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亡我矣!粘粘的液体从背部涌出,止颜心知不妙,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渐渐地连痛也感觉不到了……
母亲,女儿来见你了。听说人快死时能见到自己最亲的人,可是母亲,我为什么见不到你。你不要颜儿了吗?
“母亲,颜儿不要你走!颜儿不要你走!”一个十来岁的宫装女孩哭花了粉嫩的小脸,双手用力地摇晃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华服女子,但无论她怎么哭喊,她仍然平静得出奇。
她以为母亲只是睡熟了,完全不明白死亡的可怖。
眼前一片银白,冬天来了。园里四处溢着梅的淡雅清香。
粉装的清秀女孩独自一人坐在台阶前,小手冻得通红。一个脸上闪着稚气的弱冠少年,微笑着示意她抻出手,轻柔的放上一把带雪的梅花……自从母亲去后,她很久没有笑过了,怔然间,唇角上扬。那是一抹由心而发的笑,雪做了见证,它深深地烙在少年的心上。
“不准给她吃饭,小小年纪就尊卑不分。”衣着异常华贵的女人一声令下,她就被几个老婆婆拖进一间黑屋子关了起来。天知道她有多么地委屈!又冷又饿的她很快就昏迷过去,分不清东西南北。
“颜,你醒醒,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华服少年用手轻柔地拍拍她的脸,关爱溢于言表。待她幽幽醒转后,只见眼前小山似地堆满了各式糕点,热热的羹汤。
“慢点吃,别噎住了。”她边品尝着食物,对着那晶亮眸子的主人就咯咯地笑了。
少年露出欣喜的神情。
暮色慢慢降临。安伦赶着马车在回京路上缓缓前行。
“这荒郊野外的,真该死!”安博怀抱着昏迷的人儿,适才抱起她时帽子不小心掉了。一头秀美乌发瀑布般倾泻下来,妩媚动人,伴着些微微的香。若非怀中人此时唇色尽失,定力非凡如他也未必能忍住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相爷,这宫女的伤已经包扎好,所幸都是不致命的外伤,因为惊恐过度现在睡过去了。”说着,安伦木头似的脸还浮动着些微不易察觉的赞赏,如此忠诚真是难能可贵。
“这些人都是经训练过的暗人,有两个在被制前服毒自尽了。”
“嗯,回府后再查。照这速度,恐怕回城还得好几个时辰。颜公主的伤口离心脏太近,失血过多恐怕等不了这么久。安伦,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可驻留的地方,我们先找地方为公主把箭拔出来,否则这一路颠簸她撑不到回城就没命了。”
“好!”安伦赶着车,希望在天完全黑之前能找到停息的地方。
安博万分担忧,颜公主现在可千万不能有个闪失。尼亚与紫阳皇朝战事一触即发,加上楚成王造反之心昭然若揭,到时就算加多十个他这样的一朝之相,也不能承担后果。如此非常时期,百姓的安居乐业,国家的安危都系在童止颜身上了!如斯重负,她能担得起吗?不由开始责怪自己,虽然已得到可靠消息,但由于来时路上遇伏,仍是来晚一步。
一间简陋的茅屋,老妇人同老头子正忙着烧热水,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里屋,烛光在温和地跳动着。安博尽可能轻地将她背部朝上安置在床上,准备为昏迷的止颜拔出箭头。救人如救火,哪还顾得男女受授不清的礼仪?他用剪刀剪破她背部衣衫,羊脂般的柔滑肌肤裸露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受伤染血,这样的诱惑试问天下间有几人可以抵挡?女人太美丽就会是一种罪过,这是他一直坚信的,像童止颜这样的女子必是天下间最顶级的罪过。
仔细地为她清理已凝结的血污,他不由皱眉:整个寸余长的箭头已没入她身躯,伤口竟然这么深?他观察过地形,放箭之人必是在百米开外的小山坡,若非绝顶高手,否则怎可能百步穿杨?不过,这放箭之人似乎对自己的箭术太自信而并无施毒,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他迅速地用右手拔去箭头,左手把随身带的止血散撒上,动作一气呵成。这样能让她少受些痛苦。然后将伤口连着胸口衣衫伤口包扎起来,她毕竟还是公主,公主的清白还是很重要,不然怎么下嫁尼亚?处理好后,他额上已是一层细密的汗珠,稍微擦拭后才吩咐着候在门外的安伦。
“可以进来了。安伦。”
“爷,夫人没事了吧?”安伦这才进得屋来。由于怕横生枝节,来时对茅屋的老夫妇称作两对主仆夫妻,遇强盗打劫受伤前来打扰。善良的老夫妇当即把屋子空让出来,并烧水帮忙。
安博伸手探了探止颜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尚算平稳,如果运气好不发炎的话,明日赶回京城及时治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微微向安伦示意后,安博便靠着床沿小憩,亲自守护她。安伦则出外守着红叶。
紫阳皇朝金龙大殿
庄严肃穆的大殿,雕梁画柱,点金描银,四处缀饰龙、鹤等瑞物。乍一看,整个大殿装点华丽,流光溢彩,好生气派。
童钰头戴紫金通天冠,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神色严肃。殿下众臣面面相觑,颤颤兢兢,原因无它,皆因上朝时间已过了一个时辰,还未见安丞相入殿。也不知今个儿是怎么了,皇帝一言未发只一味盯着下方的臣子们,一会这个,一会那个。众臣不明所以只好直挺挺站着,生怕触及圣上的怒气。
“众卿家,昨儿个谁最后见到安卿?”
“回皇上,昨日下朝是老臣和安相最后分开的。”工部尚书王书青站出列,诚惶诚恐地答到。
“那众卿家有谁知道安卿现在何处?”
“回皇上,”吏部尚书陈志同恭身站出列来,“下官小女昨日午后曾到相府拜会过安相,之后便不得而知了。相必是安相有急事处理,或许再等等看。如若不然,可派人去相府问问。”
“久闻陈大人教女有方,京城的年轻男儿想必已经踏破你家门槛了吧!怎么,主动倒贴啊?”月前曾被陈家拒婚的大学士吴成胜当即出口讥讽,暗付:我吴成胜的儿子也不愁娶不了才德兼备的女子。
陈志同也不好当即驳回,神色默然。
“皇上,陈大人所言极是。”除右边首位轩成王面无表情外,其它臣子异口同声。
“轩成王,你怎么看?”童钰对着站定右首位之人言到。众臣眼光齐刷刷地射过来。
只见轩成王童浩面不改色,朗朗答:“安相身为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事不朝便不提了,却为何不派人前来通报?此为对皇上大不敬,应重责。否则他日百官效仿,岂不乱了朝纲!”
“皇上,轩成王说得也对。”部分胆小的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这朝中大元谁不知道,成轩王童浩与安丞相由于政见不一,素来不和。两位均是当朝权臣,安相处事果断凌烈,成轩王尤其擅长落井下石,又是皇亲,得罪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只能选择中立,两边都对,如此一来事情便交给皇上定夺,做臣子的只需执行便是。
又是如此场面,这种墙头草行为每次上朝议事都不能避免。童钰不禁脸露愠色,朝臣如此作为,怎么能为紫阳皇朝开辟繁华盛世?看来是时候多培养年轻才俊了。
“都给联住口,而今尼亚对我朝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紫阳皇朝经过北粤之乱才二十几年,刚刚恢复元气,民生逐渐富足,绝经不起如此严重的战事!众卿不用心想办法解决当下情势,还有心情在此斗嘴皮子争强好胜。难道朝廷供着你们是为了让你们给联调笑解闷儿的吗?”
“微臣不敢!”众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扑嗵”一声全跪下了。看来向来脾气温和的皇帝也是会发作的,真是可怕。
“尼亚不是同意颜公主前去和亲了吗?”有人小声道。
“和亲,和亲,和亲能解决什么问题?除了和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和亲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能换来多长时间的和平?一年两年?还是三天五天?别把问题想成送去个女人就能解决这么简单。尼亚觊觎的是我们肥沃的土地,繁华的都城,国民的财富。”提起让止颜下嫁尼亚这件混账事情,童钰一把火反而越烧越旺。而今不光西面受尼亚威胁,绕过京城的东南面楚成王反意已显山露水,整个情势不容乐观。他这个皇位几年以来坐得摇摇晃晃,好不自在。
“皇上,您息怒。微臣日前已按安相意思布署了十万兵力驻守西面的达兰城,现由李言平将军统一掌管调派。此外在南面的楚湘,除原本驻扎的我邵氏两万精锐外,已经招揽了近两万新兵,正在加紧训练中,再过些时日,臣将前往楚湘亲自督军。”向来不苟言笑的大将军邵正一番话下来,众臣终于看到了得救的希望,有几个大臣甚至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邵卿,只是苦了你,刚回朝与妻儿团聚,就……”童钰顿显喜色,可话未讲完,一个小太监就跌跌撞撞地闯进殿来,
“皇上……皇上……不好啦!颜公主她……”可能紧张过度,小太监说话节节巴巴。
“好好说,慌什么?平时都怎么教你们的。”一直站在皇帝身边的孙公公大声喝斥。
“皇上,颜公主……受伤了,看样子很严重。安丞相一身血,现下儿正送她回颜宫,差小的前来禀报皇上。这会儿太后娘娘也应该赶去颜宫了。皇上,您赶快去看看罢!”
小太监的话听得童钰胆颤心惊,闪过一丝别样的心痛。莫非颜不愿嫁与番邦,一心寻死?可这安博又怎么会和颜在一起?事有蹊跷,透着点古怪。颜,你要好好活着,为我活着!顾不得许多,童钰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冲向颜宫。众臣也都起身,尾随其后。上天可千万留情!现在的情形可不能没有颜公主!