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或许是因为新仇旧怨一起迸发,周铭索性也忘却了此前在他人面前温润尔雅的模样,怒不可遏地一拍面前的茶几站了起来,眼中的怒火更甚,“你此前牵线的那些集团突然转了风向联名来举报我,我堂堂一个市长今天被那群记者堵在政府大楼里差点无法出入,而你还在外头逍遥快活,你现在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夏意涵就算平日里再跋扈,此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想到刚才安奕泽一环环套出自己口中的机密,不禁一下子揪紧了衣角,有些慌乱,也忽略了周铭那不善的语气。
或许是注意到了夏意涵的面色苍白,周铭在发泄完心中怒火后也稍稍冷静了下来,想到处理这件事或许还要动用到自己岳父大人的关系和人脉,到底是软了几许声调,又安慰道,“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反正现在都还只是那些集团的一面之词,只要我们咬死不承认,他们也没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我们是直接受贿者。等这段时间避过风头,再集结人脉压压风声,这事大概就过去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夏意涵就想起了安奕泽手上的那段至关重要的录音,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只觉得通身冰凉。
安奕泽一开始就已经计算好了,趁着周铭在上班期间焦头烂额之际,将自己约出来,使他们之间没有时间联系串供,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凭着安奕泽的势力,想要随时弄倒他们不是问题。
周铭看着夏意涵依旧呆呆的,沉默着始终没有给出回应,以为她还在生自己气,只在心中懊悔了一会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万一夏意涵一气之下跟自己离婚,估计岳父大人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周铭只觉得背脊一凉,虽然不喜这种处处被人牵制的感觉,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此时还是站起身来,想要再安抚她一会,未曾想夏意涵却一脸烦躁地推开了他,自己兀自噔噔噔地上楼了。
周铭看着自己扑了空的双臂,咬了咬牙,面色一点点地黑沉了下来。
他从前爱的是夏意涵背后那足以让自己下半辈子都荣华富贵的家世地位,然而如今在逐渐得到一切后,他却又开始想念潇欣然与他在一起时的娇俏和温柔了。印象中潇欣然从来不会对自己这样冷淡跋扈,每天都能换着花样哄自己高兴,哪里会像如今这样,天天热脸贴冷屁股。
然而如今,那明媚的笑靥早已经属于了另外一个男人了,并且那个男人偏偏事事都压过自己一头,让他丝毫没有将她从那个男人身边夺回来的可能。
该死的。周铭一拳抵在了眼前的茶几上,眼中一点点地染上了鲜红的血丝,看起来有些疲惫和可怖。
潇欣然自然不知道自己前男友的家中刚才有多么鸡飞狗跳,也并不关心,只懒散地窝在沙发里换着台,忽然本市新闻台中播报出了一则新闻,画面里呈现的正是本市的政府大楼。通过镜头可以发现,下头挤着一波又一波的记者,看起来好不热闹。
发生什么事了?她心中好奇,不禁停下手中的遥控器,目光望向画面下方用粗体打出的新闻标题——“十三家集团联合实名举报,市长周铭涉嫌贪污受贿”,眼瞳又是微微一缩。
画面中的周铭虽然面上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和煦笑容,一本正经地在向媒体强调着自己的清白,但身上皱了的西装和有些散乱的领带却暴露了他的狼狈,无不清晰地表达着他那时身处的环境有多么喧闹纷杂。
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潇欣然看着电视屏幕里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他想,正欲抬手换台时,手中握着的遥控器已经被一只横空而来的大手夺走,而后“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
看着眼前突然熄灭了的电视屏幕,潇欣然不觉一惊,正要顺着那只手的方向看看是谁时,身子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的脑袋严严实实地抵在他的胸膛上,虽然看不到来人的面庞,但呼吸着身上熟悉的冷香,她心中一下子安定了下来,便也没有再挣扎,只安安静静地缩在他的怀抱里,没有说话。
他却好似并不习惯她这样的乖顺和安静,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她头顶上的乱发,将她本就散乱的长发揉得更像鸟窝一般。直到察觉到她即将要炸毛时,他这才识时务地停下了动作,闷闷地开口,“我不许你看他。”
潇欣然正要用力挣脱开他的魔爪,却突然听到头顶上空传来了这么一句话,稍稍一怔,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是在吃电视上周铭的醋,不禁黑线,“我正要换台。”
这么大个男人了,怎么一遇到感情问题,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占有欲这样强烈,让她时常觉得有些无语,却又有些好笑。
听到这么一句,安奕泽总算弯起了唇角,低下头来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声道,“那就好。”
男人鼻腔和薄唇间喷薄出的温热气息丝丝缕缕地散落在她的脖颈上,带来细密的痒意,好像是蚂蚁噬咬一般,引得潇欣然缩了缩脖子,突然间又想到他昨晚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如果有别人欺负你,我们就加倍欺负回去。”
心中微跳,她转过身来盯着他的眼睛,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周铭今天的事情……是你做的?”
安奕泽似乎并不意外她会猜到,只是对她笑得眉眼弯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怎么样,老婆大人我做得好吗?”
明明是这样杀伐果断的事情,为什么他讲起时却是一副甩着大尾巴想要邀功求赞赏的模样……潇欣然一时间觉得有点头痛,撇过头去不想要看他,却又不受控制地,轻轻地对着面前的空气笑了出来。
“安奕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开了口,语气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头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严肃认真的话语,此时竟也愣了一愣,脑子前所未有的空白了一秒,而后才一弯唇角,“这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
那么多年过去,能够重新找回她,真是太好了。
市长受贿毕竟是一件大事情,再加上有安奕泽的幕后推手,这则消息在这个城市里整整传了三天,热度还未全消。潇欣然买菜出门时,几乎在大街小巷都可以听到各式各样的议论声。
想来周铭现在自身难保,恨不得马上洗净自己身上的脏水,也不会有空再来纠缠自己了。想到这里,潇欣然就觉得心情无比愉快,然而在脚步轻快地走到下一个路口后,她的心情就不那么愉快了。
那个身姿妖娆打扮得一派珠光宝气的女人,可不是死对头夏意涵?
冤家路窄。潇欣然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一边趁着她还没有发现自己时打算换条路走,然而临走前余光却瞟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引得她离开的脚步一滞。
潇欣然揉搓了一下眼睛,确定眼前的女人是夏意涵,而旁边的男人的的确确不是周铭后,不觉抽了抽嘴角。
以为自己当了金龟婿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的周铭,恐怕这辈子都想象不到,自己就算贵为市长,也难免头上被带点绿的惨状。
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虽然心中明白这是一个大猛料,但潇欣然还是加快了脚步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并不想要参与更多,以免再被记恨上,得不偿失。
世上的事本就是越不想就越会发生的,果不其然,她才没走出几步,身后便已经传来了一把尖锐的女声,“站住!”
潇欣然脚下的步子丝毫不敢停歇,只在心中默念着“不是在叫我不是在叫我”,一边急促地往外头走去,但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却越来越鲜明,隐约伴随着“不能让她逃了”的命令,夹杂着耳畔掠过的烈烈风声,分割得支离破碎,好似电影里的慢镜头。
她正想要回头看看状况时,后颈已经被人重重一击,瞬时脑中一昏,倒在地上,再没有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潇欣然才在一方松软的地毯上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刚才被击打过的后颈部位依然隐隐作痛,脑袋也依旧昏沉着,让人觉得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如何努力都睁不开。
她低低地骂了一句“该死”,下意识地想去摸摸看那里是否已经肿起了,却发觉根本无法抬起手来。
心中很快就察觉出了几分异常,潇欣然再次挣扎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在了一方地毯上。就算现在面前没有镜子,她也能够想象得到自己现在的造型有多么狼狈可笑。
“安太太,这一觉睡得还好吗?”潇欣然正努力回想刚才所见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把戏谑的熟悉女声。
这个声音……潇欣然的眉心不禁敏感地一跳,猛然睁开眼睛来。
而此刻的夏意涵通身只裹着酒店里的白色浴袍,一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虽然面上是笑着的,但眼里却写满了难以言喻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