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止颜一个人矗立于楼台之上,昏昏沉沉地看着西下的斜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等候黎明的开始。
“陌寒先生!”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转身迎上来人的目光。
萧陌寒微笑着不语,静静地陪她看落日。
“不想说点什么吗?”她总觉得他对自己是有话想说的,虽然只匆匆见过他几面,却总是感觉到与他之间有种奇异的微妙的关系,她甚至有时会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对自己的保护。或许是她感觉出错,萧陌寒仅是因为是站在慕容景哲的一面而对自己有些善意罢了。
“过往已成过往,公主又何必苦苦驻留,为什么不放眼看看将来?”他看着这个美丽的有一半血缘的妹妹。有几次他都想要告诉她紫木匣的秘密,均是忍住了。错过了上一次与皇朝开战的好时机,他不想放过下一次机会。眼下尼亚王病重一直未见好转,想是大限之期已不远,等她成为王妃之后,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再告诉她也不迟,再者能嫁给慕容,是她的福气。只要她愿意,以她的聪慧,阿兰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再加上慕容对她的深情,她将来大可轻而易举地坐上后位。到那时她更能帮助自己为萧家与梅家报仇雪恨。而且慕容也算得上睿智之人,待尼亚休养生息几年后,仍然会重新拉开称霸天下与皇朝开战的计划。
萧陌寒的话字字敲打在止颜的心上,他说的都对,只不过很多事很多人并非说忘记就能忘记。
“为什么来和我说这些?为了你的好友吗?”他为了慕容景哲来当说客吗?至从那日慕容景哲离开偏殿后,便再没来看她。她明白他是在给时间让她冷静下来,她的一切怎么可能逃得了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
“不,是为了你。”他这么一说,止颜反而更加疑心自己的那种感觉。
“陌寒,陌寒!”是雅君郡主在叫他,紧接着传来‘蹬蹬蹬’上楼的声音。桔黄色的身影像道旋风似地到了两人面前。慕容雅君看看两人的表情,有些不悦。她刚离开一会功夫,两人就在楼台上聊上了?好奇怪。
“刚才见公主一人在楼台之上,便过来打声招呼。”萧陌寒一边解释一边走向慕容雅君,宠溺地伸手过去揽住她的腰。
“雅君见过颜公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慕容雅君落落大方地向止颜打招呼,表情很俏皮。
“嗯。”止颜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不打扰颜公主的兴致了。陌寒,你答应今天要教我骑马的……”
“好。”望着萧陌寒与慕容雅君二人离去的背影,止颜又一阵神伤。他们是多幸福的一对人儿啊?以后安博与陈雨淑也会是这么美好的一对吗?
两人下楼走远后,她又重新矗立在落日的余辉当中。
大婚在即,她和阿兰真都成了整个王庭的主角,整个尼亚后宫都围着她俩在转。较她小些的阿兰真总是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之中,反观自己,总是被动地被众人簇拥着,试嫁衣、挑配饰、学习尼亚王宫的礼仪。止颜常想这场婚礼中阿兰真才是主角,自己只是在走一个形式,一个皇朝让她来完成的形式。每次她穿上那些非常隆重华贵的衣衫,众人都为她的美丽而折服;然而每次她望着铜镜中盛妆的自己,总在怀疑那不是她自己,因为那不是她自愿选择的。
她与阿兰真的地位据说是平等的,没上下之分。可是她知道,只要她开口,慕容景哲便会给她独一无二的地位。她还知道尼亚王已立了遗命,传位给已监国的慕容景哲。换了任何女子,都会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婚姻,即使没有爱也能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且极有可能成为尼亚的新王后。但她不想要这些,这些日子她已想得很清楚,能平静地过日子便已经不错了。她再不想被人利用或者去利用别人,再不想被卷入任何的争斗之中。过去的人与事,能忘记的都忘记,不能忘记的就放在心底的某一处,小心地藏好。
景芳宫
“颜公主,您真漂亮!”侍女又在盛赞她换上的穿束了。她不置可否地瞟了一眼侍女极为羡慕的表情。
这时阿兰真也换好装束走出来,一身华贵的衣饰把她装扮得更加娇俏可人。侍女们又夸赞了一番。阿兰直则兴奋地走到止颜面前:“颜姐姐你好美哦,就像仙女一样!”由于相处了好几天,心无城府的阿兰真连叫她的称谓都省了,‘姐姐’长‘姐姐’短地叫起来。
离八月二十八日日渐近了,止颜反而更加镇定自若。该来的,她也阻止不了。关于主使刺杀素清王的幕后凶手还没有公开,大概是碍于尼亚王日益加重的病情。
“你们都在。”这场婚礼中最关键的人来了。
阿兰真见得前来的慕容景哲,俏脸飞霞,头也低了下去,又忍不住偷偷地看他。一边的侍女见她的样子也都掩嘴笑了。阿兰真心仪大王子殿下已经是王庭公开的秘密了,所有人都相信她终有一日会成为王子妃,所以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大家均没有丝毫的惊讶,只觉得是顺理成章。
止颜娴静地立在一旁,不语。实际上自从她来到王庭住进景华宫后,所有后宫以及见过她的大臣家眷私底下都对她品头论足开了,一致认为她绝美的容貌与慕容景哲的俊逸非常登对,对她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极尽关心,尤其是王子对她的态度以及她对王子的态度。
“都很好看,真儿最可爱了。”父王还是将旨下了来,容不得他反驳。慕容景哲看着盛装的阿兰真,愧疚之情不言而喻。从小就只当她是妹妹,只是父王这次病来如山倒,他无法回绝,再者所有尼亚的大臣都认为阿兰真应该成为他的王妃,这种情势之下他还能多说什么?只能是另想办法。王叔被刺杀的真相现在也公开不得,那必又将是一场轩然大波,至少需要等父王的病情好转以后。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看一脸幸福的阿兰真,内心翻腾如海。
好一会儿,他才走向一身桃红衣裙的止颜,看着她从容而优雅的脸,微微笑了。只要再过几天,她便是他的女人,他再不用担心某天自己醒来她会消失离去。他能感受到她的疏离,她在刻意地与他保持着某种距离。可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究竟,就越是想要去拥有她的全部,那种狂烈的占有欲让他越发地不想再等下去。为了她,他改变了许多,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能都由着她,否则他也会生气,他会控制不住自己,那可能会伤害她。
“你很美。”慕容景哲的眼睛燃烧着火焰,足以溶化她的那种野性的火焰。还没等止颜说出半个字,他已将她柔软的腰勾了过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凝视着她。
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止颜的心紧张得快要蹦出来,他想要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他们,阿兰真还在这里。她能感受到慕容景哲失去控制的心跳,他粗重的呼吸声不同寻常,一双褐色的眸子放大在自己面前,强迫她仰视着他俊朗非凡的脸……她害怕这样充满掠夺性的慕容景哲!
两人这样持续了一会,就在慕容景哲的唇即将吻上她时,她非常艰难地吐出清晰的几个字:“真儿在这里!”
慕容景哲的脸非常难看地放开了她,眼神里带着不可忽视的警告,像是在说‘你是我的女人!你跑不了的!’。“童止颜,你是你,真儿是真儿!我说过你会是我的女人!”接着他便无比愤怒拂袖而去,把在场的所有侍女都吓得不敢说话。
“颜姐姐……”阿兰真委屈着一张脸向她示好。
“没事。”止颜强作镇定地回了她。一只手扶着身边椅背,止颜按捺住自己絮乱的心跳,她还没有准备好接纳他。她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还以失败告终。只怕刚才所见的才是慕容景哲原本的性格,并不是所有时候他都是那么温善地待她的。他是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掌握尼亚大权的男人,就算他有耐性,那也是有限的。
“我想回去休息一下。真儿你慢慢试吧。”她辞了众人,带着两个贴身侍女径直回了景华宫的偏殿。
可是,那个一身怒气的男人正坐在殿内的软榻之上,像是在等她。两个侍女很识趣地离开了,止颜停住脚步不敢靠近。
“颜儿,我的忍耐有限。”
他又唤她‘颜儿’。可是这本该是另一人唤她的专属称谓。止颜眼里顿时浮上些雾气,她怎么忘记得了那场雪!慕容景哲看在眼里,本来极为恼怒的他又不得不软和下来,他答应过要给她一切,也包括不让她掉眼泪。婚礼已经近了,如果她还与他保持这样的距离,他也会受不了。
他飞快地移身将她抱回软榻。“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包括……”止颜用手覆上了他的唇,她不想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她不值得,她给不了他同等的情感。可是她的这一动作让慕容景哲更加想要与她缠绵,只不过一瞬间,他便化身主动,将她整个压倒在软榻之上,那股深藏在他意念之内因为长期压抑而更为凶猛的冲动让他很想就这么强要了她。只不过她惊恐的脸此刻提醒着他,不能这么伤害她。他喜欢这张脸,尤其是她睡熟后平静无害的样子。每晚他踏着月色来偏殿,总要驻留好长时间才忍心离去,他希望她在尼亚王宫里像她睡熟时那样不受世事纷扰,他希望她只是他一个人的。为止,他比所有人都期待婚礼的到来,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将她留下,然后让她也爱上他,像他那么爱她一样。不知为何,婚礼近在眼前,近到他触手可及,他所感受到的除了喜悦,竟然还有隐隐的害怕。
止颜望着眼前脸色变幻莫测的慕容景哲,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这里是尼亚的王宫,不会有人来解救她,何况她注定是他的王妃了,横竖都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半晌,慕容景哲俯下脸,吻上她温润的唇,狂野而霸道,又像是在宣布她已被烙上属于他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