生活里她早已经穿惯了平稳舒适的平底鞋,此时骤然换上足足有十三公分的无防水台超细高跟,潇欣然还是略有些不自在,再加上脚下铺就着羊毛地毯,更为难行。
她先用力地踩了踩地毯,差不多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不稳感后后,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欧式椅子把手站了起来,假作没有看见旁边的几个店员古怪的眼神。
说来也不怪她们会觉得奇怪,毕竟安奕泽的妻子由她们的想象大概都是富家千金,自小就受过仪态训练的,一双高跟鞋又算得了什么,怎么会像她这样走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跌倒?
撇除了心中的杂念,她如出声没多久的猫咪一般,小心翼翼地踮着幼细的脚尖,驾驭着那高跟鞋步步踩过松软厚重的长羊毛地毯,只感觉一脚深一脚浅的,很是没有安全感,一会觉得自己要深陷进去,一会又觉得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要跌倒。
安奕泽似乎也发现了她此时此刻陷入的窘境,自穿衣镜前转过身子来望着她。探究的目光从上而下扫过,最后准去地定格在了她有些别捏的走法上。
只消一眼,他便明白了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只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盛装打扮的小女人几乎憋红了脸,双手提着亢长的裙摆吃力地朝自己走来,像是一个初次学步的稚童。
虽然途中他几次都想冲上前去将她抱过来,然而却马上想到她那倔强的性子绝不容许自己这样,这才停住了步子,转而有些无奈地继续看着她。
潇欣然正全力关注着脚下的路,哪有闲心观察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只低头耐心地一步步走着。姿态虽然是可笑了一些,却意外的也有几分娇憨的意味。
直到她一步一晃地终于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几步远处艰难地站定时,安奕泽这才一扬眉,明知故问,“还行吗?”
她本来想梗着脖子答应下来,然而迎上他带着揶揄笑意的目光,想起刚才自己一步三晃的窘迫姿态均被他收入眼中,面色不禁一窘,最后到底是不甘不愿地对着他说了实话,“大概已经可以适应了……呃,但愿会场里头铺着的不是长羊毛地毯。”
安奕泽低眼看着她摇摇晃晃的小小身体,只是微笑,没有马上回应,一边低眼快速地发了一条信息。潇欣然几乎还没有看到内容,他已经收起了手中的手机,神情依旧淡淡的,若无其事一般。
什么事情还要神神秘秘地瞒着自己?潇欣然用眼角斜斜地觑着他口袋里头那块方正鼓起,心中腹诽。
自然是发觉出了身边小女人的不满,安奕泽挑了挑狭长的眼角,语气有些促狭,“怎么突然间这么关心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